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塔倫嘉德大撤離
星風城,戰(zhàn)爭大廳。
尤里卡、馬倫、伊蓓絲等星風城的管理者們齊聚一堂。
長桌正首,李燃將“血酬”的回信念了出來:
“聲東擊西的戰(zhàn)略非常成功,整個塔倫嘉德的注意力都被調(diào)往了北方,在一片混亂中,奴隸營的撤離計劃將得到實施?!?p> “撤離時間定在三天后的清晨?!?p> “屆時,地獄騎士之間的矛盾將達到高潮,極有可能在塔倫嘉德北方爆發(fā)一場內(nèi)戰(zhàn)?!啊?p> “我將在內(nèi)部盡可能地創(chuàng)造一切有利條件,便于奴隸營的撤離。”
“請星風城派遣運輸隊提前抵達硫磺礦場,隱蔽起來,等待奴隸們的到來。”
“您忠誠的‘血酬’?!?p> 李燃合上密信,長身而起,率先離開戰(zhàn)爭大廳,來到中央廣場的高臺上。
管理者們跟在他的身后。
偌大的廣場上,大批駝獸和運輸部隊被征兆到一起。
游騎兵的戰(zhàn)馬、寬敞的骸骨馬車、暗影槍騎兵、黑崖的蜥蜴騎兵,以及可供騎乘的強壯獅鷲,都已經(jīng)準備好撤離塔倫嘉德的幸存者。
他們需要隱蔽行軍,從鐵脊山脈的地下世界入口出現(xiàn),在塔倫嘉德的曠野上奔馳至少半日,才能抵達主城周邊的硫磺礦場。
雖然惡魔大軍已經(jīng)在北方地區(qū)集結(jié),但是這仍然是一次豪賭。
在鐵脊山脈和硫磺礦場之間的曠野上,極有可能被游蕩的惡魔發(fā)現(xiàn),隨軍的機動部隊只能消滅小股敵人,如果不幸遇到大批惡魔,暴露將為撤離隊伍和星風領(lǐng)帶來滅頂之災。
但獅鷲總是迎風起飛,面對即將發(fā)生的大屠殺,沒有人愿意置身事外。
從這一刻起,塔倫嘉德大撤離正式開始!
......
奴隸營內(nèi),人們口耳相傳著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拉里克大教長要把所有人都轉(zhuǎn)化成像科克一樣的獸型惡魔。
在塔倫嘉德的惡魔統(tǒng)治者陷入混亂的時候,一團猛烈的風暴也在奴隸營里醞釀著。
杜威在暗中積蓄力量。
越來越多的奴隸加入了反抗隊伍,對于面臨生死考驗,飽受壓迫的人來說,下定決心反抗并不是一件艱難的事。
時間很快來到撤離前夜。
奴隸營內(nèi)人心惶惶,不知為何,惡魔之子今晚的輪崗士兵沒有按時抵達。
感覺到異動的監(jiān)工們靠攏在一起,交頭接耳的說些什么。
在失去暴力統(tǒng)治機構(gòu)后,奴隸營內(nèi)漸漸劃分成了兩股對立的勢力。
監(jiān)工和他們忠誠的狗腿子,另一邊是受壓迫的奴隸。
杜威終結(jié)了這種混亂。
他長身而起,面對眾人說道:“眾所周知,塔倫嘉德淪陷以后,我們就處在監(jiān)視和控制之下,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p> “而現(xiàn)在,有流言稱,所有的人都將被轉(zhuǎn)化為獸型惡魔,我來驗證這個說法是真的!”他高舉手臂怒聲道:“作為回應,我們將在今晚組織一場暴動,逃離奴隸營!”
眾人嘩然失色。
然而,監(jiān)工頭子漢尼拔也站了出來,嗤笑道:“不要聽他胡說!”
“拉里克教長愛民如子,怎么會做出那樣的事?”漢尼拔走向杜威,面露狠色,“況且逃離奴隸營我們能去哪?惡魔大軍會扒了你們的皮!”
杜威反擊道:“你盡管狡辯,畢竟鞭子不是抽在你身上,轉(zhuǎn)化惡魔的時候也不會有你,因為你就是拉里克的走狗!”
漢尼拔有些慌張道:“我不是!我告訴大伙,惡魔之子的士兵馬上就到,誰都不要輕舉妄動!”
他示意手下的監(jiān)工和奴隸們一擁而上,但是杜威的話已經(jīng)引起了人們的懷疑。
沒有人幫他。
但是攝于緊鄰惡魔巢都帶來的壓力,此時也沒有人敢站出來聲援杜威。
漢尼拔氣急敗壞地沖了上來,仗著身體強壯想要在氣勢上壓倒對方,狠狠地揮拳將杜威揍了一個趔趄。
杜威抹了抹嘴角的血,高興地笑道:“打的爽么?該我了!我可是忍了你好久?。 ?p> 杜威暴起發(fā)難,迅捷的下勾拳狠狠地擊在漢尼拔的下巴上,將監(jiān)工打得翻起了白眼。
他左右交擊,用強力勾拳問候漢尼拔的面頰,如同當初皮鞭親吻奴隸的后背一樣熱辣。
漢尼拔嘗試發(fā)起反擊,但是奴隸監(jiān)工虛浮的步伐和格斗技巧完全無法與游騎兵連長對抗。
漢尼拔被揍得佝僂起來,雙眼暴凸,杜威前沖幾步,繃緊腿部肌肉,一記膝擊如火箭重炮般轟在漢尼拔的胸口,奴隸監(jiān)工頓時昏死過去。
隨著漢尼拔進入瀕死狀態(tài),他的身體逐漸泛出血紅色,額頭上出現(xiàn)兩根黑色的彎角。
一只男性魅魔偽裝者逐漸顯露原形。
奴隸們大驚失色,原來這座奴隸營不止有墮落人類管理,他們還時刻處于惡魔的引導和監(jiān)視之下。
現(xiàn)在,究竟是誰在說謊,就不言自明了。
杜威適時道:“坦白的說,我是一名獅鷲之爪的戰(zhàn)士!我所說絕無半點假話,奴隸營正面臨著一場屠殺,幸運的是,有一支外部力量正在嘗試解救我們?!?p> 他大聲道:“同胞們,現(xiàn)在塔倫嘉德正處在混亂之中,我們將利用混亂的環(huán)境,逃離這個地獄之城!”
“我們跑不了多遠就會被抓住!”一名奴隸恐懼道。
“有一支運輸車隊正在等待著我們,”杜威解釋道,“現(xiàn)在,只需要我們像平時一樣,排成整齊的隊列,在黎明時分前往硫磺礦場,一般路過的惡魔不會發(fā)現(xiàn)異常?!?p> 這句話給大家吃了顆定心丸。
奴隸們站了起來,自發(fā)的將平日里作惡的監(jiān)工圍在中間,互相監(jiān)督著,依次列隊出發(fā)。
在所有人都離開后,杜威依然留在奴隸營。
他守在廣場西側(cè)的墻洞旁。
在撤離之前,他想等一等那位叫做“血酬”的內(nèi)線兄弟。
沒有他的情報和指引,這場撤離行動不可能啟動。
惡魔之子戰(zhàn)團沒有一個人前來,究竟是發(fā)生什么了?是那位“血酬”安排的么?只是普通墮落人類的他又怎么有這么大的能量?
正疑慮間,杜威聽到外面?zhèn)鱽硪魂囻R蹄聲。
一名騎士進入奴隸廣場。
是惡魔之子戰(zhàn)團的菲利普團長!
杜威萬分驚喜,他終于見到了那位忍辱負重的關(guān)鍵內(nèi)線,卻沒想到他已身居高位。
畢竟,有能力下令惡魔之子士兵留在城內(nèi)的,也只有他了!
菲利普團長翻身下馬,向杜威走來。
杜威不禁問道,“血酬老兄,是你么?”
菲利普年輕的臉露出微笑。
......
奧希斯的寢宮內(nèi)。
魅魔女王辛迪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身下是一片血泊。
奧希斯搖了搖頭,苦笑道:“剛才用的力氣,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他早就明白,魅魔女王辛迪是惡魔的致命眼線,他的一舉一動都掌握在這個婊子手里,稍有異動報告上去,奧希斯就會身首異處。
趁著內(nèi)比羅斯不在的機會,他只好先下手為強。
奧希斯握緊了手中的精鐵之羽,感嘆這把神劍真是鋒利無匹,劃過高階魅魔的身軀時絲毫沒有遲滯。
奧希斯冷哼一聲,瞥了一眼堆滿房間的黃金和財寶,不屑一顧道:“再見啦,親愛的寶貝們,我已經(jīng)不需要你們啦,今天,我要大開殺戒,狠狠地回擊那些羞辱過我的人?!?p> 他將精鐵之羽佩在腰間,仍舊覺得自己不配使用這把神劍。
奧希斯知道,他身上流淌的卑鄙和罪惡,如同謝爾戈永世不滅的熔巖火焰一般,早已深入骨髓。
他離開寢宮,跨上地獄戰(zhàn)馬,來到南城的惡魔之子戰(zhàn)團駐地。
軍營靜悄悄的,奧希斯打開大門,一些墮落人類橫七豎八地倒在門口。
“拉里克的毒液真是有效,”奧希斯想到。
他早就看這些惡魔之子不爽了,菲利普和這支戰(zhàn)團并不聽命于他,留著早晚是個禍害,不如趁著內(nèi)比羅斯不在,和那群地獄騎士們一樣發(fā)起殘酷的內(nèi)部清洗。
同族相殘可是惡魔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奧希斯嗤笑著想到。
魔王派和魔神派的惡魔軍團已經(jīng)在塔倫嘉德北方掀起了戰(zhàn)爭。
他們經(jīng)過連日的搜尋,連伊莎貝爾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雙方都懷疑對方早已得手,伊莎貝爾已被抓住并窩藏起來,但誰都不會承認這樣的指控。
混亂的局勢,為奧希斯東山再起,提供了機會。
奧希斯腳下,一名身中劇毒的惡魔之子士兵抬起頭,聲音微弱道:“奧希斯大人……我們被人下了毒……您一定要幫我們主持正義……”
奧希斯愉悅道:“奧,我聽說只有拉里克教長那里有這樣致命的毒劑,我會找他核查清楚的,菲利普團長去哪了?他傷的重不重?”
士兵露出寬慰的笑容:“菲利普團長今早沒有過來,應該是直接去奴隸營了。”
奧希斯瞳孔一縮。
他輕描淡寫地劃破了士兵的脖子,瞥了一眼士兵臨死前極度震驚和困惑的眼神,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該死的,菲利普竟然沒被毒死,這下麻煩了。”
奧希斯翻身上馬,身手利落地催動馬匹,在荒涼的惡魔巢都街道上疾馳。
奧希斯心下焦急,速度又快上幾分。
他穿過南城,從主城門下方一閃而過,隨即調(diào)轉(zhuǎn)方向,縱馬奔向奴隸營。
......
刺鼻的硫磺之風刮起沙塵。
奴隸廣場上,菲利普將手靠在劍柄上,微笑著向杜威走去。
伴隨著急促的馬蹄聲,奧希斯縱馬沖進奴隸營,他從菲利普的身后發(fā)起突襲,神劍精鐵之羽輕而易舉地破開鎧甲,給了菲利普致命一擊。
奧希斯的戰(zhàn)馬一直沖到奴隸營的墻角才停下。
他拽動韁繩,馬蹄踏踏,轉(zhuǎn)過身來。
菲利普滿口血沫地跪倒在杜威身前,他不甘地瞪視著奧希斯,聲音虛弱道:“奧希斯......奴隸們逃掉了,你也活不成,惡魔之子戰(zhàn)團會為我復仇......”
奧希斯大笑道:“惡魔之子戰(zhàn)團已經(jīng)被我下毒干掉啦,他們不會出現(xiàn)了!”
菲利普一氣之下,登時跨過生與死的邊界,倒斃在杜威身前。
杜威驚怒之下,趕緊撿起菲利普的長劍,與騎著戰(zhàn)馬的奧希斯對峙起來。
他竟然,就這樣殺掉了“血酬”!
杜威萬分遺憾,但他還是鼓起勇氣,面對這個手持神兵,駕馭戰(zhàn)馬的強敵。
菲利普死后,奧希斯似乎又變成一個歡樂的胖子,他高興地向杜威問道:“你是奴隸還是監(jiān)工?”
“奴隸?!倍磐z毫不敢放松,雙眼緊盯著敵人。
奧希斯?jié)M眼期待地問道:“奴隸們逃掉了么?他們逃掉了么?”
杜威恨聲道:“他們逃了,你也要把命留在這,叛國者!我不會讓你返回塔倫嘉德通風報信!”
奧希斯長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逃了?那就好,那就好......”
杜威沒有聽清對方在咕噥什么,他大喝道:“來吧!奧希斯,駕馬沖過來吧!我要你為‘血酬’償命!”
奧希斯聽到這句話,突然一愣:“血酬?”
他臉色古怪的看向杜威,詢問道:“你是在哪聽到這個名字的?”
對方的輕視和挑釁讓杜威越來越狂暴,他歇斯底里地吼叫道:“血酬是一位滲透進墮落人類的臥底,也是一名偉大的獅鷲之爪戰(zhàn)士!塔倫嘉德陷落以來,他的情報拯救了無數(shù)奴隸的性命,幫助獅鷲之爪躲過了無數(shù)次掃蕩,他將被星風城的人民所牢記!而你,剛剛殺了他!你這個惡魔!你這個骯臟的渣滓!你這個背棄艾爾拉思的叛國者!你——將被刻在帝國的恥辱柱上!”
奧希斯表情僵硬了一瞬。
他皺起眉頭思索著什么,露出悵然若失的表情。
奧希斯的臉色反復變化,最終,極端復雜的情緒化作釋然。
他帶著淡淡的欣喜喃喃自語道:“原來大家是這么評價我的啊,真是不錯,真是不錯......”
看來我的演技越來越成熟了,奧希斯高興地想到。
任誰都不會想到。
奧希斯就是“血酬”,“血酬”就是奧希斯。
那些密信都是他在無處不在的監(jiān)視下,艱難放進墻洞里發(fā)出的。
這場表演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奧希斯雙眼失神,陷入久遠的回憶。
臭名昭著的奧希斯團長,肥胖、油膩而猥瑣,在女王率領(lǐng)公國軍隊前往約維克參加決戰(zhàn)后,統(tǒng)領(lǐng)最后一支守備團駐守塔倫嘉德。
被女王委以重任的溫德大師,曾評價他為“阿諛奉承的本事無人能及,沒有被派往參加決戰(zhàn)只是因為他是最無能的那一個。”
約維克戰(zhàn)敗,惡魔大軍兵臨城下。
那是一個寒冷的雨夜。
溫德大師在城墻上找到巡視防線的奧希斯團長。
“難道有人會覺得一個守備團的士兵足夠抵擋百萬惡魔大軍么?”冰雨澆透了老頭的臉,沿著他一縷縷的棕色枯發(fā)流淌下來,將這副畫面烙印在奧希斯的記憶最深處。
“拜托了,奧希斯,你不是那些頑固的愚夫,我們必須想想辦法,為塔倫嘉德的人民創(chuàng)造一線生機!”溫德大師哀求道。
奧希斯團長臉色冰冷,雨水在他的獅鷲板甲上敲打出凄慘的音色,他堅定道:“我是一名戰(zhàn)士,伊莎貝爾大公給我的任務是堅守城池,城在人在,城毀人亡,我能做的僅此而已?!?p> 溫德大師的聲音在漫天雨水里顯得縹緲,他一聲哀嘆:“明天惡魔就將發(fā)起總攻,只需一波攻勢你的士兵便會化成焦炭,隨后是滿城的百姓,惡魔軍團一路上還沒有留下活口的記錄,所有的人都將死去!奧希斯!所有人!”
胖將軍一言不發(fā),臉色鐵青地望著遠方雨幕下浩如煙海的惡魔大軍。
“奧希斯,我們需要一位英雄,”溫德大師道,“一位取得惡魔將軍信任的英雄,一位為惡魔創(chuàng)造價值的英雄,一位帶領(lǐng)人民茍活于世的英雄?!?p> “溫德大師,我聽不懂您說的話!”奧希斯團長吼叫道,“我沒有您那樣的智慧!”
“奧希斯,殺了我,”溫德大師的聲音帶著驚人的冷靜和理性,“我這樣享譽大陸的人永遠無法取得惡魔的信任,只有聲名狼藉的你才能做到這一點。”
“只有一個晚上,奧希斯,只有一個晚上,我想不到別的辦法了。”溫德大師痛苦道。
“殺了我,證明自己的卑鄙和邪惡!”
“主動打開城門,證明自己對鄂加斯的信仰和忠誠!”
“向惡魔將軍建言,請求他將幸存的人類賜給你充當奴隸,只有這樣,才能在屠城之后保留更多的生命!”
“拿出你所有才華去表演吧!你必須欺騙所有人,直到連自己也騙過去!”
從那一刻起,嚴謹?shù)膴W希斯便開始了演出。
他叫來一名叫做恩貝托的副團長,告訴他率領(lǐng)守備團的戰(zhàn)士前往城南的山丘里準備奇襲,等待明早的反攻信號,并要他以艾爾拉思起誓,一定等到信號再行動。
這名和奧希斯一樣認真古板的年輕人,目光堅毅的接下了命令。
奧希斯記憶的最后一幕,是溫德大師捂著鮮血直流的肚腹,靠著塔樓的青磚,大雨將他的生命和眼中的光芒一起沖刷殆盡。
“抱歉,奧希斯,通過這段時間的共事,我必須向你道歉,那些關(guān)于你的不良傳言完全失實,僅僅源自我卑劣的傲慢......”
“奧希斯,原諒我自私地離去,讓你獨自踏上這條不歸之路......”
“擺在你面前的,是地獄啊......”
墳墓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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