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轉(zhuǎn)眼就到了夏天。下午下班,不加班的工人總是想方設(shè)法的離開工地,回到城市里去。我有點(diǎn)莫名其妙的不安,張得亮卻說:“晚上吹個小涼風(fēng),吃點(diǎn)兒啤酒烤串,我也很向往??!”
“他們能掙多少錢?回城里吃喝一頓就等于幾天的力氣白費(fèi)了?!?p> 他翻了我一眼,說:“你最近怎么這么俗?動不動就是錢錢錢的?!?p> “……”
“今天晚上忙嗎?”他問。
“技術(shù)員說還要灌十米,灌完了搗振,弄完后半夜了吧。”我猜他想拉我一起回去玩。玩么,沒有伴兒就不熱鬧。
果然他無限遺憾地嗟著牙,說:“好想去洗澡??!長虱子了?!闭f著還用力夠了下后背,故意給我看那夠不著的囧態(tài)。
“行。弄完了我來找你。”我鬼使神差地答應(yīng)了。真的,要是能知道我一走工地上就出事,我說什么也不會走的。
我們兩愉快地溜回了城市。澡堂,我來啦!工地上沒有洗浴設(shè)備,其實(shí)我也早忍不住了。
兩人舒服地泡著,他突然問我:“你說咱們又不缺錢花,干嘛上趕著跑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受活罪?”
我想說點(diǎn)鴻鵠之志一類的,又懶得跟他抬杠。也是實(shí)在累,撩了撩眼皮又閉上了。
“年紀(jì)輕輕的這么不中用呢!”他把我拖出浴缸,炸雷似的在我耳邊大喝一聲:“醒!”
我一激靈。
他說:“困了,你先去大廳躺著。我等會兒去找你。”
我說:“那睡不舒服。我上樓開個房,你完事兒了上來找我就行。明天還有一堆事兒呢,得睡好。”
“行?!彼卮鸬玫顾?。
三四個月的提心吊膽似乎被浴缸泡化了,我全身放松,軟的走路連腳都拿不起來。回到房間倒頭就睡。
直到被沒完沒了的電話鈴聲吵醒,看了一眼時間,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下午五點(diǎn)。
技術(shù)員小李的打的。我打著呵欠對他說:“喂?!?p> 手機(jī)聽筒里傳來他驚慌的聲音:“不好了,方工,咱們工地死人了!”
我驚得彈坐了起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
“開裝載機(jī)的王胖子和他老婆逗著玩來,一鏟子把他老婆鏟死了?!?p> “什么?”
“王胖子把他老婆鏟死了!”
“……”我張大的嘴說不上話來。
“怎么了?”另張床上的張得亮翻身夾住被子,露出這邊腿上的滿腿黑毛。他疑惑地看著我問。
我看了他一眼,問手機(jī)那邊的小李:“小李,你剛才說什么?”
“王胖子把他老婆一鏟子鏟成兩半了!”
“知道了。我馬上到。”掛了手機(jī),我盯著張得亮看出了神。
王胖子,我使勁在腦海里搜索他的信息。我有兩個裝載機(jī)隊(duì),一隊(duì)五臺車十個司機(jī)。王胖子,王胖子他老婆……我想起來了,最近有個女的哭哭啼啼地滿工地找一個叫王拴住的司機(jī),還到我辦公室問過。那女的,精神好像有點(diǎn)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