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過后,招財與陳愜愜將婢女不斷送來的糕點一掃而光。
陳菜帶著醫(yī)者匆匆趕往她二人處。
“小姐!”他屈身行禮,面紅耳赤,汗珠子浸濕了衣衫。
陳愜愜不屑一顧陳菜這等自幼伺候自己的下人,習慣性怒容訓斥對方:“你記性被狗吃了?說了多少遍?叫我夫人!我如今不再是陳家的閨閣小姐,而是堂堂授王爺?shù)姆蛉??!?p> “奴知道了?!标惒隧兄鋈?,步履沉重,退到一旁。
招財胡吃海塞,撐得無力,懶懶散散地背靠石桌子將一切盡收眼底,尋思陳愜愜當真是位難伺候的主兒,替菜菜小帥哥感到不值。
如此辛苦滿街跑腿,只因一句不合心意的稱呼,只換來對方的不屑和怒意。
“草民拜見二位夫人!”
自行帶著不時之需的青年男醫(yī)者見狀,忙跟著行禮。
“別別別,大哥快起來!哪有長輩給晚輩行禮的道理?”招財連忙扶起對方,感覺如今景象別扭且不認同,雖知放在地位高低的如今世界很是平凡。
但在二十一世紀,只有病人感謝醫(yī)生,或說晚輩向長輩問好,何來醫(yī)生反倒給病人行禮的道理。
“張橘如!”帶著慍怒腔調的泠然聲音呵斥道。
招財視線朝著聲音發(fā)源地挪去,李授衣黑著臉,步履匆匆向自己走來,那番模樣猶如手持鋒利彎刀死神,頭頂大大的“喪”字,比死神柯南還要令人滲得慌。
氣勢上就被狠狠地壓下去,她弱弱地問一句:“李哥,敢問一句,我的言談舉止,哪一個得罪你了?”
李授衣輕蔑地瞥了她一眼,目光轉落到青年醫(yī)者身上,語調冷冷地問:“你是誰?”
“草民是京中醫(yī)者,收了診金來為夫人看診。”青年醫(yī)者再次行禮,見眼前的貴氣公子氣宇軒昂,衣飾華貴,猜測對方身份不凡。
“本王明白了,那就再替她看看,”李授衣自然而然將醫(yī)者口中的夫人代入到他認可的人身上,轉身面對招財,語氣溫和,“為何不好好臥床休養(yǎng)?如此折騰自己出來逛,吃苦頭了吧?!?p> 媽耶!這是在關心我?但是關心錯人了,重點是愜愜??!
招財視線朝陳愜愜的方向移去,不出意料,她臉上那痘痘君占滿的領地,以氣得擰緊的眉目,酸成檸檬汁的生動表情渲染加持一番,達到與李授衣方才一般滲人的效果。
不錯不錯,學得真像,不愧是癡迷偶像的粉絲!
招財暗自感嘆過后,在財主小美眉的醋意逼迫著,求生欲使然,忙解釋:“這位大夫來是為愜愜看診,不是我,我糙得很,腿也十分爭氣,沒事,不疼,王爺看那邊,愜愜在給你行禮?!?p> “愜愜參見殿下,許久不見您,愜愜心中甚是掛念?!鼻皶r擅自靠近王爺,慘遭拒絕多次,陳愜愜懂了幾分規(guī)矩,忍著滿腔情意不去靠近他。
“起來吧!”李授衣掃了陳愜愜一眼,以一種不明意味的眼神注視著招財,“張橘如,你變了!”
招財細品這句話,腦海中蹦跶出生動形象的表情包,對應上他的表情,對方仿佛是在說:狗子,你變了!
她嘴角笑意更甚,戲謔:“不,我沒變,只是暴露我原有的小仙女兒天性……”
李授衣嘴角抽搐:“閉嘴,越發(fā)瘋魔了。”
“不瘋魔不成活!”招財未經思慮,脫口而出。
這話好熟悉,在哪兒聽說過……哪部影視劇呢?
招財思忖,目光不經意略過眼前人,定格在李授衣一張黑著的臉龐上。
不對,朝這個不斷抬杠的節(jié)奏發(fā)展,二人開懟,萬一得罪老李,自己不得吃苦頭。
“你別罰我,我閉嘴。”她雙手捂緊嘴巴。
“陳姑娘,讓大夫好生看看,保重身體?!崩钍谝抡Z氣疏遠平和,從未將陳愜愜當做過自家人。
陳姑娘?不是妾室嗎?
招財怔了怔,既然不是夫妻關系,又怎會留閨閣大小姐入自己府?。磕鞘怯H戚?不像?。?p> 她手腕被一只冰涼骨節(jié)分明的手握住,一驚一乍擺脫對方,無用,順著寬大白皙的手掌往上望去,是李授衣。
“李哥,干嘛?”
“跟我來。”
陳愜愜眼紅,恨恨地盯著招財,腦海中回憶著李授衣對自己唯一一次的關心話語,卻怎么地也高興不起來。
把自己帶回去訓斥加禁足?
劇里男豬腳慣用的手法,她該怎么辦,再放一把火燒!行不通,學二哈拆家吧!拆了就能跑路,可以。
招財杵著鮮活,錯,只鮮不活的原生態(tài)拐杖悠悠跟隨在李授衣身后。
“你,太慢了?!?p> “你到底要去哪里?”
“送你回去,既然腿腳不便,那便別出來亂動。”
話撂下,李授衣抱起她,她依依不舍命根子似的小樹新拐杖,攥得緊緊的。
當病號還有特殊服務,不錯不錯!
招財竊喜著,面上也顯露幾分笑意。
李授衣頗為觸動,除垂眸看路,亦不忘看著她,忍不住問起:“笑什么?”
“早知道這邊的生活這么舒坦,我早該來了。”
“是么?那以后便別走了?!?p> 他會錯意了!她說的是穿越。
想到自己終生都要被禁錮在這勾心斗角的舊時后院里,招財竭力抗議,瘋狂搖頭。
“我才不要一輩子在你身邊待著。”
他冷哼一聲:“這可由不得你!”
“是由不得張橘如吧!”招財伸出右手勾住他的脖子,目光對接上他的目光,略有挑釁之意,“你不信我是張招財,我也不信你能囚禁我一輩子。大不了我學橘如再撞個墻,沒準下輩子能穿越到現(xiàn)代大土豪家!一夜暴富!”
她的笑意更濃,摸魚度日也好,轟轟烈烈也罷,生生死死,到頭來命運都不如最初設想的一般。
正如自己無緣無故闖入這方陌生世界,變成另外一個人。若不自由,毋寧死,她才不愿意在別人制造的牢籠中渾渾噩噩地等待,虛度光陰數(shù)十年,活不明白。
“你就是張橘如?!?p> 他態(tài)度強硬,任憑她說什么,招財無語,懶得反駁,不論搬什么證據(jù),對方也會視若無睹。
話不投機,她不做聲,放眸欣賞沿途美景,枝繁葉茂的松樹上鶯啼婉轉的聲音,隨著和煦溫暖的光從枝葉縫隙中穿透而來。
她望向云絲游離的天空,沉浸在自己的美好世界中盡情感受。
李授衣注視著她,臉色凝重,她依然和以前一樣,那么喜歡天空。
十年前,他跟隨母妃回去云國。
在草原初見那一日,她那樣朝氣蓬勃的笑容,一直在他心底揮之不去。
那時,母妃與信平將軍的夫人為自己訂下了一門娃娃親,他自幼便知曉自己的未來妻子是名為張橘如的女子。
李授衣喜歡她的笑顏,對著她的畫像睹物思人十載,直至在宴會上,太子從各國買來姿色姣好的女子用于籠絡朝中大臣。
女子獻舞時,他一眼看到了她,確認過后,在諸多王公貴族的爭奪中搶到了她,此后對外宣稱她已是自己的妾室。
他此前以為,她知曉自己的未來夫婿是他,會如他一般,等待、期待、忠誠。
誰承想,在交涉中,他發(fā)現(xiàn)她從不知自己的存在,心心念念的是她的心上人,從未對他……
憑什么?
命運不公之事,他總要爭上一爭!何況,自幼他李授衣想要的,就從未有過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