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園,我想凈手”芍蘼剛從床榻上爬起來,往常熱水早就備好了,這丫頭一大早又去哪了。
“采園?”
她推開門,外面天氣正好,明媚的陽光刺的她捂住了眼睛。
“來了來了”采園抱著水盆搖搖晃晃的趕過來。
“你去哪了”
“剛才膳房的丫頭問我你有沒有忌口的,這才慢了幾步”雖然路不遠(yuǎn)但采園跑的氣喘吁吁。
“這樣”她回屋,卻突然看見門口的銀飾上,有幾絲凝固的猩紅色“這是什么東西”
采園神色有些尷尬:“可能,在院子里殺了雞,濺了血吧”
芍蘼有些猶疑。
“韓耀國的信鴿這幾日有來過嗎”
“還沒呢”
“還沒?”芍蘼抬起頭,采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想來是齊峰中路途險峻,鴿子來得晚也正常”她捧著水盆正欲離開,被芍蘼一口叫住。
“你今日怎么連個盆也端不穩(wěn)”
采園閉口不言,她起身一把擼起采園的衣袖,里面滿是被人抽過的痕跡。
“到底怎么回事,昨天你還好好的!”
“小姐!”采園捧著水盆眼淚漸漸流了下來“我從您來到韓耀國就侍奉您,您從來沒有讓我受過委屈,昨晚翎黍陛下走了以后,把我叫到側(cè)院,說為了讓我以后小心侍奉您,讓我一定要長記性,不能縱容嬌慣了我”
芍蘼幫她把盆放到地上,把她扶了起來,采園一向白凈的小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自打她倆相依為命以來,還沒見采園流過眼淚。
“誰打的你”
“一個嬤嬤”
“可記得長什么樣子”
“是膳房的嬤嬤,說近身伺候過皇上的,是皇上下旨打的我”
芍蘼帶著采園一路找到膳房,果不其然,一個婦人趾高氣昂的徘徊在膳房門口訓(xùn)斥著眾人,手里還端著空托盤。
采園有些緊張的拽住她的衣袖。
“吩咐給皇上的羹湯還不好,看我把你們的皮扒下來!”老婦人嚎啕著嗓子在院子里巡視,終于跑出來個丫頭手里端著滾熱的羹湯。
“死丫頭,看我回來怎么收拾你”老婦人騰出一只手,狠狠的擰了一把丫頭的耳朵。
芍蘼上前一腳踹翻她的食盤,滾燙的羹湯盡數(shù)撒在婦人的身上。
“??!是哪個小混蛋!潑皮破落戶的,看老娘還不收拾你!”
芍蘼走到膳房里,婦人捂著燙壞的手臂大罵:“別跑??!小王八羔子你跑什么!”
膳房里的人大氣不敢出,看著芍蘼?lián)炱馃鸸髋瓪鉀_沖的又折了回去,燒的通紅的那一頭狠狠的抽在她的胳膊上。
“我告訴你,這是我貼身的婢女,伺候我,不是伺候你的!若我在看見你折辱她半分,我削了你的腦袋喂門口的狗!”
婦人擦干臉上的菜葉定睛一看,忙跪在地上:“奴才也是按照皇上的吩咐,奴才不是有意的”
“皇上的吩咐?我看你盛氣凌人不止今天一天吧!說你伺候皇上,那我倒要看看皇上能不能過來救你!讓她給我在這跪著!誰為她求情,就在這跟她并排跪著”芍蘼氣不過,狠狠的又抽了兩棍才把燒火棍扔在地上。
膳房的人都吐了口氣,見她跪在地上大家喜不自勝。
芍蘼前腳離開,消息不脛而走傳到翎黍的耳朵里。
滿宮的人都在傳言,芍蘼和翎黍一脈相連,都是狠毒極了的主兒,但大部分人對這個膳房里的嬤嬤受罰還是表示滿意的。
夫人們聽到消息還以為聽岔了,見過的芍蘼一直都是嬉嬉笑笑和氣風(fēng)趣的丫頭,怎會像她們說的如此不堪。自此,北國人愛說瞎話的事傳遍韓耀國宮中。
芍蘼坐在銅鏡面前給采園上藥,采園啜泣了半晌也總算哄好。
翎黍推開門,采園嚇得忙抽回了胳膊。
“你縮什么,藥都被你蹭掉了”芍蘼不滿的抓住她接著上藥。
“今日怎么生了這樣大的氣”翎黍沒有在意,反而自顧自的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
他今天興致不錯,人也顯得氣色好了許多。
銀灰色的蜀錦衣裳很襯他,顯得高貴不可侵犯,他的衣裳一向奢侈,對于細(xì)節(jié)也很苛刻,想來是小時候虧缺了的緣由。
“你也是好大的威風(fēng),我的近身侍女也敢動手”
“怎么,為了個小小丫頭跟我置氣?”
采園垂著頭,兩只手暗暗的握拳。
“她是打小陪著我的,說起來比你陪我的時候都多,你沒那個資格教訓(xùn)她”
“我知道你氣什么,朕在對你好,你現(xiàn)在不領(lǐng)情,將來會領(lǐng)情的”他放下茶盞起身把芍蘼提了起來:“朕讓你消消氣”
“做什么你!放手!這樣成何體統(tǒng)!”芍蘼被他反手背在身上,像個小狗一樣被他叼著。
膳房此刻正在準(zhǔn)備午膳,所有人忙忙碌碌,早上的嬤嬤還跪在地上怒斥著來往看熱鬧的人。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再看,老娘把你們眼珠子扣下來喂狗!”
“你還真以為你有那么大權(quán)利呢”私膳坊的姑娘們抱著食膳嗤笑:“你都跪在這了,還指望有出頭之日?”
“你懂個屁!那丫頭什么也不是!她讓我跪我已經(jīng)給她面子了,誰知道她是皇上哪撿來的村野丫頭!不出這日,就會有人來赦免我,到時候你們?nèi)汲圆涣硕抵撸 眿邒咄厣线丝谔怠?p> 知道她有靠山也沒人多說,姑娘們都翻著白眼撇她。
“崔嬤嬤威武啊”翎黍把芍蘼放下來,鼓了鼓掌。
崔嬤嬤見翎黍真真正正站在她面前,一時驚的忘了禮數(shù)。
“真是不低頭不知螻蟻大,不抬頭不知鴻鵠高啊”奴才們忙端出來椅子給他坐,他也不客氣,向芍蘼要了一方手帕倚坐在凳子上。
“說說吧,怎么跪在這的”
崔嬤嬤看了一眼芍蘼,低頭道:“是您的妹妹罰奴才”
“哪來的朕的妹妹,你方才不是說她是不知道哪來的鄉(xiāng)野丫頭么”他不知道哪來的脆棗,咬了一口吐在地上。
“這……奴才一時糊涂,忘了公主的身份,奴才該死!”崔嬤嬤直起身子打起了臉,一聲一聲的巴掌實打?qū)嵉那宕唷?p> “芍蘼沒有被朕正式封過號,不認(rèn)識也不是你的錯,你該死的地方,不在這”
“奴才糊涂”
“你再說說,芍蘼那個侍女,是誰下令打的”
崔嬤嬤惶恐的抬頭,可是翎黍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和氣的顏色。
“是奴才!都是奴才一時興起看那丫頭不順眼,才冒用了您的命令打的”
“你好大的膽子呀”他低頭把玩著手上的指環(huán),嘆了口氣“不知道怎么懲罰你,才算配你”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老奴都是一時糊涂!請皇上念在老奴伺候了您這些年,開開恩,饒奴才一條狗命!”崔嬤嬤用力的叩頭,頭上血流不止她也毫不在意。
“對了,你方才說有人要赦免你,不知是誰啊”話音未落,一個老頭步伐匆匆的從拐角沖了出來。
“皇上的旨意,崔嬤嬤回宅里修養(yǎng),不得出來多走……”話還沒有說完,老奴才就看見了翎黍坐在崔嬤嬤的對面,登時嚇得腿癱軟在地。
翎黍好像看見了巨大的笑話:“你奉誰的旨意?”
“奴才……知罪”
“朕方才還在想,她一個老東西怎么敢只身一人在這橫行霸道,原來是有個大總管的靠山”
翎黍連連鼓掌:“好!太好了!”
芍蘼長這么大,還從未見過在皇上眼睛底下假傳圣旨的事,沖擊的讓她一時半會都沒緩過神。
“剛才你說要把那些宮女的眼珠子挖出來喂狗吃,朕想了想,不錯,來人”翎黍指了指他倆的眼睛:“挖掉喂狗”
“饒命啊皇上!”
“?。 币宦暭饨?,兩人的眼珠子雙雙落了地,芍蘼不自覺的掩著眼睛,所有人都不敢直視。
“狗呢,牽過來”
他說的狗是外面養(yǎng)的野狗,這些狗餓著肚子,看見地上的污穢饞的口水淌了一地。
“這狗也是個生命,怎么能讓狗餓著肚子呢”
下屬仿佛知道了他的意思,松開了狗繩,惡狗撲食,吃光了地上的眼珠子,跑去啃食地上的兩人。
芍蘼沒見過這種場面,惡心的要命。
“再有這種惡仆,就喂給狗吃”
翎黍轉(zhuǎn)過身勾起唇角,笑的人畜無害:“芍蘼,滿意了嗎”
她緊鎖眉頭沒有說話。
“為兄多寵愛你,你委屈了,做哥哥的怎么能忍氣吞聲不管呢”翎黍盯著她,見她不吭聲,滿意的揚長而去。
采園扶著芍蘼站在一旁,看著地上的人一點一點被撕咬,嚇得魂不守舍。
這個男人不像是帝王,又像極了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