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再見
“彭彭，彭彭，你開下門好嗎？”彭芳在門外著急道：“從昨晚回來開始，就把自己鎖在房門里不出來……我用盡了各種方法，她都沒動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啊……”
“如果我們不能在一起，你千萬不要和我媽說這件事?！迸碛贽痹谝股镎f過。
看著彭母一臉焦急的神情，韓兮月安慰道：“沒事。我們在大學的一個朋友因為個人原因離開她了，她很難過。”
彭母似懂非懂道：“有必要傷心成這個樣子嗎？你看她，飯都不吃怎么行。雨薇一直很乖的，從來不會這樣子啊?！?p> 韓兮月看著阿姨眉頭緊縮，氣色不好的樣子就知道是一夜沒睡了。
她知道彭彭一直以來都特別孝順，看來這次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韓兮月一邊安撫彭芳坐到沙發(fā)上一邊想辦法。
“這……”彭芳焦慮地問。
“我來想辦法，您休息就好?！?p> 韓兮月走近房門，試著敲了敲門：“彭彭，我是兮月。能讓我進來嗎？”
彭芳也關切著看著房門。
半晌無聲。
韓兮月嘆了口氣，用手機撥通了彭雨薇的電話號碼，依舊是無人接聽。
“你不要嚇我和阿姨好不好？你真打算就這樣……”
就在這個時候，門突然一下子打開了。
“媽，兮月。”
彭雨薇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還穿著昨晚的衣服，眼睛和臉都紅紅的。她看著兩臉吃驚的韓兮月和彭芳，嘆了口氣：“我沒事了?！?p> 彭芳緩過神來，立刻快步走到彭雨薇面前：“雨薇，你怎么了昨天，你和媽媽說說好不好？哦對了，你還沒吃早飯，我現(xiàn)在就再準備一份……”
“好?！迸碛贽钡貞剑骸拔蚁认词幌??！?p> 彭芳這才松開她的衣袖，看她跟沒事人一樣地走進了衛(wèi)生間，這才急急忙忙去準備早餐。
韓兮月嘆了口氣，也走進了衛(wèi)生間：“彭彭，你還好嗎？”
彭雨薇不自然地點了點頭，嘴里都是牙膏泡沫，不清不楚地說了句：“好啊?！?p> 韓兮月嘆了口氣：“昨天打你幾百個電話了，都不接，你這樣很嚇人的知道嗎？”
彭雨薇不再說話，冷靜地漱口。
等她洗完臉，這才看向韓兮月：“我沒事，兮月?！?p> 韓兮月看著她紅紅的眼眶就知道她昨夜肯定哭了很久很久。
“為什么要這樣對待你自己呢?！表n兮月皺著眉頭，眼里是無盡的擔憂：“為什么不能對自己好一點……”
“我真的沒事?！迸碛贽崩@開她，去拿了把梳子，邊梳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fā)，一邊看著客廳的全身鏡：“我今天已經(jīng)好多了。”
韓兮月跟著她，走到她身邊：“……”她輕輕用手點開她緊縮的眉頭：“你確定？”
彭雨薇輕輕挪開她的手：“確定死了。”
韓兮月不太敢在她面前講齊柘的事情，只好隨著她岔開話題。
“既然好多了，今天和我出去走走？”韓兮月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彭雨薇看著她真誠又擔憂的眼神，道：“好啊?！?p> 韓兮月看著她沒事人的樣子，反而覺得事情更加難辦。四處都是煙花綻放的聲音，彭雨薇突然又道：“今天大年初一，你還是回家過年吧，我好了。幫我跟阿姨叔叔說聲新年好?！?p> 韓兮月看著她不再看自己，只好語重心長道：“……那行。有事情一定要打電話和我說。還有啊，既然不想讓阿姨知道，你也要堅強一點，好嗎？”
彭雨薇已經(jīng)感覺到眼角有點濕潤了：“好。我先進去換身衣服?！?p> 韓兮月點了點頭。
當彭雨薇走進自己房間十分鐘沒有動靜后，韓兮月?lián)牡剡M去看了看，發(fā)現(xiàn)彭雨薇抱著雙腿，把臉埋進膝間哭得全身顫抖。身邊是那件剛脫下來的上衣。
“彭彭……”韓兮月心疼地上前抱緊她：“彭彭……”
彭雨薇自顧自地哭著，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大聲，知道彭芳都被驚得從廚房里跑出來看。
“有我在呢。”韓兮月覺得眼眶濕潤。
到頭來，她仍然負傷而歸。
“我想把這件衣服扔掉……”
彭雨薇哭得泣不成聲。
“那就扔?！表n兮月道：“立刻就扔。”
“可是，可是……他曾經(jīng)夸過我這件衣服好看……我，我舍不得……”
韓兮月聽著心頭一緊，她對門外聽得糊里糊涂的彭母給了個放心的眼神，看著彭母離開，她這才嘆了口氣問：“你并不想和他分手對不對？你根本就不討厭他對不對？這都是你的氣話……”
“對?！睉牙锏娜祟澏吨f：“這樣我們才能真正斷掉，還……彼此一個，解脫?！?p> “傻姑娘?！表n兮月抱緊她：“他那么喜歡你，你也這么喜歡他，你倆憑什么不能在一起呢？你昨天那么沖動地分手，到底是……唉?！?p> 彭雨薇顫抖著說：“我知道他媽媽非常，非常不喜歡我。我也知道他們家很有錢，我真的不想讓他父母永遠以鄙夷的眼光看待我們的感情……就算我們違背他們的意愿在一起了……我忍受得了，我也不允許我媽去忍受這些眼光?！?p> “不是還有我呢嗎？誰敢把阿姨怎么樣，我跟他沒完！”韓兮月皺眉道。
“你不知道……我從小到大頂著別人什么樣的目光長大，本以為我可以靠我自己的努力給我媽一個新生活。可是……當我遇到齊柘，這一切又開始破碎?！?p> “我已經(jīng)不止一次聽到別人說我配不上他了，上次被齊柘的媽媽拒絕后，很多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我真的不想讓這些話傳到我媽媽的耳朵里。她不能去承受這些……”
“我曾經(jīng)對他的家人抱有幻想，覺得我們還有機會，可是昨天接到電話那一刻起。他媽媽對我們家的厭惡和看不起……我這輩子都不要再聽到。”
韓兮月聽了這些話，內(nèi)心滿是觸動：“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變成讓他們刮目相看的人。”
韓兮月深深地抱緊她：“一定會的?！?p> “咱們調整過來，不要讓阿姨太擔心你了。堅強起來，振作起來，好嗎？”韓兮月將她的亂發(fā)撫到腦后。
“好?！?p> 她親眼看著彭雨薇吃下早飯，露出笑容，近中午才打算回去。
“我回去啦。”韓兮月的視線緊緊地跟隨著彭雨薇的臉龐。
“嗯，路上小心?！?p> 韓兮月看著彭雨薇露出的那個勉強的笑容，她內(nèi)心真的很疼很疼?？粗矸家呀?jīng)快遺忘了這件事的神情，她忍住了上前去擁抱她的沖動。
“拜拜，好好照顧自己?！?p> 門在身后關上的同時，韓兮月轉身看著背后這扇門，她想起彭雨薇在家時發(fā)呆，愣神，一個人躲在被子里傷心地哭，她就感覺到自己的內(nèi)心一揪一揪的。
你不想讓你媽媽承受這些，我也不想讓你去承受這些。
我真想為你做點什么啊。讓我?guī)蛶湍愫脝幔?p> 韓兮月一邊走下樓，一邊打通齊柘的電話。
“喂？老齊?！碑旊娫捊油〞r，韓兮月又感覺到了一絲希望。
“你誰啊？”
但是接電話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我是齊柘的朋友?！?p> “哦，小柘的朋友啊。昨天出現(xiàn)了一點事情，我剛把他接回家。他現(xiàn)在在睡覺……等他醒了，我再讓他回過來？”
原來是齊柘的媽媽。
想到昨天的那件事，韓兮月忍住了惡心的心情：“好?！?p> “那就這樣，掛了，拜拜?！?p> “拜拜?！?p> 她一個人坐在彭彭樓下的公共座椅上發(fā)呆了好久，直到那通電話打來。
“喂，韓姐?！?p> “喂?！?p> “有什么事嗎？”
她愣了。齊柘的聲音，好陌生，陌生到，好像不是她所認識的。
“我想問……彭彭你還……”
“我還什么？”
“你還喜歡她嗎？”
“……我要換號碼了。等畢業(yè)之后，我就去另一個城市?！?p> “……你真的放棄她了？”
“嗯。幫我和她說，照顧好自己?！?p> 韓兮月覺得事情仿佛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嚴重：“可是……你明明說要跟她一輩子在一起的?！?p> “韓姐。這些事情，我一個人努力不來?！?p> “……”
一個人，努力不來？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掛了。昨天喝了太多酒，腦子有點昏?！?p> 韓兮月都忘了說再見就掛了電話。
彭雨薇在窗臺上看著樓下坐著發(fā)呆的韓兮月，眼角流下冰涼的淚水。
有一些結束，就這樣來了。
想要和你永遠，也是一瞬間的事情。想要和你一輩子不見，竟然也是一瞬間的事情。
韓兮月起身。正抬頭的時候，看向彭彭家的窗臺。
沒有人。
有些事情，終究還是會走到最不想要的那一步。
有些感情，遠遠比自己看的小說里的要復雜。
有些人，會比自己內(nèi)心想象的更狠。
有些人愛到刻骨銘心時，竟然會舍得離開。
或許他們根本就不舍得，只不過，他們仿佛都在這段感情里，盡了最大的全力。就像長跑到最后的體力透支。
韓兮月又抬頭看了眼窗臺。
然后低下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