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展翅高飛,掠過那屋宇綿延到天盡頭的城池。
這便是大周神京,百年繁華之都,經(jīng)過幾次擴建,如今外城已經(jīng)沒有了城墻,只劃分坊市。
大道縱橫,將京都劃成一個個格子。
飛鳥掠過大道和那格子一般的坊市,眼看著要落入那紅墻金瓦的皇宮之中。
這個時候從云上落下一道難以看見的細小絲線,扎入這飛鳥體內(nèi)。
半透明的白色絲線不斷注入,飛鳥不斷掙扎,但是頃刻間沒有了生息,吊在了半空之中。
隨著極細的絲線注入,整個飛鳥體內(nèi)經(jīng)絡甚至眼珠子之內(nèi),都隱隱看到網(wǎng)結(jié)出。
形似蛛網(wǎng),然后迅速隱匿了下去。
沒有多久,飛鳥便再次張開了翅膀,轉(zhuǎn)頭便朝著東南方飛去。
那里,正是燕定府的方向。
下面金碧輝煌的宮室大殿之內(nèi),已經(jīng)開春了依舊燒燃著炭爐。
外有層層守衛(wèi),宮女沿著長廊一對對站到了最里面。
金紗帳幔之中,一穿著白色道袍的老者正盤坐在蒲團之上,觀想悟道。
實則就是坐著什么都不想,還不如高羨的無上大夢真經(jīng)來的真實。
一個太監(jiān)帶著兩個捧著食盒的人穿過長廊走了進來,
小心翼翼的撥開簾子:“陛下!藥好了!”
“咳咳!”
穿著道袍的皇帝咳嗽了兩聲,在人攙扶之下坐起,將藥一口飲盡,臉上便已經(jīng)是紅光滿面。
這太監(jiān)又小聲說道:“劉安回來了,就在外面候著,說有急事要見陛下?!?p> 皇帝眉頭一皺:“朕不是讓他去請仙人了嗎?為何這么快就回來了?”
“讓他進來?!?p> 燕定府本就是天子腳下之地,京畿之地門戶,從燕定府騎快馬,最快一日便能夠抵達京城。
那前去求見仙人的劉安公公此刻匆匆趕回,激動萬分的跪在天子身前。
“陛下,奴婢回來了?!?p> 老皇帝睜開眼一看,頓時一驚:“你……是劉安?”
去是劉安還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監(jiān),回來的時候,臉上的褶子去了一大半,看上去就好像時光逆流,年輕了不知幾許。
滿頭銀發(fā)猶如一頭老邁雄獅一般的大周天子,對于這種變化最為敏感,頓時一下子從里面沖了出來,蹲在了劉安公公面前,抓著他的臉仔細的看來看去。
劉公公一動不敢動,任由皇帝抓著自己的臉左右翻看。
老皇帝越看眼中越是激動和閃爍:“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劉公公再次跪地叩首:“長生不老藥!老奴這是吸了一口長生不老藥的丹氣,因此才有這般變化?!?p> “你說什么?長生不老藥?”
皇帝聽得倒吸一口涼氣,目光都變紅了,急切的吼道:“你這老東西,別賣關(guān)子,快快說來?!?p> 劉公公立刻詳細將自己抵達燕定府發(fā)生過的一切細細說來。
說到如何上山,仙人拂塵一揮,云霧從山頭之上旋轉(zhuǎn)下來。
“整座山都是云霞,道觀就好像飄在云上一樣?!?p> “仙人盤坐云霞之上,懷抱拂塵,眉心有一縷如同大道符印一般的道痕?!?p> “仙人笑著答……”
說到這里劉公公卻變得猶豫了起來,不敢再說。
“仙人說什么了?”盤坐在地上的老皇帝聲音急切。
皇帝一追問,劉公公才跪在地上身體顫抖的說出。
“何幾時,神仙是人封出來的。”
皇帝聽得又驚又憾,反而更覺這就是自己尋找的仙人,而不是京里養(yǎng)的那些欺世盜名之輩。
最后發(fā)出一聲大笑:“哈哈哈哈!神仙何須人來封!”
“這才是真神仙!真道君??!”
說完,便讓劉公公接著說下去。
劉公公這才爬起來:“仙人剛說完這句話,突然山上傳來地動山搖之勢,老奴抬眼一看,就看到山頂之上一道光芒沖向天際,隨后一道長虹掛在山頭?!?p> 劉公公此刻也抬起頭,瞳孔之中仿佛再次閃現(xiàn)出了那動人心魄的一幕。
“更是隱隱在其中看到一座散發(fā)著金光的仙鼎,那沖天光芒正是因為鼎蓋開啟而泄露出來。”
“丹氣從山上沖下,我等正好迎面。”
“頃刻之間,山坡之上百花盛開,樹木抽葉、開花、結(jié)果只在一瞬間?!?p> “我再扭頭一看,身旁的那靈虛道人,滿頭銀絲轉(zhuǎn)黑,而自己滿臉褶子也不見了?!?p> 皇帝越聽越是急不可耐,越是感覺好像有小貓在自己心間撓動一樣,難以忍耐。
聽到這里一下子站了起來:“那仙鼎之中所煉的,定然是傳說之中的長生不老之藥,無上仙丹。”
“如若不然,怎可一股丹氣,就讓百花齊放、枯木逢春,讓人返老還童?!?p> 說到這里,皇帝又嫉又嘆的看了堂中跪著的紅衣太監(jiān)。
“朕為何不在,無法一睹仙人風采?!?p> “反而讓你這這奴才沾了一絲仙氣,真的是暴殄天物?!?p> 扭頭看向了門口的另一個太監(jiān):“速召司天監(jiān)監(jiān)正陶顯進宮?!?p> —————-
天已暗,一輛馬車抵達宮門之前。
換上一身官袍的司天監(jiān)監(jiān)正陶顯走下馬車,穿過宮中甬道,在幾個提著燈籠的太監(jiān)迎接下進入宮中。
皇帝依舊一身道袍未換,盤坐在蒲團之上,身旁一位艷麗脫俗的女子侍立在一旁,也穿著道袍手持著拂塵,這是一位妃子。
這感覺有些怪異。
一者明明是真道士,卻穿著官服。
明明是皇帝和妃子,卻扮作道士和坤道。
“臣見過陛下和李淑妃!”陶顯上前見禮。
“為陶愛卿賜座?!被实鄄患辈幻φf道。
面見皇帝,陶顯只是作揖行了個道禮,便被皇帝賜座。
可見陶顯算然算是文武百官,但是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卻又超然于外。
皇帝迫不及待的說起了那空塵子仙人之事,詢問陶顯:“這可是真仙人?”
陶顯細細聽完,眼中驚色更甚,不過也起了一絲憂慮。
“自然是真仙?!?p> “貧道查過,前朝之時就有這位仙人的記載,今朝立朝近百年,這位仙人依舊長生不老?!?p> “不修異術(shù)妖法,而是舉手投足借助天地之力?!?p> “可劍斷山河,可火煉乾坤,可千里移物,更是能呼風喚雨?!?p> “除了仙人,貧道想不出有何人能有這等手段?!?p> 皇帝眼中光芒更甚:“如此說來,這長生不老藥也是真?”
陶顯也如實回答:“靈虛道人乃我司天監(jiān)弟子,也精通煉丹之術(shù)?!?p> “他既然猜測仙人所煉是長生不老之藥,所說十之八九應該不假,就算不是,既然一股丹氣就能讓人返老還童,那昆侖神鼎之中所煉之仙藥也定然有著長生不老之功效,甚至超過?!?p> 皇帝立刻站起身來,做下了決斷:“既然如此,朕欲前往燕定府仙山親迎仙人下山?!?p> “陶愛卿可隨朕同行。”
陶顯今天進宮本是準備和皇帝說那五神教教主,傳說之中的玄朱火德真君的事情。
至今雖然依舊沒有找到這位玄朱火德真君,但是陶顯卻已經(jīng)查到了不少蛛絲馬跡。
不僅僅京城暗中興盛起了重新供奉玄朱火德真君的信仰,一路追查,甚至追查到了皇宮大內(nèi)之中。
暗中陶顯甚至覺得文武百官之中都已經(jīng)有人最近出現(xiàn)了異常,尤其是來自于江州、鞏州、云州此三州的官員,最近隱隱都和這件事情有關(guān)。
若是這個時候天子和自己都出了京城,極有可能出現(xiàn)重大變故。
“陛下萬萬不可!”
陶顯立刻阻止,言明利害。
但是皇帝已經(jīng)完全被長生不老藥給沖昏了頭腦,再也聽不進去任何勸解。
隨著壽命將盡、人老體衰,陛下對于生死的恐懼就越強,越是崇信仙人和煉丹之術(shù)。
此刻得見真仙下凡,還有長生不老藥現(xiàn)世,別說是只是蛛絲馬跡,就算是有人馬上造反,也比不上他此刻的長生不老重要。
不過皇帝對于陶顯還是非常敬重的,給了他一個臺階下,問起了身邊扮作坤道的妃子。
“愛妃,你說我去還是不去?”
皇后早已逝去,之后天子便將后位空置,如今后宮之中這位李淑妃便是最得勢得寵之人。
天子多病,天子口諭甚至多是由這位李淑妃傳遞。
如今掌管內(nèi)庫的太府卿便是李淑妃的父親衛(wèi)國公,當朝宰相是李淑妃的叔父,朝中李家的勢力可以說得上是權(quán)傾朝野。
美人嫣然一笑:“既然是真仙人下凡,如今這長生不老藥就在燕定府仙山之上,這便是仙神和蒼天的旨意,陛下應當去?!?p> 皇帝大笑:“哈哈哈哈!果然還是愛妃懂我!”
陶顯啞口無言。
一路迎著夜間的寒風出宮,乘坐者馬車回到司天監(jiān)官署。
陶顯下車看著萬家燈火,忍不住的低頭而笑,連連搖頭嘆息。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
“問鬼神。”
夜風吹過,形銷骨立,堂堂大周司天監(jiān)監(jiān)正卻顯得有些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