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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下一季晴天

第七十九節(jié):惜別

等待下一季晴天 季葳蕤 4226 2022-03-18 15:34:40

  季晴從喬燃和老爺子的對話,簡單的梳理了外公的過往及目前的生活。

  蒲老爺子的父親,也就是季晴的太爺爺,原來是重慶國府很有名的律師。

  蒲老爺子是老小,家里還有一個兩個哥哥,按照父親的安排,蒲老爺子家里的兄弟都學了律師。

  蒲老爺子本來在云南大學學的也是法律,后來云南民族學院籌辦少數(shù)民族語言學,蒲老爺子響應號召,積極保護少數(shù)民族文化遺產(chǎn),轉(zhuǎn)到民族學院開始研究彝語,去了很多云南彝族地區(qū),記錄了很多第一手語言文獻資料,對彝族文字和語言的研究及繼承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也就是這樣的緣故,蒲老爺子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生活了幾年,那是中國最艱苦的幾年。

  當?shù)厝嗣駥⑸僦稚俚目诩Z從牙縫中省出來給他們這些大學生,他們樸實而善良,不求回報,僅僅是對年輕人的痛惜和愛護,所以老爺子對他們很有感情。

  后來西南民族大學彝語研究中心有科研項目,蒲老爺子就調(diào)回了成都。

  退休后,蒲老爺子又回到云南做彝族語言資料研究,也是去回訪一些老朋友。

  蒲老爺子見那邊的留守兒童缺少書籍,就買一些或者直接動手寫一些,偶爾也帶他們讀讀課外書。

  蒲老爺子表述很簡單,寥寥數(shù)語,簡短幾句話就介紹完自己的事情,但是只說了自己學習工作上的經(jīng)歷,家里的事情幾乎都沒提。

  唯一提到的是他的兄弟們后來陸續(xù)到國外求學工作,幾乎就都留在了國外,在那些動蕩的歲月里也斷了聯(lián)系,所以蓬慈基本沒有什么親戚。

  季晴想著外公可能還不知道媽媽已經(jīng)離開人世……心里一陣酸楚,不過想著,外公不知道也好,知道了也只是徒添傷悲,不如這樣清清靜靜的過他的生活好了。

  季晴也沒有參與喬燃和蒲老爺子的談話,只是拿過一棵棵杜鵑梔子花,將它們深深的種到土壤里,心里默默期許它們努力生長,將來枝綠葉茂,開出一季繁花,希望未來這個小院能熱鬧一點,不再這么冷清。

  喬燃本來想提這個話題,讓季晴方便問一些她想問的問題,但是見季晴一直不說話,只是專心的聽著,也就不多說了。

  季晴知道,外公是不會輕易談起家事的,更何況他們這樣的“外人”。

  這些陳年家事,不僅是方汐云心頭的痛與傷,更是外公外婆的傷口,一觸就痛,所以季晴也不想問,不想提,只要眼前的人,眼前的生活都好好的,就滿足了。

  蒲老爺子其實熟了性格也很開朗,不僅聊了會天,還讓喬燃唱了幾段老歌給他聽。

  喬燃這“中華曲庫”也不是蓋的,隨點隨唱,什么歌總能哼幾句,蒲老爺子聽得心滿意足,偶爾也跟著哼哼,兩人一唱一和,一派天倫之樂其樂融融的景象,季晴都不忍心打攪他們。

  季晴從蒲老爺子的態(tài)度中也能看到,他重男輕女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怪不得方汐云對蒲老爺子的態(tài)度一向是能不提就不提,諱莫如深,不像父女,更像陌生人。

  經(jīng)過喬燃和季晴的一番整頓,院子里干凈整潔了很多,花圃里種上了綠植,水池里也放里清水,石板路清清爽爽的,小草和苔蘚映得小院里絲絲點點的春意。

  “爺爺,怎么樣,還滿意嗎?其實墻角要有一叢竹子就更好了,但是今天沒找到——”

  喬燃忙出一頭汗,衛(wèi)衣和牛仔褲也臟了好幾處,但是看到煥然一新的院子還是很有成就感了,熱切的拉著蒲老爺子只希望他能喜歡。

  “挺好,挺好,小喬你真能干,不過這些花草是不是也花錢了?那我要給你們。”蒲老爺子關注的點總是與眾不同。

  “哎,爺爺,這個花花草草沒花多錢,這也不是您要求的,是我和小勤喜歡植物,所以就幫爺爺整理了,您喜歡就好?!?p>  “喜歡,你們用心了,那我就收了,謝謝!”

  蒲老爺子看了看喬燃,點點頭,又看看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樹,目光凝滯了一會,不再說話。

  喬燃想蒲老爺子可能想起了些以前的事,就安靜的拉著季晴,將角落又整理一下,沒打擾老人。

  季晴偷偷看著外公,略微有點消瘦的背影,花白的頭發(fā),雖然一只腿不方便,還是筆直的站著。

  這個一生倔強要強說一不二的人,到了老年,也只是一個孤單的背影。

  季晴突然覺得,從小那些對于外公外婆的疑惑不滿都沒有了,只有心疼,一種連著骨血的心疼,一種對一個普通、孤單、有著傷痛的老人的心疼。

  下午喬燃將昨天沒完成的教案又繼續(xù)了一部分,但是眼看到晚飯時間,還差三分之一,喬燃就跟蒲老爺子商量,說自己明天回去做,明天晚上12點之前一定發(fā)到老爺子的郵箱,蒲老爺子有點不高興,不過還是勉強同意了。

  兩人又留了電話和微信,短短兩天相處,喬燃和蒲老爺子都有一種忘年交的感覺,想到要離開,兩人都有一種依依不舍的感情。

  蒲老爺子說交到小喬這個小朋友很高興,到書房里寫了一副字給喬燃,寫的是“日日行,不怕千萬里,常常做,不怕千萬事。”

  蒲老爺子的字體跟本人一樣端方正直,蒼勁有力,寫畢還認真的蓋上了自己的印章,喬燃注意到那枚印章應該是有些年代了,就笑著問蒲老爺子:

  “爺爺,您這印章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是個好物件??!”

  “哈哈,小子有眼力,這是我上大學的時候,我爸爸特意找了家里僅剩的幾塊石料給我做的印章。”

  老爺子這兩天跟這喬燃開朗了很多,話多了一點,笑聲也多了一點。

  “爺爺,可不可以也寫一幅字給我呢!”季晴在一旁,看蒲老爺子給喬燃贈字,心里也很想要一幅,這可是自己的外公啊。

  “對啊,爺爺,您也給小勤寫一幅吧!”喬燃也看到了季晴眼里的失落,趕緊幫腔。

  “好,女孩子寫些什么呢,我想想——現(xiàn)在你們流行說什么來著,歲月靜好,我覺得挺好。”

  蒲老爺子說著,大筆一揮,寫了八個大字“寧靜致遠,歲月靜好”,然后也是認真的蓋上自己的印章。

  季晴接過來,很高興,想著回BJ就把它裱起來掛在家里,“寧靜致遠,歲月靜好”這八個字搭在一起很好,她很喜歡。

  寫完字,喬燃說要照張照片合影。

  蒲老爺子,很認真,說自己身上的毛衣太舊了也不正式,回屋穿了一件藏藍色的夾克,喬燃就用自拍的模式給三個人拍了好幾張合影,挑出一張最好的,給大家簡單修圖,分別發(fā)給了老爺子和季晴。

  照片上老爺子在中間依舊身背挺直,非常端正,笑容溫暖和藹。

  喬燃和季晴一人一邊,喬燃搞怪的比剪刀手,笑得燦爛無拘無束,季晴乖巧的略側(cè)著頭,表情恬靜溫柔,笑容溫婉甜美,合影拍得很好。

  小心翼翼的保存好這張照片,季晴覺得,喬燃就像漫畫書哆啦A夢機器貓,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真神了。

  喬燃去準備晚飯的時候,季晴索性問了下老爺子的病情,反正他也知道她是學醫(yī)的了。

  蒲老爺子倒是很坦蕩,有問有答,順便問了季晴在哪個學校,季晴也沒多想就實話實說了,老爺子很高興,說協(xié)合是非常好的學校,女孩子考上醫(yī)學院要吃苦,讓季晴好好努力。

  說到這,老爺子還感嘆,小喬人這么聰明,怎么沒上BJ的名校,當時說喬燃是小森的學長,老爺子自然知道他上的成都本地的大學。

  季晴也不知道怎么說,蒲老爺子還八卦的問:

  “小勤,你成績這么好,不在BJ找個男朋友,怎么找了小喬?”

  “哦,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而且,小喬人很好——”季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搪塞。

  “嗯,小喬雖然學校一般,其他都不錯,而且個高,長得也行?!逼牙蠣斪狱c點頭,自言自語。

  季晴笑而不語,心想,如果喬燃的粉絲聽到老爺子這么勉強的評價喬燃,會不會跟老爺子吵上三天三夜呢?

  晚飯是喬燃中午就燉上的排骨蘿卜湯,又炒了兩個素菜,想到即將分別,晚飯的氣氛莫名的有點寂靜。

  季晴本來話就不多,老爺子話也不多,喬燃說了些有的沒的,氣氛好歹活躍了些。

  吃完飯,蒲老爺子一本正經(jīng)的把200塊人民幣交給喬燃,說是這兩天的工資,還認真的說了謝謝,說喬燃和季晴作的事情遠遠不止這些,但是他沒有多余的錢。

  說到?jīng)]錢,老爺子也是非常坦然,喬燃推遲著不收,說這兩天相處很開心,并沒有覺得是在工作,但是蒲老爺子非常堅持。

  “爺爺,我說實話把,其實我勤工儉學是真的,但是我不缺錢,我就是想體驗生活鍛煉自己——”

  喬燃見老爺子很堅持,只好說了一半的真話。

  “我知道你們不缺錢,我看你的衣服鞋子應該都不便宜,但是既然我們說好了,就應該照辦,200塊錢對你們年輕人也不多,拿著吧。”

  蒲老爺子出身世家,雖然后來的生活樸實無華,但是小時候也是錦衣玉食的小公子。

  蒲老爺子現(xiàn)在雖然不太注意物質(zhì)的東西,但是對好的東西還是有鑒別能力的。

  喬燃見說不過爺爺,只好雙手把錢接過來,認真的跟爺爺鞠躬,說了聲謝謝。

  離別的時候,蒲老爺子認真的跟兩人握手,說再見,話語平靜,但是眼睛里也有不舍,季晴握著外公的手,這是季晴跟外公之間第一次親密的接觸,外公的手又大又厚實,很有力量。

  季晴微笑著跟老爺子告別,叮囑了注意事項,也認真的深深的鞠躬……

  喬燃忍不住擁抱了蒲老爺子,眼睛看著季晴,心里說這是替你擁抱外公,季晴會心的點點頭。

  蒲老爺子對突如其來的擁抱有點不適應,所以喬燃只是輕輕的擁抱了一下就退回原位,揮手跟蒲老爺子告別。

  走到巷子的一半,正好有一盞路燈,喬燃偷偷看了季晴一眼,他擔心她難過,怕她又會哭,誰知道季晴很安靜的走著并沒有太過激動的情愫,只是在路燈下,回頭看了一眼蒲老爺子家的院子,目光停留了一會。

  “走吧,以后我們還有機會來的,外公很健康,生活很好,你該放心了——”

  喬燃攬過季晴的肩膀,輕聲的安慰著,季晴點點頭,只是眼神有些許飄散。

  走到巷口,季晴再次停下來,轉(zhuǎn)身用手機拍了一張燈光下的小巷夜景,喬燃看著遠處的季晴家舊宅,感嘆小巷幽深,歲月無痕!

  兩人返回表姨家告別,表姨和表姨父又給季晴喬燃帶了很多自家的做的臘肉、臘腸、風干雞、還有剁椒、干辣椒等等年貨……

  離別在即,表姨很傷感,拉著喬燃“謝謝林姐,謝謝你們一家,我也照顧不了季晴,以后就托付給你們了……”

  表姨眼睛濕潤了,忍不住的用粗糙的手擦拭眼角,季晴看著也有說不出來的難過,只好側(cè)過臉去,不想看著表姨流淚。

  “表姨,你不要這樣說,季晴也是我爸媽看著長大的,她就是我爸媽的女兒,一直都是——”

  喬燃也有點手足無措,忙安慰表姨,又轉(zhuǎn)頭去看季晴,看著她的眼睛也紅了。

  “表姨,我挺好的,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你放心!我們走了,再見!”

  季晴怕眼淚掉下來,趕緊擁抱了一下方巧蕾,拉著喬燃轉(zhuǎn)身快步朝街邊的車走去。

  到了車旁,才又回頭揮手告別,回頭表姨、表姨父和小森都還在門邊——

  “又哭了——要不要肩膀再借給你靠靠,我雖然瘦,但是很可靠哦!”

  喬燃見季晴上了車也不說話,沒敢開得太快,說話逗她。

  “沒有,我挺開心的,大家都對我這么好!”季晴轉(zhuǎn)身朝向喬燃,雖然眼睛還是有點紅,但是情緒還是開心的,看到這里喬燃就放心了。

  喬燃踩了油門,加快速度,季晴拿出手機給喬叔叔打了電話,說他們已經(jīng)在回去的路上,季晴看了下,時間正好8點零6分,到家估計10點多,應該不會影響到大家睡覺。

  另一邊,離表姨家不遠處一個不惹眼的小酒店里,喬爸爸放下電話,也收拾好行李退房開車離去……

  喬爸爸并沒有什么蓬慈公安局的朋友,這只是是父母愛的謊言。

  季晴喬燃離開后,喬爸爸借了輛朋友的車一路趕到蓬慈,住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一直陪在他們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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