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德里奇又一次打開了自己脖子上掛著的墜飾。
外殼是金色的盒子小巧玲瓏,而里面則裝著他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那是在一個萬物生長、欣欣向榮的花園里,他和自己的妻子女兒一起站在畫面的中央,陽光溫柔地爬在每一個人身上,維多利亞王國四季如春的氣候讓他們?nèi)硕寄艽┥献詈每吹囊路?,三人的笑容都那樣的溫暖而悠長。
黑色的盔甲手套輕輕地握著這張全家福,他用自己已經(jīng)完全沒有知覺的手指輕輕地?fù)崦掌系呐撕托∨⒌哪槨?p> 這是他作為活著的奧德里奇的時候留下的最后一樣有意義的東西。
“等著我......”
嘶啞難聽的如同烏鴉枯叫的聲影在小小的黑色密室中回蕩。
眼眶中的紅色火焰緩慢跳動,自面甲的縫隙中發(fā)出邪惡的血色光芒,早已經(jīng)是亡靈的奧德里奇完全不需要休息,他只是不喜歡在白天出門罷了。
這樣陰暗的地下室正是他最好的打發(fā)時間的場所。
漫長的白天對他來說并不是很煎熬,他可以看這幅全家福看上一整天。
看著他......早已死去的妻女。
貼身的黑色鐵盔甲的外面套了一層黑風(fēng)衣,遮臉的風(fēng)帽可以讓人看不出他是個亡靈,這些日子在玻爾多,他就是以這樣的面貌行動的。
那個叫普麗瑪?shù)呐ⅲ荒硞€路過玻爾多的重生主教發(fā)現(xiàn)了潛能,她可以成為那個偉大存在的一部分,去完成他們拯救這個世界的偉大理想。
但是拯救世界這樣的事情,奧德里奇并不在乎,只是重生教會擁有血肉的奧秘,他們許諾在偉大存在出生后,他將得到可以復(fù)活他妻女的道具。
屆時他可以重新回到那個早已經(jīng)荒廢的莊園,重新和她們生活在一起。
這就是他的小小愿望。
重新合上全家福的蓋子,并且把它放回了貼身的盔甲里,奧德里奇的靈性一陣震動。
他知道這是那個男人——艾弗里給他的信號,這意味著他們一家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準(zhǔn)備好了前往重生教會。
奧德里奇很看不起那個男人,卑微、低賤,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女兒換來榮華富貴的機會,他根本不在乎親情之間的羈絆,而這些東西,是早已失去一切的奧德里奇最為渴望的。
盡管不喜歡在白天出門,奧德里奇還是拉上了風(fēng)帽,遮蓋了黑色盔甲上細(xì)密的金色紋路,而那通常意味著維多利亞王國某個高貴的騎士。
他從椅子上站起,掃了一眼放在床上的四具尸體,他們分別屬于這個地下室原本的主人和三個小混混。
這些人都是被他殺了的,但這種是對他來說很尋常,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后,殺人對他來說都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輕車熟路地來到了艾弗里家的對面,從街角拐出來的奧德里奇清晰地看見了兩個鬼鬼祟祟的人,一個人穿著雙排扣大衣,一個人滿臉是傷還穿著絲毫不講究,明顯是個混混。
奧德里奇找了個視野良好的地方靜靜地看著。
“是被我殺死三個混混的那個幫派派人來找艾弗里尋仇了么?”
他想起了自己一劍砍死那第一個小混混時那個艾弗里卑躬屈膝時臉上畏懼的表情,他一瞬間就接受了一切,全都接受了,包括出賣自己的女兒。
比起那個女孩的父親,她的戀人顯然更愿意為她付出一切。
氣得奧德里奇差點把他一塊砍了。
昨天晚上他向他們通知了最后期限,讓他們準(zhǔn)備好所有要帶的東西準(zhǔn)備好出發(fā)前往重生教會,結(jié)果又來了兩個不長眼的小混混,奧德里奇也順手就把他們也砍了。
對于一個五階的靈能者來說,殺幾個凡人和踩死螻蟻沒什么區(qū)別。
他看見那個穿雙排扣的人掏出了一把獵刀,但是具體在干什么卻被那個小混混的身影擋住了。
奧德里奇不知道艾弗里一家在干什么,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有人撬他們家的門么?
那兩個人很快進去了,但是里面非常安靜,在奧德里奇的聽力中,里面似乎沒有發(fā)生任何爭執(zhí)。
等了好一會的他發(fā)現(xiàn)還是沒有半點動靜,他按耐住了進去看看的沖動,畢竟那有可能引發(fā)沖突,在這樣熱鬧的白天的街市,他很難脫身。
突然,他發(fā)現(xiàn)有大隊的警察手持槍械從邊上的各個角落和小巷里面涌了出來,沖向了那棟小樓,幾乎是一瞬間就把那棟建筑物包圍了。
“嗯?”奧德里奇發(fā)現(xiàn)了事情有點不對勁了,事情的走向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看見那兩個人舉著手從房屋的正門走了出來,正親切地和警局的人打著招呼。
他眼中的靈魂之火頓了一下,隨即猛然燃燒起來,他開啟了亡靈才能使用的直視靈性的能力。
所有的建筑物和阻礙都在他面前消散,所有懷有靈性的生物都像是燈塔一樣發(fā)出亮光。
剛才那個穿雙排扣大衣的人的靈性就比一般人亮上很多,應(yīng)該是個靈能者。
這并不讓奧德里奇意外,這世界上有很多靈能者,并非只有教會那些人。
他將目光投向了艾弗里家的那棟小樓,至此他才發(fā)現(xiàn),艾弗里家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奧德里奇不知多少年的閱歷和無數(shù)的戰(zhàn)斗經(jīng)歷立刻就讓他明白了一件事——他被耍了!
那個從一開始就唯唯諾諾、跪地求饒、出賣女兒的懦夫艾弗里,居然騙了他!
“艾弗里?。 ?p> 他在內(nèi)心中發(fā)出吼聲。
但在憤怒之余,不知為何他又有一點欣慰,或許是因為艾弗里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窩囊吧。
他重新感應(yīng)起了之前他留給艾弗里的那個裝置,艾弗里就是用那個裝置通知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的。
奧德里奇之前留了個心眼,在那個裝置上留了一個跟蹤裝置,本以為是用不上了的,但現(xiàn)在看來幫了大忙。
在靈性的世界里,一道光柱自玻爾多的北邊沖天而起,那就是跟蹤器留下的信號了。
邁起腳步,靈性涌動,奧德里奇足蹬地面,幾乎在一瞬間就超過了人類速度的極限,直往北邊而去。
另一邊的夏洛克正在和瓦爾特敘舊呢,大部分的警官已經(jīng)收隊回警局了,只剩下寥寥幾個人跟著瓦爾特,看起來是嫡系下屬。
“夏洛克你可害死我了。”瓦爾特在他耳邊小聲抱怨道:“我之前被教會押著寫了保密協(xié)議,之后就一直接觸到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事情?!?p> 夏洛克笑瞇瞇道:“看見世界真實一面的感覺如何?”
瓦爾特一張臉垮著:“我還有父母和親人,真實是真實了,就是太危險了。”
夏洛克聞言有些尷尬,看來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想接觸神秘世界的,畢竟像他一樣無親無故無事一身輕的人不多。
正當(dāng)夏洛克準(zhǔn)備安慰一下瓦爾特的時候,他看到街對面有一個穿著黑色風(fēng)衣的身影像是一道旋風(fēng)一樣奔過去。
黑風(fēng)衣這個名詞一瞬間激發(fā)了夏洛克的靈感,他連忙拽起一邊垂頭喪氣的瓊納斯,朝著一輛??吭诼愤叺鸟R車飛奔而去。
“借你的車一用?!毕穆蹇巳隽藥讉€銀鷹給站在馬車旁的馬車夫。
“哎!你干什么!”馬車夫似乎并不滿足,死死地拉住了馬頭上的韁繩。
“警局事務(wù),再想要錢找對面那個大個子警官?!毕穆蹇艘话褗Z回了韁繩。
馬車夫看了看對面的幾個警察,不敢再搶奪。
瓦爾特身邊的幾個小警員被夏洛克的行為驚到了,又礙于這個偵探和瓦爾特的良好關(guān)系,不知道該采取什么行動。
離瓦爾特最近的一個警員一咬牙拔出了手槍,剛想瞄準(zhǔn)夏洛克,就被瓦爾特用手把槍管壓了下去。
“機密事務(wù),你不要管?!蓖郀柼赝w奔而去的黑色風(fēng)衣,皺起了眉頭。
夏洛克剛搶過韁繩就想起來自己并不知道怎么駕馭馬車,于是一把把韁繩扔給了坐在旁邊的瓊納斯:“看到了么?追他!”
瓊納斯并不清楚靈能者世界的那些事,看到黑風(fēng)衣只以為是艾弗里,除了在心里納悶了一下為啥艾弗里跑得那么快之外就專心駕駛起了馬車。
馬車的速度逐漸加快,街道兩邊的景物飛速后退,夏洛克兩人與那個黑風(fēng)衣人的距離逐漸縮短。
夏洛克剛知道了艾弗里家剛來過一個神秘的、沉重的、帶著尸臭味的客人,不由得懷疑起了面前的這個黑色風(fēng)衣,夏洛克認(rèn)為這個可能就是去過艾弗里家的神秘客人。
夏洛克的腦中快速架出一道道關(guān)系圖。
“假設(shè)我是個普通人,那么瓊納斯三人第一次找到我的時候我就會被他們暴打一頓,然后被栽贓了殺害格吉爾的罪名,最后被拖去灰狐貍那里血債血償?!?p> “從而也就不可能有后來的兩個人前往艾弗里家一去不回這件事情,我也不會在今天來到艾弗里家。”
“而這個黑風(fēng)衣人這么巧合的出現(xiàn)在這里......”
夏洛克有了一個猜想。
“那個門上的炸彈、那些包圍過來的警察,都不是為了對付我,而是對付這個正在面前狂奔的黑風(fēng)衣人!”
“我只是一個艾弗里用來擋住灰狐貍他們懷疑的擋箭牌,他的真正目標(biāo)其實是對付這個人,只是被我一不小心攪局了,導(dǎo)致艾弗里留下的兩道后手全部失效?!?p> 想到這里,夏洛克心里咯噔一下。
他追的倒是勤快,但問題是追上了打不過怎么辦?
夏洛克拍了拍瓊納斯的胳膊:“追慢一點,保持距離,我們正面不一定打的過。”
“怕什么?我們兩個人,他只有一個!”瓊納斯不以為然。
上次你們有三個,而我只有一個?!毕穆蹇死淅涞鼗貞?yīng)道。
瓊納斯縮了縮脖子:“好吧好吧,我減速就是了?!?p> 馬車速度逐漸降低,直到和那個黑風(fēng)衣人拉開了一個比較安全的距離后,瓊納斯才再一次稍稍加速,勻速跟在黑衣人背后。
“那到底是什么怪物?”瓊納斯罵道:“跑這么快也就罷了,居然跑這么久都不停?”
“你最好別管這些事情?!毕穆蹇税才诺溃骸暗鹊剿搅说胤侥憔痛隈R車上,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繛槭裁??我在幫派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角色!”瓊納斯反駁道。
夏洛克搖了搖頭:“灰狐貍親自來都不一定有用,你這樣冒冒失失的家伙......”
“......最好別出現(xiàn)。”
夏洛克有自己的想法,除了想要潛行靠近以外,他還不希望瓊納斯接觸到和靈能者有關(guān)的世界。
這是瓦爾特給他的啟示。
不是每個人都想看到世界真實的一面,或許當(dāng)個小混混、當(dāng)個普通警察或者是當(dāng)個酒館老板才是他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