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的笑聲格外的刺耳,陳維爾明明知道她就在附近,可是怎么都看不到她在哪?!澳悴慌挛野涯愫退疚那宓氖虑楦嬖V簡畢云嗎?”
“隨你?!迸思怃J的聲音挑動著陳維爾的每一個神經(jīng)。
“你說,你要我做什么?”陳維爾知道,這女人八成已經(jīng)瘋了,現(xiàn)在激怒她并沒有什么好處,不如看看她想做什么,看有沒有突破口。
“簡單,你把手里的紙翻個面?!甭曇粲职l(fā)來了指令。
陳維爾順著她的話翻了個面,一看到那些字,他感覺自己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你這女人真的夠狠。”那些文字就像是匕首一樣,此時就抵著他的脖子,再稍一用力就直接貫穿他的喉嚨。
“我不狠一點(diǎn),難道要等著被人宰殺嗎?”
陳維爾沒有說話。
“好了,話說到這了,你去吧,半個月,我等你的好消息?!边@是那個聲音最后一句話。
陳維爾站在天臺上,一陣風(fēng)刮過,瞬間汗毛聳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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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連提著飯桶走出了醫(yī)院,正碰見陳維爾的車子停在門口。
“陳哥,你怎么也來了?”祁連一看見陳維爾臉上就克制不住。
“我來看她,你怎么也在這?”陳維爾依舊是面無表情。
祁連將飯桶提起來沖著陳維爾晃了晃:“我給蔓姐燉了雞湯,拿著碗回來,你這是要去看她嗎?”
陳維爾點(diǎn)了點(diǎn)頭,祁連卻直接坐在了他旁邊:“那正好,我也去看看蔓姐?!?p> 陳維爾目光掃過他,白了他一眼沒有動靜,祁連立馬會意坐到了后面去。
“我是讓你回去?!标惥S爾沉聲道。
“陳哥,反正等下你也要走,我就等你出來搭個順風(fēng)車,自己坐車太麻煩了?!?p> 陳維爾看著他的樣子,也就沒再理他,祁連便將飯桶放在車上,又跟著陳維爾回了病房。
蕭蔓剛想躺下,誰知道又碰見他們兩個回來了。
“小山,你不是走了嗎,怎么又帶了一個過來?”
祁連傻笑道:“我是準(zhǔn)備回去,正好碰見陳哥過來,我就想著跟他一起回去,結(jié)果他要來看你,這不就又回來了?!?p> “看我?”蕭蔓看向陳維爾,陳維爾又白了祁連一眼,祁連立刻不做聲了。
“好點(diǎn)了沒?”陳維爾先說了話。
蕭蔓點(diǎn)點(diǎn)頭道:“好多了,這么晚你還過來?!?p> “衣服合適嗎?”陳維爾目光淡淡地掃過蕭曼,看見放在旁邊的袋子。
“挺合適的,你的審美能力不錯。”
陳維爾輕聲道了句“合適就好”。
“對了,我感覺恢復(fù)差不多了,明天我想辦一下出院?!笔捖届o地說。
“出院?”陳維爾眉毛輕挑了一下,“都被打骨折了,住了兩天就想走?”
“手術(shù)都做好了就回去養(yǎng)著,住醫(yī)院也挺貴的,我沒事了,不信我起來你看?!闭f著蕭曼掀起被子準(zhǔn)備起身。
蕭蔓剛起身,又被陳維爾摁了回去,陳維爾厲聲道:“出院的事情我問過醫(yī)生了,他說你還需要住一周觀察情況,我交了一周的錢?!?p> “你交了一周?”蕭蔓瞬間有點(diǎn)心疼自己的口袋了,“陳總,也沒必要住一周吧,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
陳維爾沒說話,只是盯著她的眼睛不說話,那眼神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一張巨大的手按著她,她害怕卻又動彈不得。
祁連看著突然沉默的空氣,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蔓姐,陳哥也是為了你好,你聽他的,再休息兩天,我有功夫再給你送點(diǎn)飯?!?p> 蕭蔓聽到連忙拒絕:“不麻煩你了小山,醫(yī)院有食堂,我可以自己吃點(diǎn),實在不行還可以點(diǎn)外賣?!?p> “外賣多不干凈啊,哪有我做的好吃?!?p> 陳維爾好像聽到了什么,突然轉(zhuǎn)過頭去跟祁連說:“這幾天你也別上班了,給她做點(diǎn)吃的,現(xiàn)在工作室不忙,她好了再上班?!?p> 蕭蔓幾乎和祁連同時發(fā)出了“嗯?”的疑問。
“沒聽懂?”陳維爾又重復(fù)了一遍。
“哦哦哦,聽懂了陳哥,明白明白?!逼钸B連忙點(diǎn)頭,他可不想又接到陳維爾的白眼。
陳維爾看了看周圍,忽然起身將蕭蔓不遠(yuǎn)處的窗戶關(guān)上。
“你干嘛?”蕭蔓不解。
“夜晚涼。”陳維爾的聲音就好像是安眠曲一樣,能讓人瞬間平靜下來。
蕭蔓覺得,眼前這個陳維爾真的變了,變得都不像是陳維爾的樣子。
祁連看著陳維爾也覺得很奇怪,之前的陳維爾從來都是能說一個字絕對不說兩個字,現(xiàn)在不僅話多了,人還變得細(xì)心起來。
“陳哥,你是不是換了一個人?。俊逼钸B把陳維爾看得有些發(fā)毛。
陳維爾想辯解,剛張嘴又閉上了,他拿起外套穿上,給蕭蔓示意了一下便走了,只剩下祁連在后面屁顛顛地跟著。
他們兩個走了之后,蕭蔓收到了簡思清發(fā)來的消息。
“蔓姐,現(xiàn)在有空嗎?”
“嗯?!?p> 簡思清撥了個電話過來。
聽完簡思清的電話之后,蕭蔓卻沒有一絲驚訝,原本她很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可是她沒有告訴簡思清。
“蔓姐,你怎么一點(diǎn)都不驚訝?”簡思清發(fā)現(xiàn)蕭蔓的反應(yīng)過于平淡了。
“沒有,你現(xiàn)在想怎么辦?”蕭蔓問她。
“我不知道,司程不理我了,我也不敢跟爸爸說。”簡思清的聲音有些委屈。
“司程不理你了?”
簡思清“嗯”了一聲。
“我去問問司程,你別煩了,好好休息,有消息我會告訴你的?!?p> “謝謝你蔓姐。”簡思清掛掉了電話。
蕭蔓沒有給司程打電話,她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不應(yīng)該給他打,應(yīng)不應(yīng)該摻和簡思清和司程的事情,后來的事實證明,即使她不想?yún)⑴c,也早就置身其中了。
***
司程沒有回家,他不想沾染任何一點(diǎn)關(guān)于司文清的氣息,他從來沒有這么痛恨自己身上的血緣,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司文清怎么會背叛媽媽,而且相好的人竟然還是簡思清的母親,這對他來說根本無法承受。
他在一個誰都不知道的角落里坐著,不知道該去哪里,也不知道干什么。黑夜像一只猛獸一樣反復(fù)讓人心神不寧,各種回憶席卷而來。
司程想起了他和哥哥見的最后一面,就是他抱著自己蜷縮在角落里,不停地發(fā)抖。他忽然想起了那天法醫(yī)說的話,司程死于抑郁自殺。
司程當(dāng)時怎么也想不清楚哥哥為什么會抑郁,平時對著自己的時候一直是笑臉相迎,從來沒有見過他難過,小時候的司程幾乎以為哥哥從來沒有難過的時候,他還羨慕了很久。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司航的面孔,司航拍著他的肩膀笑著對他說:“小程,不管以后我和爸爸做了什么,你都不要在意,我們都是愛你的?!?p> “不管他和爸爸做了什么?”司程反復(fù)喃喃說著,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瘋了一樣地跑回家。他在司航的房間里不停地翻來覆去,好像在找什么東西??墒钦伊税胩焖紱]有發(fā)現(xiàn),一拳砸在了床上,誰知道,里面卻傳來了空心的聲音。
司程又敲了敲,確定剛才自己沒聽錯。
他用盡全力將床板抬起,里面放著一個上了鎖的箱子,上面已經(jīng)落滿了灰。
他用手輕輕拂去上面的灰,發(fā)現(xiàn)上面刻著一行小小的字,可是年代久遠(yuǎn),字跡已經(jīng)模糊了。司程去看那把鎖,早就已經(jīng)生了銹,密碼鎖也根本無法移動了。司程拿了一把錘子過來,直接把鎖砸開,里面放著一張發(fā)黃的照片。
司程小心翼翼將照片拿出來,里面是一家三口的照片,一對夫妻抱著一個小孩,那人是司文清,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的眉眼像極了……余媚!是余媚!
那個孩子……
司程努力去看那個孩子,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邊有一顆痣。
他清楚地記得,小的時候自己特別調(diào)皮,有一次和哥哥打鬧的時候劃破了哥哥的臉,好了之后那顆痣也沒有了,他當(dāng)時還戲謔說,哥哥的美人痣沒有了。
那也就是說,司航是司文清和余媚的孩子!
司程又想起了司航那句話,“不管我和爸爸做了什么……”他原來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司程再往下翻,盒子里面竟然還有一個夾層,里面還有一封信。他的手指有些顫抖,封面上是司航的字跡,上面寫著:司程親啟。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封信,信紙很褶皺,上面還有些斑駁的痕跡。
小程:
我不知道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還在不在你身邊,如果不在了,也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有一個秘密我本想一直瞞著你,但是最后覺得你已經(jīng)長大了,還是應(yīng)該告訴你。
在我小的時候,每次看到你和姜阿姨也就是你的媽媽在一起親昵的時候,我就很羨慕,但是我知道,縱使她再怎么對我好,我都融不進(jìn)去。雖然她對我也很好很好,但是我總覺得字跡是個外人。
后來,我學(xué)會了妥協(xié)。我讓自己慢慢適應(yīng),適應(yīng)看全家人圍著你轉(zhuǎn),適應(yīng)看你開心的樣子,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會嫉妒,甚至想把你扔了,但是后來,你一次次的圍著我轉(zhuǎn),雖然跟我打鬧但是有好吃好玩的總是給我,爸爸斥責(zé)我的時候你總是擋在我面前,有一次我記得我惹惱了爸爸他要打我,小小的你擋在我面前,整個背一下子紅了,你哭了好久,可是還是安慰我說“哥哥,我不疼”,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發(fā)誓,我一定會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保護(hù)你,也是從那之后,即使姜阿姨和爸爸都圍著你轉(zhuǎn),我也不再去爭搶,我會默默在一邊,看著你開心就好。
我那時候也不大,缺少父母關(guān)心的我在整日整日的壓力下患上了抑郁癥,我有無數(shù)個夜晚想要離開這個家,但是對你的牽掛,我一直下不了決心。
但是你知道嗎,那天,我不小心在爸爸的衣服里面發(fā)現(xiàn)了這張照片,像是得到了寶貝一樣,那是關(guān)于我媽媽的唯一的記錄,我不停地尋找不停地尋找,某天居然撞見了爸爸和一個女人親密,我本想沖過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那女人的眉眼,像極了照片里的人。
我后來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情,但是對不起,我沒能選擇告訴你,有的時候看見爸爸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竟然還有片刻的欣喜,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不公平的,但是,我只能對不起。
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打擊應(yīng)該很大,但是我也只能說對不起,不求你原諒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夠好好照顧自己。
愛你的哥哥
司程看完的時候心理五味雜陳,他將紙瞬間攥成一團(tuán),眼淚霎時間流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是想念還是悲憤,哥哥原來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離開的一天,可是卻什么都不跟自己說,哥哥知道父親出軌的事情,也沒有跟自己說。
“什么都不告訴我……什么都不告訴我……”司程的眼淚決堤,近乎嘶吼。
他是司文清和余媚的兒子,竟然是他們兩個的兒子,她竟然沒有走,竟然還和父親在一起,他們?nèi)齻€一直瞞著自己,只有自己像個傻子一樣。
他將信撕成碎片,可是那碎紙像是在嘲笑他一樣,他的腦海邊回蕩著無數(shù)的笑聲。
“只有你是傻子?!?p> “他們都在騙你,都在騙你?!?p> “你還這么相信他們,你就是個傻瓜。”
他記得哥哥經(jīng)常將自己抱在懷里,爸爸生氣打他的時候哥哥都會擋在他身前,蛋糕的第一口會給他,一支雪糕也會讓給他,好玩的玩具給他,只要是他要的全部都給他??墒牵瑸槭参í?dú)爸爸,他要和自己搶。
司程又發(fā)瘋一樣將所有的碎紙撿起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用膠布粘起來,可是,信卻變得充滿裂痕,就像他和司航一樣。
司程坐在房間里,像一個木偶一樣,整個身子沒有一點(diǎn)力氣,他看著眼前殘破不堪的紙,所有的血液好像都被抽干了。
這時候,他媽媽卻回來了。
“司程,媽媽回來了,你在嗎?”姜云秀脫掉衣服,換上拖鞋,朝著司程的房間走過去。
司程連忙將信藏起來,將床板放回原位,迅速抹了一把眼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
“司程,你在哪?媽媽給你帶了好吃的,快出來?!彼哪_步聲越來越近,司程推開門一臉笑意站在她面前。
“媽?!?p> 女人看見司程的鼻子眼睛通紅:“怎么了兒子,你哭了?”
司程連忙搖頭:“沒有,剛剛看了一個特別感人的電影。”
“那就好。”媽媽完全沒有懷疑,她走到餐廳里去,將一個盒子放在桌子上,“兒子,快過來,看看媽媽給你帶了什么。”
司程走過去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個做工非常精美的蛋糕。
“怎么樣兒子,喜不喜歡?”姜云秀喜笑顏開地看著司程。
司程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了聲“喜歡?!?p> 姜女士不知道,自從司航走了之后,司程就不喜歡吃蛋糕了。
“媽,奔波了一路,休息會兒吧。”
姜云秀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我先去洗個澡,等會兒咱們一起出去吃個飯。”姜云秀又朝屋里面望了望,“你爸呢,他不是回來了嗎?”
“他……他出去忙點(diǎn)事情,明天回來?!彼境搪牭健鞍帧边@個字,心里開始抵觸。
“那行,媽媽先去洗澡了,你先待會兒,等我。”
司程點(diǎn)了點(diǎn)頭。
姜云秀去了衛(wèi)生間,司程坐在餐廳,看著那個蛋糕,切了一塊出來放在一邊,又切了一塊放在了自己的盤子里。
“這塊給你。”
他又切了一個小塊放在自己面前,咬了一小口:“蛋糕好苦,我以前怎么會喜歡吃這么苦的東西,哥,你說是不是?”
司程嚼著一大口苦笑。
過了一會兒,姜云秀洗完澡出來了,司程笑著轉(zhuǎn)過去。
“兒子,蛋糕好不好吃?”
“好吃,您也來吃點(diǎn)。”
姜云秀搖搖頭:“媽媽就不吃了,太甜了,吃多了發(fā)胖?!?p> 司程扶著姜云秀的肩膀,捋了捋擋住眼睛的頭發(fā):“現(xiàn)在您還講究身材?”
“生意場上,還是要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點(diǎn),有精神些?!?p> 姜云秀轉(zhuǎn)身,又拿了個披肩披上:“走,兒子,既然你爸沒回來,咱們娘倆先出去吃?!?p> 司程點(diǎn)點(diǎn)頭。
“對了兒子,你著急忙慌把我叫回來說有事情跟我說,是什么事情?。俊?p> “吃完飯再說吧。”司程的聲音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