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娘，娘。爹呢？”院內(nèi)，孩童叫道。

　　一旁婦人輕輕摸了摸他的頭，“你爹啊，他去忙了……”

　　張恒和沈沐秋成親兩年后，誕下一男孩，名叫張清。

　　如今十一年過去了，張清也已經(jīng)九歲可，可這張清至今都沒有見過張恒。

　　因?yàn)樵谒麄兓楹蟮囊荒晟蛉f金死了。張恒作為繼承者，繼承沈家所有財(cái)富，而同年，他又找了個(gè)側(cè)房，三房，四房。

　　她這正室也被安在后院，還是她以前的屋子。

　　小月去年嫁到周家，她身邊除了張清也是沒人了。

　　若不是皇上還在，恐怕沈沐秋便已……

　　她每周都要去一趟城東，找木深秋，可是發(fā)現(xiàn)根本就沒有這個(gè)人。

　　她時(shí)不時(shí)便想起青塵，而一想到自己現(xiàn)在，她便會(huì)流淚。

　　那側(cè)房，三房，四房僅僅二十三四歲，張恒今年已經(jīng)四十多了。

　　雖然她的年齡在增長，可是面貌仍似二十七八的姑娘般。

　　前些年張恒也要找木深秋這個(gè)人，一樣，沒有找到。

　　可是上周有人傳信，說是關(guān)于木深秋的事，往城西一敘，便是今晚。

　　雖然被張恒知道了，但今晚她還是要去。他將張清送去宮內(nèi)，自己則趕往城西。

　　夜色入暮，她到了約定地方，張恒一定在暗處偷聽。

　　張恒一直瞧不起青塵，時(shí)過多年，他仍是恨！與青塵有關(guān)的人，一個(gè)都跑不掉！

　　一道身影踏著暮色，近一看，是個(gè)中年人，“可是沈小姐？”

　　她微微頷首。

　　張恒將這一切都收入眼中。

　　“我是獄牢的獄司，當(dāng)年就是我押的青塵。”

　　“我和他沒有關(guān)系，你只管告訴我木深秋的事就好了……”

　　“根本就沒有這個(gè)人，你把她的名字顛倒一下就明白了?！?p>　　“木深秋，深……深木秋？我？”她不禁一驚，旋即怔了怔。“他……”

　　“青塵公子他臨刑前，給了我樣?xùn)|西。要我十年后給你。”他從懷中掏出封信。

　　“這封信你自行看吧。歲寒，我小兒還在家中，便先告辭了?！闭f要，一溜煙，便走了。

　　月色皎潔，她想起了十年前小月陪她去看戲……

　　那是自己，比起現(xiàn)在，要好多了啊。

　　她又想起了沈萬金，沈萬金沒有錯(cuò)，他只是太愛沈沐秋了，卻不知道，讓沈沐秋進(jìn)了虎穴。

　　張恒緩緩從黑暗走出，摟住了沈沐秋，面色溫柔，眼神中透露著陰冷。

　　“夫人，那青塵真是該死啊，你們?nèi)绱撕?，那……?p>　　“我算什么?。“?？”他直接掐住了沈沐秋的脖子，狠狠一捏。

　　“不行，我不可以殺你，不然皇上會(huì)找我算賬的?！彼忠凰?，沈沐秋又摔在了地上。一彎腰，從沈沐秋手中搶過信封。

　　“秋兒，相信你看到這信，我便已死了十年了，好想知道你過的如何?！睆埡悴痖_信封，拿腔拿調(diào)的讀著，讀給沈沐秋聽。

　　“我在這邊過的挺好的，你沒有受委屈吧，我真的太懦弱了。沈府千金嫁給戲子，恐怕會(huì)惹人恥笑，壞了你的名聲吧?！?p>　　“我真的只是不想耽誤你，根本沒有木深秋那個(gè)人，也不怪你找不到。你和張恒也有兒女了吧，不怪你我，天道不公?！?p>　　“亂葬崗中極東有一處荒墳，墳上插著兩枚簪子。若清明節(jié)有空，還望來這里看看，十年了，我想你了……”

　　沈沐秋聽到則是啜泣不止，她早該想到的。

　　“這青塵真是死了也不讓人安生啊，也罷，既然知道他的墳冢在哪了，今日我便給她平了吧?！彼吨蜚迩锏那嘟z，往亂葬崗去。

　　亂葬崗極東，青塵的墳便置在那里。

　　墳前三棵楊樹，墳后十二棵桑樹。

　　半個(gè)時(shí)辰后，張恒來了。

　　他盯著眼前的墳冢，吐了口吐沫?！扒鄩m，事實(shí)上咱倆無怨無仇，但我就是看你不爽，一個(gè)戲子，你哪里來的架子？”

　　他抬起腳，準(zhǔn)備踹塌這土墳，沈沐秋連忙爬了過來，擋住了他的腳，“要踹就先踹我。把我也踹死吧……”

　　“好啊，臭婊子！”無名業(yè)火雄起，他抬起腳朝沈沐秋的肚子上狠狠的踹了下去。

　　又是一腳，又一腳……

　　沈沐秋已奄奄一息，她苦笑了笑。

　　屆時(shí)，一生雞鳴響起，荒蕪的原野響徹。

　　一道龐大的影子從旁邊樹林中走出。

　　虎目盯著張恒，張恒愣了愣，大驚，趕忙跑遠(yuǎn)。

　　沈沐秋看見這頭大虎，覺得自己會(huì)死在這里。

　　她跑不動(dòng)了，可是老虎沒有過來，而是追向了張恒。

　　一會(huì)，張恒的殘叫聲傳來。老虎也回來了。

　　她閉上了眼，等待死亡，一股腥臭且粘膩的氣息撲面而來。

　　死亡沒有來，老虎那舌頭舔了舔沈沐秋，旋即撲到墳上，叼下簪子后放在沈沐秋旁邊，便向遠(yuǎn)方逃走了。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想要追去。迎面而來的是一聲虎嘯。

　　“青塵，是你么……”

　　她看著眼前的墳冢，上面雜草叢生。

　　想起些許年前兩人相遇，嘴角微微上揚(yáng)。

　　似乎他的聲音仍在耳邊……

　　“在下青塵，聽聞宋管事說這包間里的人是沈府千金，便來為前日之事致歉……”

　　“歲余氣寒，望沈小姐多保重些身子……”

　　“我一介戲子，若是心里沒人，怎么會(huì)拒絕沈小姐……”

　　她想起和青塵的經(jīng)歷，不覺間，淚流滿面。

　　她緩緩起身，輕舞羅衣，“青塵，今日我為你舞一曲?！?p>　　“三次紅壇，”

　　“香汗，騷絲亂。”

　　“輕移蓮步，”

　　“柳眉，銀釵顫?！?p>　　“輕舞羅裳，”

　　“一如山花爛漫?！?p>　　“殊不知大夢(mèng)何時(shí)還？”

　　“回眸處，盡是闌珊……”

　　羅衣輕舞，君可見小女子情絲三千？君又曾見小女子白發(fā)披肩？

　　我不過一女子，有誰憐，誰又憐？

　　“青塵，不久，真的不久，我就去找你了?！?p>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沈府。

　　話說這沈沐秋回沈府的第二天，便生了場大病，她宣告了張恒的死亡，休了房妾。

　　將張清拖給了皇上，自己便去了。

　　她走的很安詳，就像十年前那樣，嘴角蕩著微笑，夢(mèng)中，她和青塵纏綿，共理青絲。

　　良宵幾度大夢(mèng)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