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的白玉地面突然多了一雙金靴,靴子的主人微微俯下身來道,“阿難,有時候有些事情,不知曉總是要幸福一些的。你曾想喝孟婆湯,哪怕孟婆不在了,可是若是你如今還想忘卻一些事情,我可以幫你?!?p> 我云袖里的手攥著拳頭,微微抬起頭來看著天帝。他居高臨下的瞧著我,我的眼里仿佛蒙上了一層霧氣,漸漸的有些看不清起來。
他們都不肯告知我真相。
我說,“是想等我忘卻了這些事情,再取走我剩下的半顆心嗎?”
天帝直起身去,神情稍斂,“神是至高無上的,是這世間最正義良善最高貴純凈的所在。作為神,就要守護蒼生,渡世間疾苦,這是神之職責,也是你的職責。”
他的聲音嚴厲,不復之前的和藹可親。
可我不信這些話,這聽在我的耳里,只覺得諷刺至極,異??尚?。
“可是,我也是眾生之一啊,我也屬于蒼生……為什么要犧牲我?”
“因為,”天帝悲憫的看著我,“你同伏禍的神格融為了一體,對妖族有絕對的壓制力,你的力量爆發(fā)之日,即可毀天滅地?!?p> 天帝道,“你來這里,也不是為了求什么真相的答案,其實你什么都知曉了,你不過是來要一個肯定,對不對?”
我沉默下來,只是心臟疼的厲害,那個聲音還在喋喋不休。眼前的天帝又坐回了他的九龍椅上,他笑了起來,說,“可笑,玉璆費盡心思的想要再造一個伏禍出來,以解相思。自認為情深似海,也數(shù)次去過幽冥,然而心中之人就在眼前,她卻認不出來?!?p> 他問我,“你可知道那孟婆是什么人?為什么伏禍的神格能被她催化同你融合?”
他不需要我的回答,“伏禍是創(chuàng)世神親自點化,身上的神力屬于創(chuàng)世之力,是世間最強,相當于創(chuàng)世神直系血脈,若不是發(fā)生了一些意外,她如今會是世間至尊。她的神格,是無人動得了的,能封印,卻無法使用。區(qū)區(qū)一介孟婆,又怎能讓你同伏禍的神格融為一體?”
意外,或許就是伏禍和妖神之間的那些恩怨,又或許是些別的。
孟婆,就是伏禍。
我驚了一下,微微睜大了眼睛,難怪在幽冥時孟婆對那些往事都那樣的了解,提起玉璆娘娘時又那樣的熟稔。
“玉璆以為我不曉得是她盜走了伏禍的神格,伏禍以為沒人曉得她就在幽冥,可是我什么都知曉?!碧斓鄢颐鏌o表情的伸出手,“神明,被下界人間奉為神明的九天上界的神,也不過如此?!?p> 我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腦海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被快速的抽離,記憶也變得扭曲破碎,眼前一片模糊,我被迫閉上了眼睛。
我伏在地上,控制不住的抱住腦袋,那些記憶混亂不堪。
不久之后,我便意識昏沉起來,我艱難的抬起頭看了一眼天帝,可是看不清。我試圖掙扎,可是無用。
我說,“你……動我的記憶……”
天帝的聲音又變得和藹,“很快就好了,昭德若是撐不住,便睡一會兒吧?!?p> 我張了張嘴,我想說我不是昭德,我不愿做昭德,我是阿難。可是我什么也沒有說出口,眼皮愈發(fā)的重,重到我竟然撐不起來。
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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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昭德?!庇腥嗽谖叶呥@樣喊著,一聲又一聲,威嚴又和藹,里面似乎藏著無盡的關(guān)切。
我只覺得我的腦袋有些沉,還有些疼,我皺著眉頭緩緩睜開眼睛,視線從模糊變得清晰。我看了看眼前的人,揉了揉太陽穴坐了起來。
我開口,“父……君?”
“可有好些?”父君——天帝關(guān)切的問道。
我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又輕輕的搖了搖頭。我有些想不起來之前發(fā)生了什么,我又為什么會躺在這仙氣繚繞金碧輝煌的宮殿中的床上。
可是腦海里卻有一個聲音刺耳的說著,“什么父君,什么昭德,你不是!你無父無母,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是你的父君!”
它很吵,喋喋不休。
很奇怪,看著眼前的父君我沒有絲毫的感覺,連一絲敬畏都沒有。但是讓我更加糾結(jié)的是,我似乎忘記了什么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怎么了?”天帝又這樣問我。
我迷茫的抬起頭,“我似乎……忘記了什么……”
“你獻祭了半顆心鎮(zhèn)壓妖族前任妖王,氣血損耗過大,許是因此傷及根本,一時忘卻?!碧斓壅酒鹕?,“勿要多思,好生休養(yǎng)。”
獻祭?我怔愣的撫著我的心口,我怎么會獻祭我的半顆心?
是了……父君從小教我心系蒼生,教我舍己為人,此時正逢神妖大戰(zhàn),封印松動在即,我自然理當獻身,哪怕是半顆心??墒牵X海里的聲音卻一直在不斷的否認著這些事情。
為什么?
我強忍住這些疑惑,我看著面前的天帝,乖巧的點了點頭。
直覺告訴我,眼前的人不會給我答案。
等天帝離開后,我半躺在床上才緩緩的想起來一事。
我似乎,同長溯討要了一個香囊。
什么香囊,我怎么會向長溯討要香囊?我揉著太陽穴,一時半刻沒有想明白。但是我知曉,長溯還在等我,等著給我香囊。
我對這個宮殿有些陌生,連衣裳在哪里都不曉得,摸索了很久才找到。
這里一個仙侍都沒有,空蕩得厲害。
總覺得我是六天上界最不受寵的公主了,我依稀記得舒樂公主——也就是我的姐姐,她的明玉宮都有一位仙侍的,好像是叫姿玉,我救過她。
我邁出宮殿的腳步一頓,我救過姿玉?
可是我有些記不清當時的情形了,明明似乎是前不久的事情。在哪里救的,怎么救的,全然沒有印象。
只是要了我的半顆心,我的記憶竟然忘卻的如此厲害。
我喚出祥云來,架著前往陰山。
陰山的仙侍將我?guī)У搅碎L溯那里去。
我的記憶中唯一清晰的便是長溯,可是……我看了看長溯身旁的舒樂,長溯是我的姐夫,我怎么能對長溯生出別的旖旎心思來?
不該的。
當著舒樂的面,我卻說不出口香囊的事情來,萬一使她誤會,和長溯產(chǎn)生嫌隙,我便罪大莫及。
舒樂笑著看向我,道,“怎的急急的跑來,卻又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