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治喪
嘉靖十七年十二月初五,宮中傳出旨意,圣上生母太后蔣氏駕崩。
禮部加緊呈上大喪儀注,準備祭奠之禮器禮儀,治喪當(dāng)日,皇帝朱厚熜面色蒼白,形似枯槁,身著一身素袍孝服,在蔣太后棺槨前哀悼,待哀悼結(jié)束后,又拈發(fā)設(shè)奠堂,哀悼完畢之后這才回到宮中。
根據(jù)先朝舊典,服喪期間,武宗皇帝朱厚照之母張老太后,武宗皇帝朱厚照的在世皇妃,以及嘉靖皇帝朱厚熜的皇后方氏,皇妃、嬪妃,以及長公主、王妃等人舉哀禮同哀,之后各歸喪次,也就是停靈治喪之地,這日未時(下午一點至三點),須遺誥同時小殮,自喪儀之日起,北京城內(nèi)二十七日不鳴鐘鼓。
禮部呈上喪儀儀注規(guī)定,皇帝戴素冠、著紫服,守喪十二日,取“期喪以日易月之制意”,文武百官守喪二十七日,取“遵斬衰以日易月之制”。
治喪當(dāng)日,朝堂內(nèi)文武百官戴烏紗帽,穿黑角帶白色圓領(lǐng)喪服,一起到慈寧宮門外哭喪。
待哭喪完畢之后,由右順門處等候,一同趕赴慈寧宮門外列隊,司禮監(jiān)官從中門手捧遺誥而出,放于桌案之上,鴻臚寺官贊唱排班,行四拜禮。
禮部尚書嚴嵩到桌案前,跪伏在地,將遺誥捧起,禮部鴻臚寺官員設(shè)桌案于東,鴻臚寺官升案,跪伏于地,雙手接過禮部尚書嚴嵩手中遺誥,嚴嵩歸入自己的位置,鴻臚寺官員贊唱,跪于地上宣讀遺誥。
待宣讀結(jié)束后,仍將遺誥授還予禮部尚書嚴嵩,嚴嵩手捧遺誥跪在地上,放置于桌案之上,復(fù)再起身回歸到本位,禮部鴻臚寺官員贊唱哀悼十五聲,待哀悼完畢,再贊行四拜禮結(jié)束。
嚴嵩手捧著遺誥,有錦衣衛(wèi)大漢將軍手打黃色傘蓋,由思善門中道,右順大門,午門中門而出,行至東長安中門出,到禮部由黃紙謄寫,次日上繳朝廷。
一初五日,辰時(早七點至九點),嘉靖皇帝朱厚熜身穿素服束發(fā),前往蔣太后宮前哀悼設(shè)奠,蔣太后遺體入棺槨,安置靈位,梓官設(shè)九筵安,神帛設(shè)立銘旌哀悼后退。
一初七日,服喪,朱厚熜穿喪服到靈柩前致哀行禮。
這一日,朱厚熜單獨祭一壇;張老太后、武宗皇妃,皇后、皇妃、皇嬪、公主、王妃皆成服,各設(shè)祭一壇;六尚及宮人各自隨祭。祭禮完畢,各歸喪次。這一日,內(nèi)官、內(nèi)使祭一壇。
一初八日,朱厚熜到大行皇太后,也就是蔣太后宮前哀悼,早晚設(shè)奠,張老太后、武宗皇妃、皇后、皇妃、皇嬪、公主、王妃哭泣,如同開始禮儀。
一初九日,朱厚熜到蔣太后宮前哀悼,早晚設(shè)奠祭祀,如同先前禮儀。張老太后、武廟皇妃、皇后、皇妃、皇嬪、公主、王妃哭泣,如同先前的禮儀。
一初九日,公侯駙馬伯、五府六部等衙門官員共同祭祀一壇。文武官員三品以上命婦共同祭祀一壇,每七日祭祀。
嘉靖皇帝朱厚熜祭祀一壇,張老太后一壇,武廟皇妃一壇,皇后一壇,皇妃一壇,皇嬪一壇,公主一壇,王妃一壇。
在京文武官員,治喪祭禮當(dāng)日,身穿素服,戴烏紗帽,系黑角帶,行至慈寧宮門外,由這一天,一連哭泣三日,自慈寧宮門外再一路哭著回到所在衙門宿歇,不飲酒不吃肉,第四天都身穿斬喪服到,慈寧宮門外早晚哭吊三天,各十五舉聲而止。
所有在朝廷中的,以及在衙門辦公的大小官吏,用白布裹著紗帽,垂帶系腰绖,穿著麻鞋,退居即服孝服,二十七日,方可除服。
在京的大小官員所穿戴的治喪服飾,俱要照依禮制,不許參差不一。
文武官員一品官至三品命婦,需穿麻布大長袖圓領(lǐng)長衫,麻布蓋頭,清晨從西華門進入,到慈寧宮門外哭吊三天,不許帶金銀首飾,三日后,仍帶悼服,二十七天后方可摘掉悼服。
北京城中,各寺觀鳴鐘聲三萬杵,究其本意,出自佛家“蓋佛家謂地獄受諸苦者,聞鐘聲即題,故設(shè)此代亡親造福于冥中,非云化者有罪,為之解演也”,已奉為皇家喪葬慣例。
在京城中自喪事之日開始,禁止屠宰,十三天一祭祀。
翰林院撰寫祭文,光祿寺準備祭品,軍民身穿素服,婦女身穿素服,不許裝飾,自喪事之日開始,二十七天后,除服。
外國四方蠻夷使臣行哭禮,禮部、工部制孝服,隨朝官哭禮至舉行祭祀禮,一眾在京文武百官以及受朝廷封號的命婦祭祀物品,俱由光祿寺準備。
一眾選官辦事官監(jiān)生、吏典、僧道、街市之人等,聽到喪事開始,俱都換上素服,第二日到第三日清晨,到順天府朝廷所設(shè)香案處朝夕哭臨,到第四日,官吏穿斬喪服、監(jiān)生人等穿素服,早晚哭吊三天,各十五舉聲而停止,并且各自穿素服,二十七天后,除服。
在外諸王世子、郡王妃子、郡主以下聽到訃告,俱是哀悼哭泣,行五拜三叩頭之禮,禮畢后換上素服,第四天穿喪服遵依遺詔,二十七天后,除服。
遺誥所到之日起,在外等候的文武官員人等,穿素服,戴烏紗帽,黑角帶,行四拜禮,跪聽宣讀遺誥,結(jié)束后哀悼再行四拜禮,結(jié)束后分別置辦斬缞在本衙門。
宿歇不飲酒、不吃肉,每日率領(lǐng)臣署官僚人等在本部衙門,設(shè)置香案朝日哭吊三天,各十五舉聲而停止,穿素服,二十七天后,除服。
在外官員命婦,遺誥所到之日起,穿素服舉哀三天,各十五高聲而止,身穿素服,二十七天后,除服。
大明軍民男女,穿素服十三天。
內(nèi)外文武官員等遵照遺詔,二十七天后,脫去喪服,本部奏差行人等官吏手捧遺誥,前往各處開讀儀入。
嘉靖皇帝朱厚熜在小殮前,張老太后未到靈堂上哀悼,朱厚熜怒氣沖沖到慈寧宮哀悼,設(shè)奠完畢后回到自己的寢宮,束起頭發(fā),文武群臣哭臨如儀。
由于,蔣太后駕崩,朝廷下詔書整肅,詔令停止全部慶賀禮儀,一時之際,大明朝上下臣民哭聲一片,舉國治喪!
這段時日,陸良早出晚歸,蔣太后的喪事簡直超乎他的想象,實在太過繁瑣復(fù)雜,實難想象,一國盡是哭悼之聲,雖然與他這小小的錦衣衛(wèi)校尉沒多大干系,但是這喪葬之事,也和蔣太后遺囑中說的一切從簡不符合啊,極其不符合,陸良心中感慨。
明朝以孝治天下,但是這大喪之事,確實太過心累,如按這時制度,陸良理應(yīng)帶著妹妹陸貞娘找到父母遺體埋葬之處,裝殮入棺,扶靈回鄉(xiāng),守孝三年。
即使多大的官,也得辭官回家守孝三年,但是也有特殊情況,皇帝實在離不開這位官員,便可下旨奪情,在任上守孝。
只是陸良從來沒想過這件事,也與他的思想里沒有守孝的概念有關(guān),另外陸良與陸炳輝夫婦,只有短暫的幾日隔著囚籠的相處,與其說是有父母親情,更不如說是獄友的關(guān)系,雖然他借尸陸良之身還魂。
再加上他不知道陸炳輝家鄉(xiāng)何處,陸貞娘也描述的不甚清晰,身無分文,帶著陸貞娘,兩個孩童,穿越千里之地,各種艱難,可想而知。
還是等幾年,在長幾歲,悄悄查清楚了,再辦這件事情,陸良心中想到。
他要更謹慎、更小心、更安全的融入這個時代,尤其在接觸過陶仲文這樣的奇人異士之后。
這些時日,他已經(jīng)融入進這大明朝的生活,錦衣衛(wèi)的工作并沒有他想象的那樣威風(fēng),反過來,甚至還有點大跌眼眶,因為這與打雜沒有什么區(qū)別。
比如陸良跟隨著鄭壁,這段時間,整天就在弄些素服發(fā)放,指引京城百姓到順天府朝廷所設(shè)的香案處祭悼。
忙了這些時日,陸良對這大明朝的許多繁文縟節(jié)有了些許了解,甚至有些泯滅人性的制度他也有了一些了解,比如在明英宗朱祁鎮(zhèn)以前,皇帝駕崩入葬,居然還在實行宮人殉葬的制度,陸良簡直難以置信,大明朝竟然還有活人殉葬之禮儀,幸好此例由明英宗朱祁鎮(zhèn)遺詔罷之,歷經(jīng)天順、成化兩朝,其后皇帝駕崩,才不再以宮嬪殉葬,結(jié)束這萬惡的殘忍制度。
只是,陸良心中仍在吐槽,一國太后駕崩,盡管遺誥內(nèi)寫明喪儀從簡,但是在皇帝朱厚熜的眼中,此刻正是彰顯他皇家權(quán)威之事,是以,這“喪儀從簡”的太后喪葬,簡直隆重至極。
另一方面,也將大禮議之爭推向尾聲,歷經(jīng)多年的爭斗,嘉靖皇帝朱厚熜的生身父母,終于以皇家帝王身份確立下來,葬禮陵園享受皇帝皇后待遇。
這段時日,盡管陸良忙碌著蔣太后喪葬一事,但仍沒有忘記教授陸貞娘讀書習(xí)字一事,每日回到家中,陸良將從書坊中買回的經(jīng)典子集從頭到尾教授給陸貞娘,而這教授的過程,也是陸良在自我學(xué)習(xí)的過程。
只是,這些典籍,皆是沒有標(biāo)點符號,看得陸良頭都大了。
倒是陸貞娘,學(xué)的特別認真,遇到不認識之字,總是一次又一次問陸良,但是這古文之字,陸良也不甚明了,一知半解地蒙騙陸貞娘,兄妹兩人倒也其樂融融,樂在其中。
且說,蔣太后喪葬之事,已然按禮部所呈大喪儀注,井然有序的進行中,葬在何處,卻成了擺在嘉靖皇帝朱厚熜心中的一道難題。
這幾日,內(nèi)閣次輔夏言有意無意間詢問此事,但是朱厚熜始終下不定決心,蔣太后生前曾有遺愿,那就是要與他的父親興獻帝葬在一處,但是究竟要將興獻帝的陵寢北遷至天壽山,還是將蔣太后梓棺南下,與父親興獻帝合葬于顯陵,朱厚熜一時之間,猶豫不定。
早在嘉靖十年,便有臣子上奏折提議將興獻帝顯陵遷至北京,以便朱厚熜和蔣太后拜謁。
當(dāng)時,朱厚熜下旨讓禮部討論,命工部負責(zé)遷陵之事,時任禮部尚書夏言、工部尚書趙璜、大學(xué)士李時等人堅持上奏:不能改葬。
其文中寫到“體魄不可輕犯,靈秀不可輕泄,根本不可輕動”,“先皇帝衣冠之藏歷歲已久,園陵之設(shè)制規(guī)以備”,不應(yīng)遷陵而干犯圣靈,外加,生母蔣太后明確出言反對遷陵,是以,朱厚熜擱置了這個遷陵提議。
如今,這個難題又擺在了心頭。
究竟如何辦理?朱厚熜在夜深人靜之時,輾轉(zhuǎn)反側(cè),不得安睡。
此時,究竟怎樣說服皇帝朱厚熜不要將興獻帝陵寢北遷,而是將蔣太后梓棺南下合葬于顯陵?也讓內(nèi)閣次輔夏言輾轉(zhuǎn)反側(cè)。
朝堂重臣,在治喪之時,心中也都在揣摩著皇帝朱厚熜的想法,而禮部尚書嚴嵩更是在察言觀色,以免會錯了圣意。
一場風(fēng)暴,山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