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色的血液漸漸的流淌著，成片成片的猩紅，帶著粘稠的質(zhì)感在并不光滑的青石板上蔓延開來，慢慢的滲透進(jìn)石板與石板間的縫隙。
按照這個世界奇妙的物種，說不定之后會在縫隙中的泥土中生長出血紅色的花，但是這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吧……
流下的血液順著青石路，遵循著牛頓圣賢發(fā)現(xiàn)的準(zhǔn)則，從高處流到低處，從大門處一直流淌到樹林這邊，直至自己的腳下。
尸體與尸體堆疊著，交錯著……
誰的手搭在誰的臉上，又是誰的腿交叉著，已經(jīng)分不清了，也沒有多少人愿意直接看過去，除非他們對尸體和殘肢無感。
無論他們生前是什么樣的人，此刻都只是一具尸體而已，無論他們先前是什么樣的人，現(xiàn)在都成為了冰冷冷的沉默寡言的一個人。
不會說話，也再不會說話……
相較于之前的慘叫聲與怒嚎聲，現(xiàn)在這樣輕輕的抽泣、啜泣，還有并不安靜的死寂絕望，眼中望向他們的仇恨與痛苦……反而更加令人難以接受一些。
這并不是戰(zhàn)斗，也并不是戰(zhàn)爭……
這是屠殺，是對前赴后繼撲上來的人的屠殺，就像是雨滴打在地上粉身碎骨一樣，這是完全沒有道理的落命。
阻止的話他也說過，但是并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就像是有著什么生死之仇一樣，他們總是對他、蘇檸檬、煙花三人發(fā)起攻擊。
雖然，的確是有生死之仇就是了。
究竟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的呢？
自己應(yīng)該很冷靜的說明白了此行的目的，只要他們就這么看著的話，就可以保全性命，難道是因?yàn)闆]有意義的自尊心嗎？不……
他們的做法是非常合情合理的，這是【必要】的【自我】……
如果自己能夠說的更加清楚一點(diǎn)的話……也不行，我已經(jīng)說的非常明白了，但是仇恨這種東西還是不講道理的啊。
屠殺者變成了被屠殺者，被屠殺者邀請了更強(qiáng)的屠刀……
和人與妖的仇恨，有著幾分相似之處啊……
臨日月看了一眼神色冷漠的蘇檸檬，還有九條尾巴，還有手、手臂上沾染的滿滿血漿……她只是一個執(zhí)行者而已。
所以其實(shí)是煙花？
但煙花現(xiàn)在也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況且不管怎么說，她都是一開始的受害者，在這個世界的大環(huán)境下，她是必須要報復(fù)，也一定要報復(fù)的，不存在讓公信力負(fù)責(zé)的情況……
可是，就算是按照聯(lián)邦的公信力處理，也一樣該判處這個【紫電閣】的大部分人永禁，換做以前的話，也一樣是死刑。
到底是哪一環(huán)出問題了呢？
臨日月有心開口向著那些眼中充滿不甘和仇恨的人解釋，但是也沒有辦法說出口，地上躺著的那些人……想必有他們的親人才對。
我又有什么資格，又該站在什么角度去解釋呢？
或許一開始就有更好的處理方法吧，比如在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把那個紫電閣的閣主殺掉的，但是……
處罰的過程公正公開才是最好的吧……
果然，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就是這樣的嗎？強(qiáng)的壓迫更弱的，然后更強(qiáng)的壓迫更強(qiáng)的，就這樣永遠(yuǎn)的冤冤相報下去……
臨日月這么思考著，他嘗試換個角度看來……如果自己是這些子弟的話，毫無疑問自己將會是無比可憎、可啐的兇手吧。
慶幸的是，我并不是他們，我是我……
臨日月這么想著，愕然的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diǎn)也不想吐，之后看見類似的場景可能也不會感到反胃了，這是一種適應(yīng)……但是他一點(diǎn)也不想要。
如果他是徹頭徹尾的穿越者，之后一輩子都要在這里生存，那么他會因?yàn)檫@種適應(yīng)而欣喜，但是現(xiàn)在他只為這種適應(yīng)而悲哀。
“公子，紫電閣的門主，還有所有對我們動手的人都消滅了~”
臨日月看著似乎很自豪的樣子，貌似有一種邀功欣賞的情緒在里面的蘇檸檬，他張了張嘴……實(shí)在也說不出什么責(zé)備的話，當(dāng)然也說不出夸獎的話。
“嗯?！?p> “……”
蘇檸檬沉默了一下，順著臨日月的眼神看去，發(fā)現(xiàn)了那些剩下的幸存者眼中或不加掩飾、或隱藏不深的仇恨，說道：“要斬草除根嗎？”
“斬草……除根？”
臨日月這么說著，發(fā)覺自己的嗓子變得沙啞，他看向了因?yàn)樗麄兊脑捳Z而變得更加憤怒的幸存者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嗯，他們很恨我們吧，如果我們就這么離去的話，他們肯定是會想方設(shè)法報仇的，仇恨的力量是很可怕的啊……”
蘇檸檬說著，指了指煙花，又指了指自己和臨日月，接著說道：“就像是煙花找到了妾身和公子一樣，他們也是一樣的……公子和妾身自然不用擔(dān)心，但是煙花？”
“……”
臨日月沉默了一下，他和那些并不準(zhǔn)備和他們動手的幸存者對視著，雖然他懷疑……如果自己做出了斬草除根的打算，那么他們就會暴起反抗。
他移開了目光，看了眼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煙花，又向向著蘇檸檬搖了搖頭，說道：“算了吧，我們到時候會帶煙花一起走的……”
“嗯，妾身知道了……”
“……”
“……”
“走吧?！?p> “好的，公子。”
蘇檸檬這么說著，牽著煙花跟著臨日月離去，林間的小路的之前沒什么兩樣，但是走著的人心態(tài)已經(jīng)不同了。
“公子，冷酷的徹底，但是冷酷的又不夠徹底……”
蘇檸檬這么說著，向著尾巴釋放了清潔的法術(shù)，看著血色被擠出來，她和望過來的臨日月對視著，說道：“好的徹底，但好的也不夠徹底……公子好矛盾啊。”
“……”
臨日月沒有什么可說的，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口沉甸甸的像是壓著一塊東西，也只能勉強(qiáng)的憋出來一聲聽起來狀態(tài)就不怎么好的：“嗯?！?p> “……”
“嗚……哭……嗚嗚嗚……抽泣抽泣?！?p> 煙花哭了起來，眼淚就像是沾著雨點(diǎn)的梨花，像是數(shù)不清的露珠一樣不斷的滾落：“嗚嗚嗚哇哇哇哇哇……”
蘇檸檬傻了，手忙腳亂的從袖子里拿出手絹幫煙花擦拭了起來，她也不知道到底為什么她哭的這么大聲，連忙看向了臨日月，說道：“公子，煙花她……”
看過去，蘇檸檬愣住了……
臨日月此刻在安靜的哭，眼淚像是止不住一樣，緩緩的從眼眶中流下，然后被他用袖子擦掉……然后又流出來……然后又擦掉……然后又流出來……
他本以為自己忍得住，但是……
淚與悲傷是會傳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