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盛暑時候,蟬兒在樹枝不停的叫喚著仿佛也在叫喧著天氣異常的煩悶燥熱,微風吹來也是一臉的悶熱氣息,丫鬟婆子趕緊忙完手頭的活兒蹲在陰涼的地方稍作歇息,卻也不敢離主子太遠,怕主子使喚身旁無人伺候,實在炎熱難待,大廚房總會給大伙兒煮些綠豆湯解暑,碰上主子洗臉冰鎮(zhèn)用剩下的碎冰也可放些進去,各人盛上那么一碗,喝著頓時不適感消散好過會兒。就忙著去主子跟前伺候著。
不過待在里屋伺候的丫鬟婆子多少沾著主子的福,不用去外屋毒日頭底下做事,次一點的二等丫鬟也能夠站在陰涼的走廊邊等著主子的使喚,唯有三等丫鬟是做些粗使活計,辛苦勞累,雖無奈卻為了討生活也別無它法,硬著頭皮去做便是,得到的補貼倒也能夠使心里舒坦些。
可綠蘿自恃年輕美貌,討人喜歡,雖做不到一等丫鬟,怎么也該落個二等丫鬟的位置,沒想到那日被買下后,朱媽媽給自己安排了個三等丫鬟,好說歹說也不肯改變主意,真是氣煞她了,如斯這般姿色,卻每天做不完的雜活,一雙纖纖玉手也變得略略粗糙起來,她心里多少有怨言,卻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誰讓自己是丫鬟呢,可那日聽說老爺身邊的文姨娘出身也不高,不也做了姨娘。如果自己也是姨娘……這樣的想法冒出來,綠蘿自己也被嚇了一跳,搖搖頭喝完手里的綠豆湯,放下便出去了……
妍汐閣
卿妍身著白色繡花齊胸襦裙,外罩淺藍色短款半臂。卿妍手里的書被她翻了許久發(fā)出“唰唰”聲,心里總是覺得煩悶沉不下心來,許是被這燥熱影響,更或者是擔心白氏的病情。
云芽與畫琴見狀,疑惑的相視了一眼,云芽開口道:“小姐,天氣炎熱,我替你打水洗洗吧?!痹蒲空f罷就要出去打水替卿妍沐浴。
“不用?!敝黄届o的說完便把書放下,撐起自己要從塌上起來,畫琴小跑過去扶著起來,抬眼偷看了卿妍一眼,說道:“小姐可是擔心夫人?”似乎是因為心事被說中了,也就將內里的擔憂一展,扶額坐下。
自那日將紫冰蓮帶回,就急忙拿給了沈秋讓她入藥,本以為就此就了事了,可那日沈秋還說因為入藥了半年,必須施針七日祛除體內的毒素,期間還特地吩咐不可打擾,月月因跟隨沈秋多年,自然通得一些藥理沈秋就讓她在身邊協(xié)助,說是協(xié)助無非是配藥煎藥罷了,這期間為了不給沈秋壓力,卿妍是強忍著自己不去婉清院,婉清院也對外宣稱養(yǎng)病,好在素日里白氏就整天病榻床鋪,也無人起疑惑。這算上那日這已經第七日了,不知那邊到底如何了!
就這樣在擔慮中時間一點點流逝,這晌妍汐閣剛剛由云芽逗弄著卿妍笑了一會兒,婉清院就有丫鬟來人說沈秋有事找大小姐。卿妍知道定是已經好了,于是步履急緩的向著婉清院走去。
走至婉清院外屋時,就聽見里面的歡聲笑語。
“夫人,你要多笑笑。你笑起來真好看?!痹略掠弥赡鄣脑捳Z對著白氏說道
白氏莞爾一笑,不禁道:“月月真可愛,長得也可愛,笑起來也可愛啊。”里面的笑聲雖不大,可也是卿妍以前很少聽過的,讓她頓覺溫馨,腳不自覺向里屋走去
“娘。”卿妍向白氏屈膝行李,沈秋也福了福身,卿妍坐在凳子上,月月就跑至她身邊,用小臉蹭了蹭卿妍,像只小野貓一樣,把大家都弄笑了。
歡笑一陣子后,卿妍才正色道:“娘,你覺得身子怎么樣?”
“好了許多,不似之前頭暈腦脹,說著些許胡話,現(xiàn)下只是犯困而已?!?p> 聽到好了許多,卿妍內心是異常的開心,可是還沒高興多久就被那犯困二字整的微蹙,白氏自然發(fā)現(xiàn)不了女兒低頭下的情緒。
“許是小姐去廟堂給夫人祈福,菩薩顯靈,夫人的病才有了起色。可見這疑難雜癥總是可以治好的。”說話的正是從偏廳走出的沈秋,一臉笑意。沈秋面容帶有黑圈,可見這幾日正是不眠不休的替白氏診治所累,卿妍看了內心動容,又聽的后面那句話知道是沈秋為了告訴自己放寬心自會想到辦法治好的。
“秋娘,我的病有起色還是多虧了你。就算妍兒不告訴我,我也能猜到你是位大夫?!卑资贤蛞贿叺纳蚯?,平和的說道。
沈秋聽完福身作禮:“夫人,小姐對我有恩,我為夫人做事本就是應當?shù)?,不敢居功。還是夫人善有善報。我不過是碰巧罷了?!?p> “秋娘,不管怎么說,你救了娘親,這謝禮你該受著的?!?p> 白氏出身武家,在她看來誰對自己有恩就該報答,卿妍自是明白白氏的脾性,故而替他承了這答謝之禮,欲給沈秋回禮,被沈秋攔下,兩人拉近身子。
沈秋在卿妍耳邊低聲道:“小姐不若我將蠱毒解了,那時答謝,我必受著?!鄙蚯镆膊皇桥つ笾?,見卿妍和白氏把話說的這么誠懇,自己如拒,倒顯得造作。卿妍聽完點了點頭。
眾人在婉清院待了許久方才離開,沈秋依然被留在婉清院照顧白氏,月月年紀尚幼,漸漸泛起困倦,白氏便做主讓月月留在婉清院。隨后卿妍離開婉清院去往自己的妍汐閣。
走出外院的時候,天色已經黝黑,云芽見夜路難走,便折回婉清院要個燈籠,卿妍和畫琴等人就站在外院路口等候。就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草叢中出來。
“綠蘿姐,你聽我跟你說,你長得這么美,膚若凝脂的,是個男人看了就心動?!敝宦爟蓚€小丫頭躲在草叢里面,其中一人正在努力的勸服另一個。
聽完他說的,那被說美貌的丫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搖了搖頭道:“可是老爺會看上我嗎?而且我的出身也不好呢?!闭f罷垂頭喪氣
“出身?出身能代表什么?別忘了府里的文姨娘出身更加不好呢。還不是照樣當了姨娘,”似是接下來的話會涉及到什么秘密一樣,那丫頭左顧右盼了一會兒,將聲音壓低了一會兒,接著說道:“聽說當年的文姨娘也是耍了些手段才有了現(xiàn)在。你為什么不行?”綠蘿像是聽到了驚天秘聞一般,瞠目結舌??粗@幅樣子,那小丫頭才滿意的對著她又說了好些話,兩人漸行漸遠……
畫琴聽完二人悄悄地對話,不覺唏噓,雖然只有十二歲,可是身處大戶人家什么腌臜陰謀詭計都大多看的過,卿妍冷眼的盯著兩人走遠的方向。仔細回憶著剛剛的話:
耍了手段?
這么說來,當年的事不簡單了?
妍汐閣
“小姐,要不要將綠蘿發(fā)賣了?!碑嬊俜薹薜恼f著,對于這種心思骯臟的人,真的看一眼都嫌臟,雖然大家都在府里做奴婢,可不代表自己就低人一等甘愿做妾,即使是寒門妻總賴過高門妾,左右不過是個男人手中的玩物罷了。所以對于綠蘿這種想爬上主子床的丫鬟,畫琴是很鄙夷的。
卿妍搖了搖頭。隨意的抓起了自己的一縷頭發(fā),平緩的說著:“她即便有這個心,爹爹好活不理會,她也沒轍。”
“萬一她也學文姨娘使手段呢。”畫琴邊說邊幫卿妍擦干剛洗好的發(fā)絲。
“我想,應該不會了,”卿妍向著松竹院的方向望了望。揉聲說著,“我相信爹爹。”
或許上一世的卿妍不敢肯定,可是如今的她很明白,當初的文姨娘不是爹爹對不住娘親,是爹爹大意中了她的計謀,才納了她。再來一次,必定心生警戒,爹爹不會再重蹈覆轍。。。。。。。
深夜的松竹院
林老爺踱步在院內,平時公務繁忙,基本就會歇在這里,轉身向著里屋走去。走至墻壁。光滑的表面有一個凸起點,伸出手指一按,中間突然出現(xiàn)一副圖畫,那是副侍女圖。
三千青絲挽成垂鬟分肖髻,插著一支流蘇珠釵,一襲淡綠色襦裙,坐在一棵大樹捎上,笑著嬉鬧。一襲微風卷起微微桃花,紛飛,真的美麗極了。
“柔兒……”林軒正滿目柔情的凝望著這幅畫上的人。這幅畫正是林軒第一次看見白氏的場景,到現(xiàn)在都記憶尤深,無法忘懷,深入骨髓。
看了許久,漸漸的濕了眼眶,月光撒向了整個墻面,畫上的人宛如仙子一般,更讓人觸手不可及,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似乎像是害怕一般,便重新按了一下機關。笑著向著婉清院的方向道了聲晚安。眼中透著一汪的柔情蜜意。頹然的走向床榻,輾轉反側……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其實痛苦的又何止林軒一人,每時每刻,白云柔每每都是獨自望著松竹院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不過是一個不說一個不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