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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沉的天空下，高高地盤旋著幾只禿鷲。
被高山與密林環(huán)繞的平原上，至少七十支以上的人類小隊——少則六十人，多則兩百人——正以較小的縱深，左右展開，排列成了一道道整齊的橫隊。這些橫隊圍著某個中心點，共同鋪開了一個外圍長達一公里以上的巨大扇形防線，就像是一座擁有生命的，巨大的迷宮。
扇形的圓心，是這片平原上的制高點，在那里，三千多名士兵正在緊鑼密鼓地用各種各樣的木材修建一片龐大的營壘——這將是人類反攻弗萊沃夫地區(qū)的橋頭堡。
而在防線對面的密林入口處，不計其數(shù)的魔族正在聚集。
“有多少？”
我拿著一個簡陋的單筒望遠鏡從左到右掃視著魔族的大軍，頭皮開始發(fā)麻。
“這我哪數(shù)的過來？光高等魔族預計就有三千只以上，低等魔族的魔力完全被它們掩蓋了?！?p> 艾希莉婭嘆了口氣，用余光看了看我。
“怎么？害怕了？”
“不怕就有鬼了?！?p> 我放下望遠鏡，將它遞到了克拉夫手中。
視野的一角，我能看到士兵們或是緊張，或是恐懼的神情。跟我當新兵的時候一樣，那邊的民兵當中，有個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孩子剛剛吐完，緊張導致的胃痙攣相當不好受。
“你這玩意還不錯，下次給我也整一個?！?p> 克拉夫再次確認了一遍魔族的“布陣”，不，倒不如說那幫家伙完全沒有排兵布陣的概念，單純是分種類站在一起。
比如那團黃色，灰色或者深棕色的東西被稱為獸人，雖然體型和人類相近，但渾身上下都被毛發(fā)覆蓋，還長著一顆動物的腦袋；那邊綠色和粉色的是哥布林，小的我見得多了，但是那些和成年人類一般大小的大個子我還是第一次見過，不用望遠鏡就能看到，大個子全部都排在小個子的后面；勉強能分辨出的兩翼，主要分布著所謂的獸人狼騎兵，它們似乎成功馴化了魔獸化的巨狼，借著狼的氣勢耀武揚威；最顯眼的依舊是最后那些牛頭人和巨魔，毫無疑問，那些裝備著近戰(zhàn)武器的巨魔，才真正是我心里發(fā)慌的原因。
“要是看到的景物別這么綠就好了?！?p> 克拉夫嘟囔著，嗯，我知道這家伙是故意說給我聽的，然而這個時代的技術(shù)，我暫時對此并沒有什么辦法。
“我們這是進了魔窟了?！?p> 胳膊就跟別人的大腿一樣粗的斯圖亞特，正扛著大劍，緊皺著眉頭。明明天氣已經(jīng)稍稍變冷，但他依舊毫無顧忌地穿著那身單薄的短袖。
“原東弗萊沃夫省現(xiàn)在不就是個魔窟～”
瑟棲倒是沒什么緊張感，為了便于騎馬作戰(zhàn)，她和提婭都換上了一條外圍掛著皮制裙甲的短裙，上半身則穿著魚鱗一般的鎖子甲，一頭長發(fā)像一團包子一樣盤在腦后，只有一小撮毛從包子的根部隨意地垂搭了下來。
“我已經(jīng)做好準備了！這次不會拖大家后腿了！”
提婭似乎在給自己打氣，被發(fā)巾纏在腦后的單馬尾在她抬起頭的同時，像彈簧那樣上下甩了甩。她的背后背著一把與眾不同的長弓與兩支短標槍，箭袋則掛在身后的馬背上。
這么說起來，小隊里好像唯一有條件穿胸甲的女性就屬艾希莉婭了……算了，別多想，我可不想在開戰(zhàn)之前就死在自己人手上。
“呼——”
“呼呼——”
在木質(zhì)滾軸的摩擦聲中，我的身后，一些長棍一樣的物體劃過了空氣，速度聽起來不算快，但聲響卻足夠大。
緊接著，一團團燃燒著烈焰的投擲物從上方進入了我的視野。它們就像是傳說中太陽神的戰(zhàn)車一樣，拖著由明亮的火焰與漆黑的煙霧構(gòu)成的尾跡，仿佛在以厚重的云層為道路，向著魔族的大軍疾馳而去。
很快，這些投擲物就像是隕石雨一樣，在魔族當中引起了不小的混亂。
“嗚——嗚嗚——”
號角聲先是一道低沉的長音，在第二聲低音后，迅速轉(zhuǎn)為高亢，響徹了整片戰(zhàn)場。大戰(zhàn)前的最后一絲寧靜為之打破。
“前進！”
“前進！”
“前進！”
傳令兵或是軍官們的吼聲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從中間向遠處穿去，隨之響起的，是士兵們鼓點，或是雷鳴一般的腳步聲。左側(cè)那些由矛，槍，盾各式各樣的武器構(gòu)成的長墻開始整體向前移動，右側(cè)當然也在前進當中，但明顯沒有左側(cè)那么快的速度，人數(shù)也較左側(cè)更少。
魔族自然不會站著挨打，兩翼的狼騎兵——姑且這么稱呼——率先發(fā)動了沖鋒，一時間，煙塵四起。緊隨其后，中間那一大團也開始向前推進。除了哥布林和少數(shù)獸人部隊以外，似乎很難在魔族當中找到一面旗幟。
跟在最后的那些巨魔，裹著肌肉的皮膚乍看上去就像是木樁一樣粗糙，若是被那略顯肥胖的夸張肌肉輕輕一捏，恐怕我就可以回憶這輩子的過往了。
它們在一個令我映像深刻的距離上突然停了下來。
不好！
我的心臟就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抓了一把，劇烈抽搐了一下，血液上涌，眼前一黑，又很快漸漸恢復了回來，腦海中不斷地重播著某天的慘狀。
數(shù)十個巨大的石塊騰空而起，以一個低平的軌跡由遠及近朝我們的軍陣沖撞過來，很快，在地動山搖之中，一聲聲巨響此起彼伏。
士兵們的悲鳴聲從四處傳來，左側(cè)，右側(cè)，到處都有人隨著漫天的塵埃一同揚起。隔壁的一支橫隊被鑿出了一個兩三人寬的缺口，隊伍后排的士兵們一個挨著一個，成片地被前排倒下的人壓倒，整個隊伍甚至完全失去了隊形。我甚至能感受到撞擊產(chǎn)生的震動，在自己的肚子里翻滾，戰(zhàn)馬發(fā)出了受驚的嘶鳴聲。
巨魔的攻擊幾乎沒有打歪過，難得有一塊未能在落地時擊中我們的石塊，居然依舊能在地面上連滾帶跳，命中更后面的目標。
這就是來自對方投石機的還擊。
絕望，驚恐，心有余悸，各式各樣的情緒被不加掩飾地寫在了士兵們的臉上，一些隊伍頓時停止了前進。
“恢復隊形！”
“不要停！繼續(xù)前進！”
?“后面的，填補缺口！”
為了遏制恐慌的蔓延，軍官們開始維持秩序，以免陣形在接敵前就引發(fā)崩潰。
“勇者大人，席爾瓦，你們確定右側(cè)能扛得住嗎？”
克拉夫眉頭緊鎖，面色嚴峻。
“這只弱雞別拖我后腿的話。”
艾希莉婭的目光也從受到“炮轟”的士兵們身上拉了回來，故作輕松地朝我指了指。
“至少在奧莉薇婭吃掉魔族右翼之前，我還是有不打崩的自信的?！?p> 面對艾希莉婭的挖苦，我也只能帶著自嘲的口吻笑了笑。
“畢竟你的那三百人可是能和騎士團匹敵的精銳，你的命是小，別給我把他們都打光了，讓我不好跟陛下交代?！?p> 原來弗拉門戈那家伙那么看得起我，那一開始還裝小氣。
“那真是我的榮幸啊?！?p> 我苦笑了起來。
“話不多說了，祝你們好運。”
克拉夫的面色再次恢復了嚴峻，朝我揮了揮手，帶著衛(wèi)隊向軍陣左翼疾馳過去。
“好運?！?p> 我笑了笑，牽著韁繩轉(zhuǎn)向軍陣右翼。
“全隊出擊！”
“喔！喔！喔！”
身后這支三百人的騎兵隊中，傳來了三聲整齊而響亮的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