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旺其實沒有和趙曜說實話,他是有個綽號叫“泥腿僧”不假,可這不是武林中送給他的那個諢號,他在江湖上有個名聲更大的諢號叫“壞事包”。
名聲不小,可不是好名聲。張旺這個人向來脾氣古怪陰損,不厚道還沒有肚量。
年過四十的他早年其實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人物字號,乃是江湖上殺人劫財?shù)莫毿匈\,數(shù)年之前被這巢父林的二莊主侯杰侯二爺給降服之后,才決心痛改前非,拜了比自己小近十歲的二俠客為師。
因為是帶藝投師,所以這壞事包平時也多少有些不服其他同門。最前面的大師兄和二師兄能耐比他大還好,緊排在他前面的三師兄徐源和四師兄邵甫,這張旺就有點瞧不上了。
張旺平日子就以本領(lǐng)被兩人高自居,今天他正帶著兩個師弟在莊里閑逛,見到往日這時還在外面巡山的徐源、邵甫出現(xiàn)在莊中,便好奇的問了一嘴。
這一問卻是聽說了徐恩來莊里做客的事,徐恩的名字張旺是聽過的,乃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俠客。只不過他可沒有見過,畢竟徐恩和侯家莊經(jīng)常走動的時候,張旺還沒有投到侯杰的門下。
而在閑聊之時,張旺從徐源的口中聽到了什么“徐師叔的徒弟好本事”、“腳下功夫了得”之類的話,當時好奇的多問兩句,等問清楚細節(jié)之后,張旺當時臉色就不甚好看了。等徐、邵二人離開之后,他轉(zhuǎn)身對兩個師弟說到。
“這徐源、邵甫就是兩個廢物。早先前我就說過他們兩個不成,該練功的時候不好好練,這下在外人面前丟了丑,不說自己本領(lǐng)低微,反說什么外人厲害,沒由來的給咱們巢父林跌份!
那什么姓趙的小子,你也不對呀!仗著自己有點本事,就想在這顯威風充字號?!也不問問這兒是什么地方?這兒可是巢父林!想在這使威風?姥姥!看張爺爺怎么教訓你!侯俊、侯玉,跟緊了,看師兄我怎么教訓那小子!”
這張旺是個人來瘋能耐梗,臟心眼兒不說還愛顯擺能耐。前者他聽徐源講趙曜的事,就推己及人覺得趙曜也是跟他似的,偏偏跟著他的兩個師弟侯俊、侯玉還是侯氏本家的子侄,張旺這勁頭一上來就想給自己拔拔份兒露露臉,故而帶著兩個小孩兒侯俊、侯玉來到這里找趙曜的麻煩。
趙曜這邊見張旺說話時語氣熱絡(luò),也就對這人放松了警惕,哪里能想到對方一肚子的壞水兒正琢磨著這么制他,也沒有什么提防的同樣和善的打著招呼。
“原來是張旺師兄,失敬失敬。”
沒有說什么“久仰”之類的套話,趙曜客氣但不失體面的說到,張旺這邊趕緊托住趙曜的手。
“當不得師弟如此客氣,我聽聞你是徐師叔的高足,之前在莊外讓徐、邵兩位師兄都開了眼界,也是徐師兄和我說,要我好好跟師弟你學,師兄我這才來領(lǐng)教師弟高招?!?p> 這張旺是拿起嘴就敢說的主,甭管趙曜信不信,他是先把屎盆子給徐源他們扣上。趙曜這邊聽張旺這么說,先是一愣隨后就想到肯定是剛才自己惹得那兩位師兄不高興,當著他師父的面又不好發(fā)作,這才要這張旺來教訓自己。
想到這里,趙曜下意識的就要撤身賠禮。往后他可要在這巢父林住一段時間,寄人籬下就得敬著本家,剛來第一天就鬧離隙,說出去對徐恩的臉面也不好。
可他剛要動卻發(fā)現(xiàn)一雙手臂被這張旺給死死的攥住,他試著掙了一下卻掙不開,心中不由得暗想。
“這和尚好大的力氣……”
“這娃娃好大的力氣……”
張旺那邊也感受到了趙曜的掙扎,心中也是一愣,想的卻是和趙曜一般,不過隨即頭陀就偷笑了起來,他曾經(jīng)練過鷹爪功,當初就憑這一只手吊著自己,懸空了三天三夜都不曾累過,尋常人想要掙脫無異于癡人說夢。
可惜張旺卻是想不到,去年今日正是他用三個月學完天下招式的時候,一下沒掙脫之后趙曜當時就認出了這招。
“這是鷹爪力?看來得用巧勁破?!?p> 心里這樣想著,趙曜勉強擰動手腕,伸出手指朝著張旺的手腕穴位上就是一頂。
“趙師弟,你師父和我?guī)煾甘呛糜?,你這是干嘛,不用這許多的虛禮……啊呀!”
張旺這邊還假模假式的抓著趙曜的手陰陽怪氣,卻不想正說著話手腕處就覺得像是被蝎子蟄了一般的一陣劇痛,疼得他忍不住叫出了聲還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侯俊和侯玉小哥倆兒在張旺身后,是親眼看著他這逼不止沒裝出去還挨了一家伙,心里偷著樂卻是也只當張旺是粗心大意,既然來的時候張旺那句“看師兄我怎么教訓他”的牛逼都吹出來了,這哥倆兒也就且看著張旺一個人在這整活。
“想不到這小子還會破鷹爪功,看來是我小瞧他了?!?p> 張旺心中暗想,其實他這哪里是只小瞧了趙曜,他是把徐源、邵甫連帶著也都小瞧了。
“師弟莫不是粗心大意,縫衣服的時候把針落在袖子上了?扎的師兄我手疼,快找出來別扎著自己?!?p> 侯家哥倆兒算是服了,這壞事包兒可真有的說,被破功了不承認,還愣給自己往回找面子,不要臉到他這個程度,也算是一絕了。
張旺這邊不知道身后倆人什么表情,他這邊假裝上前關(guān)心趙曜,伸手成爪就要拿趙曜的肩膀,而腳下卻是使絆去勾趙曜的腳踝。
這趙曜也看的明白,這招是猴拳里面的靈猿上樹,心里倒是也沒有多緊張,直接一個滑步躲開了好遠,朝著張旺一擺手直截了當?shù)恼f到。
“張旺師兄要是想切磋直說便是,沒必要使這些遮遮掩掩的伎倆,趙曜奉陪便是!”
張旺還以為趙曜是那種被算計了也不敢說的沒主意孩子,那他可是大錯特錯了。趙曜雖然沒有欺負人的想法,可絕不是那種任人欺負的主,去年那會兒趙曜才十四,就敢開槍殺人,現(xiàn)在有一身武藝才,就更不可能任人拿捏。
一旁的侯俊、侯玉聽到趙曜的話也是吃了一驚,他們?nèi)f沒有想到趙曜竟然一點不怯,被張旺主動出手刁難兩次還能如此不卑不亢,他們自忖若是易地而處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張旺這般。
“阿彌陀你的佛!好小子,綱條子夠硬的!那佛爺可就不客氣了!”
張旺這個假頭陀不正經(jīng)的念了一聲佛號,一甩滿腦袋的長頭發(fā),向一陣風似的就朝著趙曜撲了過來。
這泥腿僧帶藝投師,一身的武學相當龐雜,尋常人就算是功夫比他高,碰見他這眼花繚亂毫無章法的招式,一時不查也容易著了張旺的道。
可惜今天也是該著張旺不走運,功夫雜糅的他偏偏就遇到了趙曜。
兩人閃展騰挪之間,張旺就出了五十多招,從他這些招式中絕看不出哪一家一門專美,天南海北的武學使得眼花繚亂,使得頭一次看到張旺出手的侯家兄弟嘖嘖稱奇。
然而很快這兩兄弟就看出不對勁了,張旺的本事不小,出的一些怪招他們兄弟倆連見過都沒見過,可就是這樣那趙曜還是盡數(shù)給躲了過去,而且看趙曜的神色似乎躲得還并不辛苦。
“這些招式他都認得?”
侯俊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說到。
“何止是認得,這些招式他要是不會怎么能躲得這么輕松?”
侯玉也是張著大嘴,一副看西洋景的模樣。
“玉弟,你說他怎么只躲招不還手?。俊?p> 又看了一會兒,侯俊奇怪的問到。
“我哪里知道,俊哥,我猜這趙曜是不想太傷和氣,所以只躲招不還手,唉,張旺師兄這個時候就該收手,這下咱們兩個該怎么辦?”
侯玉有些騎虎難下的說著,場中的局面明顯是趙曜比張旺高著。要是張旺占上風,他們兩個還好去拉一拉,可現(xiàn)是趙曜占上風,他們兩人再下場就難免有以多欺少之嫌。想到這里,這兄弟二人不由得暗怪張旺不知進退。
其實這里侯俊、侯玉倆人還真是把趙曜給想的太高了。
雖然趙曜算是把天下的大路武學都學個七七八八,可畢竟是三個月速成的功夫。半天張旺所使的招式,趙曜是全能使出來了??蓵拐泻蜁普惺莾纱a事,故而交手五十多招下來,趙曜知道該怎么躲開,卻不知道該怎么反擊。
“哼,這小子邪門可是真大,這么半天我的招式竟然都躲過去了。行,我就不信這招你還能躲得過去!”
張旺這邊見自己的招式盡數(shù)被躲開,心里也是一陣陣起急,他知道現(xiàn)在自己這面子是丟定了。按說幾十招都沒有打到人,就該撤手認輸,可張旺這假頭陀心黑手狠,還有一股子拐孤傲氣,心里暗暗咬牙使出了惡毒招式。
“呦!要壞?。?!”
外面的二侯兄弟看的明白,看出了張旺的招式逐漸走了下作,開始往下三路眼窩耳后這些地方招呼了起來。
“好個狠毒的和尚!你這樣我也就不客氣了!”
躲過之前張旺突然變招的一個撩陰腳,驚得趙曜冷汗直冒,如果不是他身上的內(nèi)功足夠純熟反應(yīng)夠快,真的就很難躲開這一腳。
心里罵張旺沒有德行,趙曜決心不再客氣,幾十招的試探下來他也發(fā)覺了張旺身上的內(nèi)功不如自己,索性也不再去管張旺出什么招,雙腿運足了內(nèi)功猛地發(fā)力,劃出了一道殘影就閃到了張旺的后面。
“???!”
張旺這邊還想著用個什么摳眼睛的陰招,再一看卻是不見了趙曜的身影,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就覺得屁股后面?zhèn)鱽硪魂噭⊥?,緊接著自己就橫飛了出去。
趙曜終究還是沒有下死手,他全憑著精純的內(nèi)功轉(zhuǎn)到了張旺身后,也不管什么招式不招式的,抬腳朝著屁股蛋上肉最厚的地方狠踹了一腳。
雖然什么招式都不是,和這一腳是趙曜含著氣的十成十分力的一腳。張旺就像是被一頭蠻牛頂了一樣,摔出去一個狗吃屎之后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就不起來。
沒有起錯的綽號,這張旺真就是個壞事包,使壞陰趙曜不成,索性就賴在地上像訛趙曜一手。
正在張旺這樣想著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雙干凈的青布鞋,接著就聽到頭頂傳來一個冷冽的聲音。
“孽徒,還不站起來,躺在地上干什么?不夠給我丟人的!”
聽到這個聲音,張旺的渾身都是一個激靈,雙手一撐脖子抻著老長抬頭叫到。
“師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