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夏侯玄親入廷尉府、曹驃騎大辦百珍席
崔林前思后想，總是心中難以抉擇。
再三思量后，他終于還是決定去見見高柔這個執(zhí)掌司法刑獄的老朋友。
畢竟，文季這個孩子，自己虧欠他的，實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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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玄送走了游靈兒之后，便回了西堂，此時，和府前來說媒的媒人，已經(jīng)被璧寒送走了。
“寒姨，那媒人，已經(jīng)走了嗎？”
夏侯玄將身上素色外袍卸下，交付侍女手中，一邊問，一邊在下人遞來的銅盆中沐了手。
璧寒笑著答道：
“是啊，我對那媒人說了，此事乃是好事，不過需得請示了家主，才敢應(yīng)聘。”
夏侯玄點了點頭道：
“既然如此，那玄兒這便修書一封，令人送去荊州襄陽，待問過了父親，便挑選良辰吉日，為和逌公子和羽兒操辦婚禮。”
“如此甚好。”
想到女兒就要有一個好歸宿，璧寒心中自是十分歡喜。而這份歡喜，自然也蓋過了心中對于女兒即將離家的那份不舍。璧寒又道：
“玄兒，我已吩咐麻姑備好了晚膳，快去叫奉兒、獻(xiàn)兒，還有山君他們幾個不要玩了，一同來吃飯罷。”
“好嘞，寒姨?！?p> 夏侯玄笑了笑，立即便趕去后院，叫夏侯獻(xiàn)三人去了。
不多時，眾人俱已入席。
在顧霆與麻姑的安排下，一眾下人家仆開始忙碌了起來，不一會兒，眾人案頭都擺好了熱氣騰騰的羹湯與面餅。
“哇，是冬葵羹！好香啊！”
于桓早年在泰山郡時，家中一直都以這冬葵為主菜，但于家彼時家道中落，哪里請得起好廚子？故此這多年來的一日三餐，從來就不曾見過這般鮮香的冬葵羹湯，故此才驚喜而嘆。
夏侯獻(xiàn)笑道：
“山君果然好運氣，第一次來哥哥府上吃飯，就撞上了麻姑最拿手的冬葵湯。像我呀，得個把月才有機(jī)會來吃上一次呢?！?p> 喜好儒經(jīng)的夏侯奉也笑道：
“《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有云：葵為上品。此葵菜按節(jié)令，可分春葵、秋葵和冬葵。而這冬葵，非得是幼苗或嫩莖葉，才可供食用，故此大哥府上，也難以每日食用啊?！?p> 對醫(yī)術(shù)頗感興趣的璧寒也笑道：
“奉兒所言極是，這冬葵，味甘，澀、寒?？汕鍩?、可舒水、可滑腸，若是全株，亦是可入藥呢?！?p> 于桓一邊聽眾人講說，一邊品嘗著羹湯，一邊笑問道：
“玄哥哥，那前些時日你教我的那首樂府《十五從軍征》中所言：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飯，采葵持作羹一句，其中可作羹的，就是這冬葵嗎？”
剛剛給身畔的‘阿摩’也盛了些羹湯的夏侯玄贊許的看了看于桓，點了點頭道：
“山君所言不差，正是這‘百菜之主’，冬葵?！?p> 眾人邊吃邊聊，待用過晚膳后，已是酉時日入、紅日沉西之時了。
夏侯獻(xiàn)、夏侯奉和于桓三人吃飽后，也一并與夏侯玄、璧寒、夏侯羽道了別，回府去了。
“寒姨，既然羽兒的事情已然談妥當(dāng)，玄兒待會還有件事情要去處理，今夜可能就不回府中了，寒姨可與羽兒早早歇息，勿等玄兒了?！?p> 璧寒笑了笑道：
“既然如此，那玄兒穿暖和些，萬事小心。”
夏侯玄取過下人遞來的大氅，挎好腰間的‘素質(zhì)’寶刀后，朝著璧寒一揖而拜：
“玄兒曉得?！?p> ————
夏侯玄乘著‘白雀’趕到廷尉高柔府邸時，已是戌時黃昏了。
此時日暮時分，陽光也已隱落在了西山之后。
天地昏黃，萬物朦朧。
“篤、篤、篤?！?p> 夏侯玄下了馬，將馬拴在了高府門外有家丁看護(hù)的拴馬石上后，敲了敲高府的側(cè)門。
“喲，原來是夏侯公子，您今日來，有何貴干？”
那家丁平日里見的人多，記性也好，故此對夏侯玄這個顯貴之子并不陌生。
夏侯玄笑著答禮道：
“玄今日來，是有事要與廷尉文惠公商議?！?p> “原來是這樣。”那家丁稍一思索道：“請夏侯公子隨在下前來?！?p> “如此，便有勞小哥了?！?p> 二人說著，便朝著府中南面而去了。
那家丁領(lǐng)著夏侯玄，來到高珣的南苑后，長揖道：
“公子見諒，我家老爺此刻正與大鴻臚崔德儒崔公飲茶攀談，但小的又不敢叫公子空等，故此安排公子先來我家珣公子。”
夏侯玄微微一笑道：
“無妨，辛苦小哥了?！?p> “公子請便。”
那家丁說完，便回高府大門處候著去了。
“夏侯兄，今日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
高珣聽到了院中的對話，未及夏侯玄敲門，他便出門相迎了。
“高兄，玄今日來，是想拜訪文惠公的，不過文惠公尚未得空，故才先來叨擾?！?p> 高珣笑道：
“我伯父他的確是在與崔公飲茶長談，估計一時半刻的確不得空，來，夏侯兄，擇日不如撞日，嘗嘗我新釀的酒如何！”
夏侯玄笑道：
“怎么，又是給東鄉(xiāng)公主準(zhǔn)備的新奇酒品？求之不得，不過玄待會還要面見文惠公，今日可不敢飲得太多??！”
“無妨，無妨！”
高珣笑著，便與夏侯玄攜手入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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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陽侯、驃騎大將軍府。
此刻雖是黃昏，但曹府門前卻是門庭若市，人來人往，不絕如流。
這是因為今日，驃騎大將軍曹洪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
坊間傳聞，驃騎大將軍曹洪為了準(zhǔn)備這場宴會，花去了足足二十萬錢，至于這消息是真是假，眾人自是不得而知。
今日，曹洪非但邀請了一些軍中故舊，如輔國將軍鮮于輔、輕車將軍王忠之流，還邀請了一些皇子貴胄，以及名門公子到席。
只不過，前來赴宴的皇子，只有新近封王的東武陽王曹鑒。
而平原王曹叡與河?xùn)|王曹霖，則都與曹洪預(yù)料的那般，紛紛以身體不適、事務(wù)繁忙為由，推辭不來。
至于青年公子，如太傅鐘繇長子鐘毓，以及荀家公子荀粲，曹羲、曹彥、曹則、曹訓(xùn)四兄弟，以及傅嘏，并李翼安排保護(hù)曹鑒的許允、崔贊、袁侃、袁亮四人，還有司馬昭、和逌等等，俱都來赴宴了。
因賓客眾多，坐席難排，酒水食饌紛雜，因此直到亥時左右，堂內(nèi)堂外的眾賓客才都一一坐定。
驃騎大將軍曹洪此刻端坐于正堂之上，坐北朝南。
而其余賓客，則按照門第高低、官職尊卑，一一落座。
眾人一一寒暄客套見禮之后，主人曹洪這才開口：
“諸位，今日曹子廉設(shè)下此宴會，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與大家一塊喝喝酒，吃吃肉，享享福，今夜，不醉不歸！”
“謝驃騎大將軍！”
眾人答謝了曹洪后，紛紛各飲一爵。
不多時，堂內(nèi)堂外雅樂鳴奏，仆人們也紛紛開始上起了菜品。
第一道菜，是本朝皇族最喜愛的五味脯。
眾人一見此菜，紛紛食指大動。
說起這五味脯，一般是二月、或九、十月間所做，最為鮮美。至于肉品，無論牛、羊、獐、鹿、豬肉皆可。
以刀順肉紋細(xì)切為片或條后，先把肉上的骨頭捶碎，煮成骨汁，掠去浮沫后，放入豆豉再煮。
至色足味濃后，漉去渣滓，再下鹽于鍋中。
再將切細(xì)的蔥白搗成漿汁，加上花椒末、桔皮和生姜末，將肉脯浸入此鮮汁中，用手搓揉，使其入味。
片脯需浸三個晝夜以上才可，待條脯腌制好以后，用細(xì)繩穿掛在屋北檐下陰干。
條脯到半濕時，反復(fù)用手捏緊實。脯制成后，再放到寬大清潔的庫中，用紙袋籠裹懸掛好，直到夏天再吃，其味感最佳。
當(dāng)眾人品嘗了這第一道鮮美的菜品后，心中都對那個斥資二十萬而備宴的坊間傳言，有些相信了。
曹家的下人們此刻忙碌極了，不停的給各個案席添著美酒。
不多時，第二道菜肴也端上了案頭。
“原來是鱧魚脯，驃騎大將軍好闊氣！”
輕車將軍王忠見了此等佳肴，不禁心情大好。
這鱧魚，俗稱烏魚。而這道菜的做法，是先煮一鍋極咸的調(diào)味湯，湯中多下生姜、花椒末，灌滿魚口，再用竹杖穿眼。
十個一串，魚口向上，掛在屋北檐下，至來年二月、三月才可成。
此時再把魚腹中的五臟生刳出來，加酸醋浸漬，吃起來其味雋美無比。
上菜前，則將烏魚用草裹之，再用木捶輕捶魚肉，其肉白如雪，鮮味無與倫比，過飯下酒，極是極為珍貴之食。
“來，諸位，滿飲此杯！哈哈哈哈！”
曹洪此刻大快朵頤，心中也是極為暢快。
不多時，他甕中的酒已然喝干了。
吃過兩道菜品后，眾人也已喝了不少酒，一些酒量較輕的賓客，都有了一絲眩暈感。
“來人吶，上胡羹，為諸位解解酒，長夜漫漫，怎可醉的這么快呢！”
曹洪一聲令下，仆人們即刻開始跑動了起來。
此胡羹，還是前朝張騫通西域后，傳入漢室的菜品。
而這道菜，也是皇族中人中如曹洪這般富庶的，才能夠天天吃得起。
此胡羹，先以羊肋數(shù)斤，加羊肉數(shù)斤，水四升，煮熟后，將肋骨抽掉，切肉成塊，加上蔥頭，芫荽，并安息石榴汁數(shù)合，以調(diào)其味。
湯味極其鮮美，最是能夠下酒。
夜已至，萬物本該入定，但曹洪府上，此刻卻是燈火不絕，人聲如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