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皇子

　　戚榮語感受著皇帝的動作，將腰身往前挺了挺，“皇上還說呢，不過您怎么這時候來了，再晚一會兒雪下該大了，路就更難走了”。

　　百里豐旻反手親昵的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寵溺道，“怎么，愛妃這里難道還容不下朕嗎”。

　　戚榮語聽這話并沒有其他宮妃的慌張或緊張，反而借著百里豐旻手臂力道順勢攀進(jìn)他懷中，嬌笑道，“妾哪兒敢趕皇上走呢，索性天兒不好，您不如就留在景嚴(yán)宮陪著妾罷”。

　　宋淵抬眼觀察著皇帝的神色，見他并無反對之意，心中對戚榮語高看了幾分。畢竟玄宗皇帝的風(fēng)流于先帝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現(xiàn)下肯對一個有孕的宮妃如此縱容，說不定皇帝是動了那方面的心思。

　　百里豐旻伸長手臂將戚榮語笨重的身子帶起來，自己則坐在她方才靠的木椅上，而后輕攬她的身子將人帶進(jìn)自己身前。

　　清桃早就從瓊溪那兒出來了，只是看見正殿圍了好幾層鼎安殿的人不敢隨意進(jìn)去打擾罷了，這會兒見其他人得了宋淵指令陸續(xù)退散到殿門口，她才壯著膽子走進(jìn)去。

　　“奴婢拜見皇上，拜見娘娘”

　　見是清桃，戚榮語趕緊撇開周身束縛，起身去拿清桃手中的小衣裳，“瓊溪手藝是越發(fā)好了，這虎頭當(dāng)真是栩栩如生”。

　　百里豐旻淡笑的看著容貌姣好的女人低頭端詳紋樣的模樣，手心殘留的溫度讓他微微失神，半天才啟唇，“以前只覺得愛妃身段窈窕容貌秀美，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你也有溫婉知性的時候，如今看起來那些說女子懷孕后便氣勢兇悍的也不全是真的”。

　　戚榮語一怔，回想起她捉弄魏貴人的片段，她略心虛的朝皇帝笑了笑，“皇上慣會哄人，冷貴嬪那會兒您還不是捧在心尖尖上疼愛，兇悍都是做給別人看的，您是妾的夫君，妾在您面前自然是最溫順的”。

　　這話說的倒是真的，后宮中人皆道景嚴(yán)宮的蕙昭儀是個好脾氣，卻不曾知道她也有心狠手辣的時候，當(dāng)然她們暫時也不可能知道。

　　百里豐旻大概是乏了，陪戚榮語說了會兒話后眼皮不自覺的開始打架，作為掌管天下社稷的天子，他也偶爾有犯懶的時候。以前還有李后勸著，現(xiàn)在后宮唯一一個有底氣夠身份提醒他的人已經(jīng)被迫退居，沒了最后的牽制，百里豐旻也同常人無異。

　　“皇上…您是不是累了，妾扶您去內(nèi)殿休憩一會兒吧”

　　模糊間，百里豐旻眼前似乎映照出一個溫柔的輪廓，男人緊蹙眉頭試圖將視線聚焦，“唔…是有點乏了，愛妃也隨朕一起小憩片刻罷”。

　　如現(xiàn)在一般，皇帝完全不因戚榮語的身孕而少走幾遭景嚴(yán)宮，反而較以往來的更頻繁，這種情形下，無疑是向后宮釋放出另一個信號：閆聿妃不得寵！

　　延福宮正殿

　　寧嬪閑來無事陪著閆聿妃在延福宮的梅園里掐幾枝含苞待放的梅花枝，擺放在白瓷花瓶里賞玩，閆聿妃是個潑辣的性子，對這些文縐縐的東西不感興趣，但又架不住自己待著總歸無趣。

　　“你怎么凈喜歡這些東西，梅花也就是盛開時看著雅致些，沒花沒葉的枝杈到底有什么好看的”，閆聿妃被暢兒扶著，腳下?lián)Q了一雙帶花紋的青月便履方便行走，隨便折下來一枝嬌嫩的芽兒放在鼻尖聞了聞。

　　“娘娘您的性子真是半點沒變，您瞧瞧重巒宮前邊那片桃林，再看看長壽宮門口的竹林，再不濟(jì)也望一望斑斕殿守著的御花園，您就知道妾用心良苦的種這些梅樹做什么了”，寧嬪嗔怪的回頭解釋道，說歸說，手上折梅枝的動作依舊不減半分。

　　閆聿妃撇了撇嘴，算是默認(rèn)了寧嬪的話。她是沒其他妃子紅花綠葉的雅興，早先能得恩寵除了靠她本身母家的權(quán)勢還有她擅長騎射這一點帶來的優(yōu)勢，這么多年要不是寧嬪在延福宮布置著，估計延福宮還是光禿禿一片。

　　“你倒是為我考慮這許多，可你瞧皇上肯來嗎”

　　寧嬪瞇著一雙桃花眼，笑道，“有妾為姐姐做打算，姐姐還怕留不住皇上嗎”。

　　閆聿妃收斂平日的張揚和驕傲，此時如尋常貴婦那般跟著寧嬪穿梭在一片清香撲鼻的梅樹林中，寧嬪偶爾逗她說笑幾句，氣氛和諧的不似宮妃之間的相處。

　　大和三年初，景嚴(yán)宮蕙昭儀誕下大皇子，帝聞之大喜。

　　戚榮語痛的整個身體都沒了知覺，就連孩子什么時候被奶娘抱走的都沒印象，清歡看主子臉色發(fā)白，喉嚨干涸的發(fā)出嘶啞的聲音，趕緊將茶杯放在她嘴邊，戚榮語這才勉強緩過神。

　　“孩子呢”

　　清歡聽見她這句話，激動地眼淚都快逼出來了，忙道，“您放心，小皇子已經(jīng)被清桃和奶娘帶下去洗凈喂奶了”。

　　戚榮語頭重的很，只能闔了闔眼皮表示自己知道了。

　　許是太累了，她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才算清醒，再睜眼時，皇帝不知道何時早就守在她身旁了。

　　“皇上？”

　　“辛苦愛妃了，臨兒在奶娘那里喂奶，一會兒就抱過來給你瞧瞧”，百里豐旻按下她欲撐起的肩膀，安慰道

　　戚榮語松了口氣，想起剛才皇帝念的名字，她回過味來，“臨兒？這是皇上為小皇子起的名字嗎”。

　　百里豐旻眼下青痕可見，摩挲著她額頭的大手停了下來，溫聲道，“咱們的孩子是最有福氣的，所以名字就不勞煩愛妃操心了，你只需要將身子養(yǎng)好就是，其他的交給朕”。

　　大皇子自出生起就被冠之以名，上了宗祠府的玉碟，按照字輩稱‘百里臨之’。

　　戚榮語感激的將頭擱在百里豐旻大腿上，想到生產(chǎn)前的驚險她一陣后怕，心里恨道：果然是野草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啊。

　　索性知道兒子沒事，戚榮語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將臨兒從奶娘手中接過來，皇帝則環(huán)著母子二人生怕出什么差錯。

　　“小臨兒，我是你娘親呀”，戚榮語低頭親了親兒子的額頭，滿眼愛意的瞧著小小一團(tuán)的人兒，她的心都要化了。

　　百里臨之還太小，對面親娘的熱情只能用沉睡來回應(yīng)。他是玄宗皇帝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兒子，所以百里豐旻也是怎么看都覺得滿意，就連吐個泡泡，他爹都覺得吐的比別人家孩子晶瑩剔透。

　　“愛妃也別總抱著臨兒了，朕還在這兒陪你呢，你總盯著他做什么”，百里豐旻僅僅只是一刻覺得兒子乖巧可愛，待發(fā)覺戚榮語都沒分給自己一個眼神時，頓時有點吃味。

　　“皇上難不成還跟臨兒計較這些嗎”，戚榮語察覺到皇帝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

　　清歡注意到主子們的動靜，手肘頂了下奶娘的胳膊，示意她將小皇子抱走。

　　恢復(fù)了二人世界后，百里豐旻捧著戚榮語的臉頰，深深的吮吸了一會兒她那一張一合的櫻桃紅唇。

　　“皇上，妾還未能沐浴，身上黏黏糊糊的，您也不嫌棄”，戚榮語長這么大還從未這樣狼狽的出現(xiàn)在人前，她自己都能覺得才兩三日而已，身上都快發(fā)酸了。

　　百里豐旻剛要再和她膩歪一會兒，隔間就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兩人俱僵硬著身體無奈分開。

　　楊嬪雖退出了大眾視野，但外頭這些關(guān)于蕙昭儀生下一個深得皇帝寵愛的小皇子的消息還是接連傳入她耳中。

　　正禧宮如今被看管的嚴(yán)絲合縫，就連湘嬪都遷去重巒宮居住，這下更沒人陪楊氏坐這冷窖了。

　　她蓬頭垢面的披散著長發(fā)，絳紫色的袍子上還有不知道在哪兒粘上的蛛網(wǎng)，頹廢的倚在門框旁，半癡狂半瘋癲的傻笑，口中喃喃自語，“小皇子？戚榮語那個賤人竟然生了一個小皇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楊氏自顧自的傻笑，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后出現(xiàn)的宮裝女人。

　　“與其在這裝瘋賣傻，你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逃出這里”

　　來人一身青色披風(fēng)，頭上僅帶了一只蝶繞蘭花簪作為裝飾，打扮的甚是低調(diào)。

　　楊氏鈍鈍的轉(zhuǎn)頭，對上女人眼角的清冷，瞬間睜大瞳孔，瘋癲道，“是你？哈哈哈哈竟然是你？你竟然能騙過皇后騙過皇上，是我太小看你了！”。

　　“呵，在這后宮中本來就是爾虞我詐，皇后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而你是太蠢”，女人從袖口扯出一只癟癟的小香包，遞到楊氏眼前，“喏，這里面是兩顆本宮調(diào)好的香丸，要不要去做就看你自己了”。

　　楊氏頓時面目猙獰，伸手打落女人手中的東西，喝道，“你把我害得這么慘，我憑什么信你？”。

　　她勾了勾唇，眼底的暗光更甚幾分，“本宮說了，決定權(quán)在你…況且，你本來就恨慘了景嚴(yán)宮那位不是嗎？小皇子出世舉國同慶，而你卻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孤苦一生，多諷刺啊”。

　　楊氏聞言，勾起了心底那如狂風(fēng)暴雨般的羞恥感，她沖上去拽著女人的手臂用力甩了出去，怒道，“滾出去！滾！”

　　一個一等大宮女裝束的宮女見女人被推搡出來，連忙上前扶住她，“主子，咱們還是快走吧，楊嬪已經(jīng)瘋魔了，您別傷著自己”。

　　待門外聲響逐漸靜止，楊氏才注意到腳下繡著福字的香包，緩緩福身將它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