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9. 模仿游戲
4月17日，星期五，0:00。
午夜。
天空上懸掛著一輪緋紅的血月，發(fā)潮的消防通道，毒液般幽綠的應(yīng)急燈，被拉得鬼怪般頎長的人影。
哐哐……
套著灰色背心半死狀態(tài)下的薩曼莎腦袋一下下的磕著樓梯坎的棱角，被羅哲拽著手臂拖往地下車庫。
黑色軍靴，防彈纖維皮大衣，血漬布滿的白襯衫，油頭完全散了下來，披到肩膀上的黑色卷發(fā)，與上班時的模樣完全不同，過分高挑的枯瘦身子似是刻意追求舞臺感而導(dǎo)致病態(tài)審美的話劇演員，尤其是在黑客帝國般的戲服套在身上后。
不是企鵝。
而是一號歇斯底里的危險人物。
紅色翻蓋手機響了，彈出一個復(fù)古的對話窗口，黑色界面，綠色的字符，似是上個世紀的復(fù)古系統(tǒng)。
羅哲明白了，這鬼佬女人就是這樣和自己聯(lián)系的，原本對面的可憐蟲會被這女人屠殺掉，但他不同，只是想見識見識怪物的真容。
【還有多久？我快撐不住了……那些癬開始剝離了，腦子里好像有什么東西?！?p> 對方發(fā)來這樣的消息。
羅哲認為此人有些可憐，但自己早已失去了同情心，或許這對話窗口是受到監(jiān)控的，他如法炮制。
嗒嗒嗒……
羅哲面無表情，手指飛快的在非觸摸式的九宮格鍵盤上狂打。
【你相信有神的存在么？】
羅哲發(fā)出去后，突然意識到不妙，毫無征兆的，幻覺開始浮現(xiàn)，想象力再次突破了極限精度。
有關(guān)殺戮的一切記憶碎片重新拼合呈現(xiàn)，甚至是淡忘的無意義內(nèi)容，魚鱗上的斑點，竹筍蟲振翅的嘶鳴，蟻穴中發(fā)脹的浮尸，青蛙表皮的紋路。
盡管已是久遠的童年。
被斬首的鯽魚，用木頭削成的尖刺插入竹筍蟲的節(jié)肢，用污水注入昆蟲的巢穴，用炮仗塞入青蛙的口腔。
所有暴虐的殘酷行徑在腦海中繽紛的盛放開來。
身臨其境的想象力精度，羅哲鼻子一熱，溢出黑紅色的液體，似乎是大腦不堪負荷，眼角也泣出鮮血。
但卻莫名感受到了歡愉。
連忙吞下幾顆佐匹克隆安定藥，被血疫詛咒改造的怪物般的臟器快速蠕動，瞬間吸收了藥力，但還不夠，他又吞下幾顆阿普唑侖，才勉強控制住了幻覺，要知道平時半片的藥效，就足以令人沉眠。
喬雅每次只給他開一周的劑量，令羅哲錯愕的是自己幾個鐘頭不到就吃空了藥瓶，自己必須再找她拿，無論通過何種手段。
【如果真的有神的話，只要能治好傳染病，無論是每天上香也好，每周做彌撒也好，我會一輩子信奉他的?！?p> 對方這樣回復(fù)著。
羅哲憐憫這個男人，盡管沒有同情心，只覺得可憐。這個對話窗口可能意義并不在于和染血者的溝通，因為自己已經(jīng)有了他的手機號碼，更像是某種測試和記錄，它們的血會被裝進血瓶，即使不知道是怎樣的過程原理，而這些對話很可能也是一種測試。
羅哲變得極其多疑，自己要探尋的，可能是神。
所以羅哲不會安慰他。
沉默良久，羅哲用薩曼莎的語氣，在潮濕陰暗的消防通道中回復(fù)對方，漆黑中電子屏幕照亮的雙眸，是不帶任何情感的寒冷。
【假定的確是神創(chuàng)造了人類，那么祂對人肯定是不含愛意的?！?p> 還沒等對方理清頭緒，羅哲發(fā)狂一般的用舊式九宮格鍵盤敲著字，他總算明白為什么會是翻蓋手機，比起觸屏，富有力量的敲擊，更具備儀式性。
將薩曼莎那一套，盡數(shù)送上。
對方顯然已經(jīng)被嚇到了，根本不知道要回復(fù)什么。
【你真的是疾控中心的人么？】
對羅哲抱以極度的懷疑，本就對傳染病的絕望，在此刻更是被徹骨的恐懼侵蝕。
而羅哲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盡力模仿薩曼莎的口吻。
【我只是在告訴你無可爭議的事實?！?p> 【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p> 【謹記，不要出門，否則會被追究刑事責(zé)任?！?p> 羅哲蓋上翻蓋，放進大衣內(nèi)里的口袋，把薩曼莎拽到了地下車庫，樓梯間劃過一地的血跡，沒死透的薩曼莎顯然也有著染血者的癥狀，凝血功能障礙。
正當(dāng)羅哲準備開走自己的雷克薩斯的時候，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切諾基的車主竟然還沒有把車挪走，而車庫的管理者顯然是個不太盡職的家伙。
令本就在血疫詛咒下焦躁的羅哲更加煩悶。
打開后備箱，把半死不活的薩曼莎塞了進去，然后砰的一聲合上。
羅哲把工具箱甩進車后，進了駕駛位，眸子深處閃過惡意。
“可別怨我……”
他綁上了從來不在乎的安全帶，發(fā)動了引擎，預(yù)熱了一會兒后，滾燙的汽缸發(fā)出野獸般低沉的嗡鳴，羅哲開始倒車。
倒了足足一米多。
磅！
直到車尾的保險杠撞在了墻壁上，鏟出幾塊墻漆，凹陷處暴露出水泥。
然后他把油門踩到了盡頭。
磅！
大切諾基發(fā)出的警報聲，仿佛是在痛苦的嘶吼。
倒車，踩到盡頭。
磅！
倒車，踩到盡頭。
磅！
不僅是大切諾基，周邊受到波及的車都發(fā)出刺耳的鳴叫聲。
羅哲已經(jīng)撞開了一條道路，平淡的看了一眼全是凹陷的大切諾基，然后向車庫出口開去。
聽到這動靜，停車場的管理者趕來，不可思議的看著揚長而去的羅哲。
“喂！”
他試圖制止住羅哲。
羅哲只是不屑的開了開雙閃，但沒有停下的意思，直接飆到七十多碼，不要命一樣。
磅！
直接撞壞了升降欄桿，雷克薩斯的引擎蓋上慘不忍睹，就這樣開到了道路上。
羅哲看著手機上的地址，現(xiàn)在開過去最快二十分鐘，如果不等紅燈的話。
他再度撥通了喬雅的電話。
意外的是，這次直接秒接，對方并沒有睡覺。
“你住在哪里？”
羅哲單刀直入，從來不說廢話。
“問這個干嘛，我仔細看了幻象的詳細信息，潛伏期短得可憐甚至是沒有，一旦感染病毒就會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復(fù)制，會即刻出現(xiàn)癥狀，這不符合病理學(xué)……”
喬雅根本睡不著覺，聽了羅哲的話沒有去檢測，而是在自己家開的醫(yī)院之一自我診斷。
“沒用的，這不是病毒，是血疫詛咒。”
就連說出這句話的羅哲都覺得自己像個神棍，但事實如此。
“血疫詛咒？”
喬雅懵了。
“我需要更多的安定藥，精二類的已經(jīng)不管用了，你能給我開精一類的么？”
羅哲聽薩曼莎所說，幻覺會持續(xù)到直至人崩潰為止，他認為只是安定藥的話是無法抵御更多的幻覺的，或者是靈視，怎樣都好。
“我不是才給了你么？”
“我已經(jīng)吃完了?！?p> “哈？怎么可能？”
“別說了，把你的定位把發(fā)過來，我去宰個怪物后馬上過來找你。”
羅哲直接掛斷了電話。
即使是學(xué)校路段，他也沒有減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