簡單收拾了一番后,李曲淮便上了床榻。潔白的月光像絲綢般緩緩落入窗內(nèi),曾幾何時每當夜晚靜謐無聲時,他也會循著夜光的方向不斷思念母后。有時李曲淮就在想,是不是母后在就好了,便不用受種種委屈,萬千心酸也能有個終點。與此同時,忽而念及隔房的萬鄔,她的一攆一笑如同漫天繁星般遍布頭腦中,整整十九年,從未有人如她一般陪伴在他身邊。想到這里,他雙指扶額,心道:李曲淮啊李曲淮,除了想這些你還是好好想想怎么把水禍解決吧。
清晨,清脆的敲門聲使李曲淮從夢中清醒。他緩緩打開門,只見是一張清秀的陌生男子臉龐,既不是這客棧的小廝也不是店家,但從服飾來像是官府之人。未等李曲淮詢問,便聽得他低聲道:“小生是知府大人特地派來接殿下們的,還請殿下們賞臉。”
“這么說,知府大人來了?”
聲音自小生背后悠悠傳來,帶著冷冷的寒意,李曲棠打著哈欠,冷漠的瞥了一眼李曲棠,“抱歉,路過而已?!?p> “二位殿下可真如傳聞中所說英俊非凡,氣宇軒昂。若我是女子,必定為之傾倒…”只見小生眼中散發(fā)著崇拜的眼神,口中液體再不制止恐怕要情不自禁。
“咳咳…”李曲淮遞了個帕子給他,“還是擦擦吧?!?p> 那小生方才注意到自己失態(tài)訕訕的擦起嘴來,須臾,又道:“回殿下方才所問,小生乃知府大人特地前來,接二位殿下去府中商議水禍等諸多事宜。”
李曲淮:“那便即刻啟程吧。”
話說京都距梁地也是要耗費上一些時日才能抵達,而知府大人能在他們剛落腳時,便得到消息。此消息網(wǎng)可真是迅速,不容小覷。
此刻的知府府內(nèi)。
相貌堂堂的知府大人正襟危坐,一手端茶嗅于鼻尖,似是在“品茗”,但與旁人不同。旁人品茗是喝,他品茗則是靠聞。外頭傳來陣陣腳步伴隨著喘氣聲,一名小生正朝堂內(nèi)跑來。知府的臉上露出一絲難以察覺令人的笑。
“如何?!彼麊?。
“大人,殿下們到了?!?p> “很好?!碧脙?nèi)空曠人稀,聲音悠悠傳開。
李曲淮攜一眾人走進堂內(nèi)便看到一眉目如玉,身形挺拔,著裝講究,清秀冷峻的男子抱臂站在堂內(nèi)。這氣勢磅礴猶如堅韌河山,若真要用一詞來形容那便是“氣宇軒昂”。
“莫非?這就是梁地知府大人——許宴清?!”裴燦嘀咕道。
在以往的認知中,幾朝幾代的舊史中能做到官職知府及以上者,無非不是中年人亦或是白發(fā)蒼蒼。而在他們面前的知府大人,年紀輕輕便位職知府,當真是令人夸目相看。
“知府大人可真是令李某人自愧不如!不知知府大人接我們前來,是對梁地水禍的看法有了新的進展嗎?”李曲淮這便打開天窗說亮話,絕不拖拖拉拉。
沈宴清邀請他們四人,賜座后注意到夾在其中的萬鄔,心中一顫,但隨即平淡如常、云淡風輕將目光重新放回二位殿下所在之處。偏偏這時,恰好被李曲淮瞥見這一瞬異常。
“諸位可能有所不知,梁地禍水已是陳年舊患,自開國以來就是頭等大事,但因距京都實在偏遠,故無人管轄?!鄙蜓缜迦溉囝~,無奈道:“本官也是無可奈何啊?!?p> 李曲棠聽來并無意見,將目光移交九弟,似是在說:“你來講”。
李曲淮頷首,道:“禍水千里,恐會貽害萬年。我查閱典籍倒是有些想法?!?p> “下官愿聞其詳。”沈宴清心平氣和道,看起來頗有諄諄之范。
“第一,梁地的水位高且岸口較低,容易毀壞莊稼。第二,梁地偏遠,但訊息完備。但是在水禍上尚未有完整的訊息通道。第三……”講到這里,李曲淮遲疑了。
眾人正聽得頭頭是道,紛紛詢問:“如何?”沈宴清同問。屆時,李曲淮方才接著講。
“便是這梁地官府,為何這么多年始終還未建造合理的利水體系?朝廷年年都撥款賑災,而這些撥款,知府大人又用在了哪里???”這最后一句,發(fā)自李曲淮的肺腑,是對這些年來梁地治理的疑問,是對官府腐敗的質(zhì)疑,更是對沈宴清的懷疑。
氣魄,雷霆萬鈞。沉默,震耳欲聾。
“嗯……”沈宴清沉思道,一時片刻不知該說何詞。
眾人聽得云里霧里,不知該把目光落在誰的身上。但不難分辨,將梁地變成如今蕭條不堪模樣的,與這罪魁禍首沈宴清脫不開關系。
眾人沉疑。
“我相信,這其中一定另有隱情?!比f鄔聲音婉轉(zhuǎn)如清鈴,似是向眾人娓娓道來。她相信沈宴清是清白的。
李曲淮的心莫名咯噔了一下,眉頭不由緊蹙。
沈宴清看向她,心中蕩漾片刻。
“既然諸位都說了梁地水禍是積年之災,一位小小的知府又怎會抵擋得住厄運。”萬鄔又道。
“確實?!崩钋哪樕蠏熘恢募傩?,難得的見他站在別人的觀點中,踩了一腳九弟。
“是的,殿下,我也覺得不該妄下結(jié)論。”裴燦也開口了,畢竟他曾與這梁地知府有過交情,他絕不是這樣的人。即使面對著李曲淮稍有慍色的臉龐,也替他澄清道。
“殿下……”沈宴清將欲說辭,被李曲淮生生堵了回去。
“不必再說,事實與否,我自會查清?!崩钋吹恼Z氣很堅決,不容許他人再定奪半分。
萬鄔能感受到,他好似生氣了,但不知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