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王李嘯淳一聽天子這般質(zhì)問,當(dāng)即跪到地上,求告道:“陛下,臣弟該死!臣弟罪該萬死!”
“那老神仙說……說他是已故高貴妃幼時的故交,本居于海上仙島,受高貴妃神識所托,特來京都城看顧桓王。他說……說桓王有罪,但罪不至死,叫臣弟手下留情,不可對他施以重刑,折磨其肉身?!?p> “你信?”天子微瞇了眼目看他。
“臣弟……臣弟不敢不信吶……”
“高貴妃的神識……”天子嗤笑一聲,“這么說來,高貴妃死后做了神仙?怎么托人找你,而不直接來求朕呀?”
“臣弟……臣弟不知啊!”李嘯淳戰(zhàn)戰(zhàn)兢兢,想了想道:“臣弟也沒做什么,就是……就是給桓王送了一瓶金瘡藥過去?!?p> “只是……只是桓王他……他得到臣弟的藥,便得寸進尺,求臣弟給平寧小侯捎一封血書。臣弟一時心軟,答應(yīng)了?!?p> “血書上寫了什么?”天子問。
“臣弟看了,就是些渴望平寧小侯能向他父親平寧侯求情的話,妄想平寧侯能顧念舊情,保他好不容易得來的王爵之位?!?p> “不過,平寧小侯適才下朝之后便讓臣弟帶話給桓王,只說了四個字:無能為力?!?p> 天子冷“哼”一聲,嘀咕道:“構(gòu)陷儲君,還想保住自己的王爵?留他一條性命已是便宜了他……”
李嘯淳心下終于放松了些,盡管天子不信他撞見了什么老神仙,但天子對他“坦白”說出的話是沒有疑心的。
他想了想,又做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陛下……看在已故高貴妃的份兒上,是不是對桓王從輕發(fā)落呢?”
天子聽言,狠瞪了他一眼,喝道:“世上哪來什么神仙真人?六弟活了半輩子,竟信了這些?!”
“臣弟知罪!”李嘯淳忙閉了口。
天子當(dāng)即讓曹寺人傳令下去,讓刑部侍郎魏淵徹查此事,并限他三日內(nèi)查出真相。
魏淵于刑部接到天子口諭,送走宮中寺人不免嗟嘆一聲。
刑部尚書顧卿之摸著胡須便笑了,道:“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朝堂無人了……怎么什么案子都落在了魏侍郎頭上?”
“顧大人說笑了?!蔽簻Y無奈笑笑。
他知道,天子這是在給他找活兒干,一面催著他盡快揪出周慶耀效忠之人,一面又交代給他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敲打他,無非是要他為君辦事,而非是為自己的女婿辦事。
可是,怎么辦呢?這兩天他查到的一些結(jié)果,實在不是天子想要看到的……他還在糾結(jié),要不要向天子稟告呢!
卻說和親王李嘯淳遇見神仙真人一事查起來并不復(fù)雜,待到與李嘯淳交談一番,魏淵便有了答案——只因扮演神仙真人的老道和那老道的徒兒他再熟悉不過!經(jīng)了李嘯淳的描述,他心里便有猜測了。
這倒叫他頭疼起來。
他總不能跟天子去說,裝神弄鬼的乃是自己的親閨女吧?
好在是魏攖寧得知父親在查這件事,便第一時間找到他,并給他支了一招兒。
“若經(jīng)過多方查證,偏就證明和親王就是遇到了神仙真人,圣人也不會深究了罷?”
“你的膽子真是越發(fā)大了,”魏淵剜了她一眼,“竟連圣人也敢糊弄了?”
魏攖寧只是天真地笑。
“也罷?!币仓荒苁沁@么個結(jié)果了,魏淵不可能光明磊落到連自己的孩子也不顧。
“父親近日可有新的線索?”魏攖寧轉(zhuǎn)了話頭問。
“有是有的……”一提這事兒,魏淵的眉頭便皺了起來?!爸皇沁@查著查著,牽連出許多人來,最終又免不了查回到太子頭上。這事兒,很有些蹊蹺啊……”
“想必父親定能抽絲剝繭,尋得真相?!蔽簲t寧并不往深了問,卻只這一句寬慰的話?!案赣H,時候不早,我得回去了?!?p> “也罷!你趕緊回去吧。”魏淵才打算說出來讓魏攖寧一同分析分析的話,不得不咽了回去。
為此,他心中彷如有一股子郁結(jié)之氣,無處宣泄。
回府一路,想著進京這短短半年自己的變化,他更有些氣餒。
都說京官難做,確是難做。曾經(jīng)在地方上,不管去了哪里,他都能做到不違本心、不虛與委蛇,誠心做事、實心待人,現(xiàn)如今……一件事情,他總要反復(fù)琢磨,顧忌這,顧忌那,束手束腳的,很是拳腳難施。
三日之期很快到了,他終是要入宮回話的。
“陛下,經(jīng)查實,和親王所謂神仙真人,確是來無影去無蹤無從查查。微臣以為,和親王所言非虛……”
“所言非虛?”天子打斷他的話,是有些意外的。他沒想到,魏淵忙活了三日,竟然給了他這么個答案?!拔菏汤?,若是三日之期不夠你查清此事,你大可與朕呈情,朕也不是個不講理的,自能寬宥你幾日?!?p> “回陛下,便是陛下再給微臣多些時日,微臣怕也只能給陛下這個結(jié)果。那兩位道人,確是來無影去無蹤,無論如何也尋不到蹤跡了。微臣想,紛繁世界,無奇不有,他二人當(dāng)真是那海外仙島上的神仙也未可知?!?p> 魏淵面上從容地說著這些話,心底卻在自嘲:這樣的話,自己聽了都覺得像是個酒囊飯袋才會講出來的話。
天子沒有做聲,但也不好就此發(fā)作,畢竟,那鶴發(fā)童顏的老神仙,和親王府許多人都看見了。他們雖不知老神仙從哪里來,卻親眼所見,那老神仙真正是飛走的。
罷了罷了,他之本意也并非是尋根究底。魏淵這樣回他,怕也是在敷衍了事。
“周慶耀一事,查得如何了?”小事不查,那這樁大事,也該有些頭緒了吧?天子如是想著。
“陛下,”魏淵回道,“微臣愚鈍,雖知這周慶耀背后必有一股勢力,但也尚待抽絲剝繭,方知背后真相?!?p> 天子緊抿雙唇,來回踱了兩步,又看看魏淵,龍顏頗為不悅。
“陛下……”魏淵想了想,斗膽問:“您對太子,對桓王,都是信得過的吧?”
“這于你查明真相有關(guān)系?”天子反問他。
“不瞞陛下,微臣越是往下查,發(fā)現(xiàn)了越多事實……”魏淵是有些猶豫的,因為他不敢確定,現(xiàn)在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但他如果不說,又恐怕晚了。
他要為自己的女婿桓王洗脫罪名,但他,也不想被某個勢力牽著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