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府內(nèi)。
李曲棠冷冷的坐在堂內(nèi),不動聲色,方才之事太過荒謬,眾人靜默無聲更讓此刻的氣氛顯得尷尬。
“各位可還滿意梁地此布坊?”沈宴清為了打破僵局,開口說道,不時舉起茶盞嗅聞悠悠清香。
李曲淮也隨之飲了一口清茶,有清涼潤喉般的感覺,令人舒暢,“甚好甚好?!?p> 一道魁梧干練的身影自門外疾步進入,一雙濃眉好不顯眼。
“是裴燦!”沈宴清倏地站起來道。
屆時裴燦已進入堂內(nèi),抱拳道:“殿下,書信交由京都后,陛下已將賑災(zāi)款項交由戶部,利水建造交由工部妥善處理?!彼讱馐?,字字響亮。
李曲淮更加篤定裴燦日后定是一個忠誠的左右手,從之前到現(xiàn)在交給他的每一件事情都疏密有致、井井有條,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嗯,大約多久會到?”李曲淮問道。
“回殿下,臣遞交了快急令,經(jīng)驛站銜接京都,兩日內(nèi)可到。”
李曲淮面露滿意之色,裴燦做事他從來放心。
門外的天不知何時黑壓壓的成了一片,風(fēng)也驟然大作起來,刮的門窗吱吱呀呀的張牙舞爪“叫”了起來。雜塵、樹葉、雜物全被吹的四處亂飛。
沈宴清連忙熟練的將窗子與木門嚴(yán)嚴(yán)實實關(guān)緊,嘆息了一聲,“不好了!暴風(fēng)雨要來了!”
“暴風(fēng)雨?”李曲淮跟著又說了一遍,一種不好的念頭突然萌生出來,本要解決的水禍之事,被暴風(fēng)雨一攪合豈不是更加艱巨,更加艱辛。
“我說,這梁地的天氣還真是變化莫測。”李曲棠冷冷的說,懶懶的靠在椅背上,看好戲般的望著別處。
雨滴一會兒便噼里啪啦的砸在青石板上,又從窗外縫隙橫灑進來,轉(zhuǎn)眼間一切事物都被雨水覆蓋。
怒雨翻滾,驚風(fēng)狂吼。這屋內(nèi)雖然結(jié)實,但聽得這恐怖之聲,真怕隨時就要如茅草屋一般輕易沖垮。
“沒事,大約過一陣就好了?!鄙蜓缜灏矒崴麄冋f道,面上帶著苦苦的笑。畢竟這種情況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萬鄔看了他一眼,有一瞬的心酸。
門外有一陣悲慘的孩子哭聲傳到堂內(nèi),撕心裂肺的,引得萬鄔眉頭微蹙。
李曲淮也聽到了聲音,兩人的目光交匯到一處,“你也聽到了什么?”
“是。”
萬鄔透過窗戶上的縫隙,看到瓢盆大雨下一衣著襤褸的孩童正緊緊抱著門外石柱大聲呼救。她歇斯底里的喊叫著,因雨勢太大,人大多都跑進屋內(nèi)避雨,無人應(yīng)答。
“是一個孩子?!比f鄔又道。
萬鄔未曾猶豫,示意他們躲到安全的地方,將要打開門閂出去營救,李曲淮從后面拉住她的手。
“太危險了不要去,留在我身邊,好嗎?”李曲淮溫柔的聲音,仿佛在勸說萬鄔不要做此等危險之事,否則他會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
萬鄔松開他的手,門閂松開的一剎那,輕松躍了出去。隨即李曲淮也奮不顧身的跟在她身后,“你想做什么,我便陪你?!币蛔忠活D,字字情深。
萬鄔迅速轉(zhuǎn)身,給了他一個美好的笑,稍一用力想要將他推回去,卻被李曲淮預(yù)判她的動作,避了開來。
冒著狂雨,萬鄔不顧周身被雨砸的疼痛,一把抱起在雨中奄奄一息的孩童。旋即一陣怒風(fēng)作妖,雨水隨著風(fēng)的飛舞更改了方向,地面上沖擊而成的水流也隨之變成急流。萬鄔一個不穩(wěn),緊緊護住孩童在懷中,狂風(fēng)作亂,將人刮的在空中飛懸,快要撞在一堵墻上。但是,不知為何,這墻好似并非萬鄔想象中的那般堅硬。
一個溫柔的懷抱將她包容,將孩童也緊緊攬在懷中,幾個躍步便帶到了門口。一剎那,又是一陣狂風(fēng),距門口僅一步之遙,生機盡在眼前,卻被生生拽了回去。雨水滂沱,萬鄔看不清李曲淮的臉,一向如同烈陽般熾熱的他不知如今是何模樣。無措時萬鄔欲將小孩與李曲淮一同推入堂內(nèi),卻聽得熟悉的一聲:“把手給我?!?p> 修長而有力的雙手從堂內(nèi)探出來,救命般的抓住了李曲淮,而李曲淮懷中也正緊緊的攬著萬鄔和孩童,一個飛快的躍步,他們方才重新回到了平靜的堂內(nèi)。
萬鄔將孩童輕放在火爐旁,孩童逐漸冰冷的身體,令她嬌嫩的臉龐上浮起擔(dān)憂。
李曲棠坐于高位上,冷漠的目視著這一切,不作言語。仿佛高高在上的,藐視一切。
沈宴清取來平日里用的被子,輕輕給她和孩童蓋上,她們淋了一身的雨水,身上都濕透了。
李曲淮依偎著火爐坐下,后背傳來陣陣痛楚,介才想起接住萬鄔和孩童的時候,他做肉盾抵住墻面,而身后似乎有一處未經(jīng)修繕凸起的尖銳硬物。他臉色青白,卻還是咬牙堅持。
萬鄔緊緊抱著孩童,將身上的溫暖傳遞給她。冰冷的軀體終于慢慢的開始回溫,孩童有意識般的手指顫了幾下,沈宴清在旁邊看得又驚又喜。
“殿下!”裴燦大叫了一聲,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李曲淮的背后滲出一大片鮮血,染紅了衣裳,觸目驚心。
李曲棠在他身后,眉頭緊蹙。
倒是李曲淮本人平靜的出奇,仿佛這件事是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沒有必要放在心上。若不是蒼白的臉色和冒著的虛汗出賣了他,看到的人都以為沒事。
裴燦只能扶住李曲淮不讓其倒下,對于醫(yī)術(shù)他略無建樹,心中雖萬般焦急,卻幫不上一點忙。
萬鄔將孩童抱給沈宴清,焦急的走到他身邊,面容上是止不住的擔(dān)憂??吹胶蟊炒笃臐B出血來,心頭不由一緊,此刻她顧不了世俗禮儀,心中只有危在旦夕的李曲淮,畢竟若不是他替自己擋了一劫,如今奄奄一息的恐怕便是自己了。
“師哥,取麻藥、金瘡藥與縫合線?!比f鄔冷靜道。
“此處未有麻藥,但其他兩樣還是有的?!鄙蜓缜宓刮丝跊鰵?,李曲淮身上的傷同樣令他發(fā)怵。
李曲淮明白她要做何事,看到萬鄔為難的神色后,無所謂般的輕松說道:“無礙,這點小傷算不了什么。”
萬鄔遞了個眼色給沈宴清,他立即就明了何意,但一時不知將孩童放于何處,轉(zhuǎn)頭便看到唯有李曲淮一人兩手空空,不顧李曲棠陰沉下來的臉,就將孩童交予他懷中。
幾乎與此同時,快速的找來了線和金瘡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