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出駱谷曹爽撤兵馬、起病榻泰初生疑慮
“斜谷道那邊,郭淮將軍行軍是否順利?”夏侯玄急忙問道。
他想,如若郭淮進(jìn)展順利,那自己這一路大可拼死向前,在漢中與郭淮匯合,可是如若斜谷道也不順利,那他們完全沒有必要再死拼了。
“啟稟將軍,根據(jù)哨馬回報(bào),郭淮將軍十幾日前便開始向后撤退,估計(jì)此時已經(jīng)撤出斜谷道了!”一名斥候道。
“什么!混賬!這可怎么辦……”曹爽此刻終于慌了神,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此刻他和數(shù)萬大軍困在駱谷,即將有全軍覆沒的危險(xiǎn),什么建功立業(yè)、萬人敬仰,此刻全部都被拋諸腦后,他現(xiàn)在只想找到脫身之法。
“大將軍勿憂!”夏侯玄躬身道:“借大將軍令旗一用,末將保大將軍無恙!”
“好,泰初,全都靠你了……”曹爽沒有猶豫,立刻將令旗遞給了夏侯玄。
夏侯玄揮舞令旗道:“大家不要慌,聽我指令!
鄧飏、丁謐、夏侯奉、夏侯獻(xiàn)、鄧艾、樂方聽令!你等率領(lǐng)大部,保護(hù)大將軍火速朝谷口撤離,與楊偉、楊綜的五千輕騎匯合!
司馬昭、和逌二人率本部兵馬。隨我一同前去興勢山救援夏侯霸將軍!”
“是!”鄧飏、丁謐等一行人護(hù)著曹爽,立即便朝著北邊谷口逃去,司馬昭、和逌二人則策馬與夏侯玄并立,準(zhǔn)備一同率部南下。
雖然司馬懿如今與曹爽勢同水火,但司馬昭卻始終記著,文帝黃初年間,那一年夏侯玄背著被犬咬傷的自己在雪地中尋找郎中的場景。
他始終對夏侯玄抱有那么一絲感激之情。
“泰初,小心吶……”曹爽在鄧、丁、雙夏侯等人的掩護(hù)下,一邊奔逃倉皇南顧,一邊對表弟喊道。
“大將軍放心!”夏侯玄面色鎮(zhèn)定,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實(shí)際上汗水早已濕透了他的素色衣甲。此時此刻,稍有不慎,只怕他們所有人都會被困死在這缺少水源的駱谷之中。
“我們走!”夏侯玄對司馬昭、和逌二人說道。
“好!”司馬昭、和逌兩人一勒馬頭,跟在夏侯玄身后就一同向南奔去。
興勢山下,喊聲震天,兩軍陣前,鮮血四濺。
“將士們,殺!”腿上已中兩箭的夏侯霸兀自死戰(zhàn)不退,頑強(qiáng)的指揮麾下士卒并揮刀砍殺著,已經(jīng)到了興勢山下,他絕不甘心就這樣撤退。
夏侯玄與司馬昭、和逌三人正率領(lǐng)各自麾下兵馬縱馬疾馳著,終于,他看到了不遠(yuǎn)處正在與蜀虜血戰(zhàn)的大魏將士,以及一面面殘破的黑底金字大魏軍旗。
夏侯玄抬眼朝著山上望去,瞬間便感到一陣絕望,他看到了蜀軍的元戎弩!
三人望著興勢山頭不斷拋下的密集箭雨,心中大駭。
損益連弩,謂之元戎,以鐵為矢,矢長八寸,一駑十矢俱發(fā)。
這種連弩,又稱之為“諸葛連弩”,是蜀漢武鄉(xiāng)侯諸葛亮,根據(jù)原有的連弩,在其基礎(chǔ)上所改進(jìn)的新型連弩,改造完成后,諸葛亮授予了“元戎”的名號,取百弩之帥的意思。
曾經(jīng),魏國博士馬鈞欲對其進(jìn)行改進(jìn),使之成為一種威力更大的、五十矢連發(fā)的弓弩,但是因?yàn)榇隋笊a(chǎn)工藝很復(fù)雜,對工匠技能要求十分高,所用的箭矢也必須特制,所以沒能在魏國軍中大量生產(chǎn)。
而此刻,興勢山頭的蜀軍,正在用此一弩連發(fā)十矢的元戎弩收割著大魏戰(zhàn)士的生命!
“大將軍有令,前鋒各部,速速撤離興勢山!”夏侯玄一邊命身后親兵鳴著金鐸,一邊揮舞長槊,帶兵沖入了蜀軍的箭網(wǎng)。
“伯父,快撤!”
一路砍殺敵軍,終于來到夏侯霸身邊的夏侯玄竭力喊出這句話時,他瞬間感覺肩頭一陣鉆心的劇痛,立即便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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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谷北口外,經(jīng)過一番血戰(zhàn)的魏軍,終于在安全的地帶扎好了大營。
傷兵的呻吟、戰(zhàn)馬的悲鳴,以及南風(fēng)拂過殘破軍旗的烈烈聲,一同合成了令人揪心的聲音。
曹爽巡視著自己的大營,他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shí),就在一個月前,自己還傲立于長安城頭睥睨南國,可是如今,他非但沒有揚(yáng)名立萬,一戰(zhàn)成名,反而成了敵軍的手下敗將,只怕還會被京中那幫老臣所恥笑折辱!
中軍營帳,病榻之上,半昏迷之中、尚未完全退燒的夏侯玄仍自囈語道:“伯父……快撤……”
過了一會,他終于緩緩睜開雙眼。
“這……這里是哪兒……”
“玄兒,你醒啦?!毕暮畎砸话盐兆≈秲旱氖?,一臉悲戚:“玄兒,放心吧,我們安全了,這里是駱谷口大營,蜀虜已經(jīng)全部撤走了?!?p> “嗯……”夏侯玄此刻正在思考著一件事情,他總覺得,此戰(zhàn)似乎哪里出了問題。
“唉……”夏侯霸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抓著夏侯玄的手感激的說道:“大將軍這一敗,不知回京以后,會遭到多少老臣的口誅筆伐呢,幸好玄兒你及時決策,這才沒有讓我軍全軍覆滅啊,就連我這條老命,也是玄兒你撈回來的!”
“伯父說哪里話,戰(zhàn)場之上,自然是要盡力而為。”夏侯玄表情有些凝重,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對了伯父,大將軍正在何處,他此刻狀態(tài)如何?”
“放心吧,大將軍他沒有受什么傷,這次也算是你救了大將軍性命,因此你昏迷的這兩日,他天天都會過來探望你一眼,這不,他剛剛出去,這會估計(jì)又在巡營呢?!?p> “伯父是說,我已昏迷了兩日?”夏侯玄皺了皺眉,頗為吃力的想要坐起身來。
“玄兒,先別亂動,小心你身上的箭傷迸裂!”夏侯霸急忙小心翼翼的扶起侄兒。
夏侯玄搖了搖頭,堅(jiān)持爬下床榻,抓起案上的茶盞,一飲而盡,便朝著帳門外大步走去:“我有要緊事找大將軍,伯父,快帶我去見大將軍?!?p> “好!”夏侯霸見夏侯玄似乎真的有什么要緊事,急忙取下掛在帳中的夏侯玄常披的那件狐皮大氅:“來,披上這個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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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軍中軍大營。
曹爽擯退左右,正與夏侯霸、夏侯玄兩人悄聲商議著什么。
“玄兒的意思是,軍中有奸細(xì)!”夏侯霸一臉震驚,曹爽也是滿臉的難以置信。
“伯父方才也說,前日大軍僅有不到百里便可抵達(dá)興勢山,而蜀軍彼時距離興勢山,尚有三百余里?!毕暮钚治龅溃骸皵耻娫臼遣恢臆娋唧w動向,可是他們卻在叔父駐軍休整的那天晚上,派遣能夠日行五百的‘無當(dāng)飛軍’連夜疾趨,直奔興勢山,早早的布好了埋伏,以伏擊我軍,由此看來,這中間一定有一個給敵軍通風(fēng)報(bào)信之人!”
“如此說來,軍中確有奸細(xì)無疑!”曹爽一臉,怒氣臉上的肌肉連同髭須都開始顫抖,他緊攥的拳頭重重的砸到了案上,咬牙切齒的說道:“待孤將此人揪出來,定要親手宰了他,將其碎尸萬段!”
“那,這個奸細(xì)究竟會是何人呢?”夏侯霸一臉疑惑,皺眉說道。
“那一日,大將軍在駱谷扎好營地以后,將我們都召集了起來,中軍營中,除了我和大將軍、叔父以外,就還有鄧飏、丁謐、楊世英,以及我征西府的獻(xiàn)弟、奉弟、李勝、和逌等人,再加上蘇慕、牛勝、王成、韓千衛(wèi)等四個軍司馬。也就是說,當(dāng)時一共有十四個人知曉我軍進(jìn)攻興勢山的計(jì)劃,當(dāng)時沒有其他外人在場?!毕暮钚櫭妓妓髁艘粫?,開口問夏侯霸道:“伯父,你仔細(xì)想一想,你回到前鋒營中以后,還告訴過誰進(jìn)攻興勢山的計(jì)劃?”
“我回到前鋒營后,除了大將軍派來協(xié)助我的蘇慕、王成、牛勝、韓千衛(wèi)這四人以外,好像也沒有什么副將知道這個消息啊……”夏侯霸撓了撓頭上鐵盔,他突然恍然大悟道:“對了,當(dāng)時郭淮將軍的傳令斥候也在營中,此次郭淮明擺著不從將令,你們說會不會是他讓人干的?”
夏侯玄略一思索道:“應(yīng)該不會是郭淮將軍本人?!?p> “泰初為何如此確定?”曹爽暫壓怒氣,不解的問道。
“首先,時間上來不及。郭淮將軍的傳令斥候是從斜谷道大營來到儻駱道大營之后,才知道的興勢山計(jì)劃,如果斥候再要返回斜谷請示郭淮將軍,再去蜀軍大營的話,就算整整一夜也來不及趕到。
第二,郭淮將軍雖與司馬氏親善,但他是我朝宿將,領(lǐng)兵多年,一直也算盡心國事,應(yīng)該不會為了黨派之爭而出賣大魏。所以我斷定,此事與郭淮將軍并無直接關(guān)聯(lián)?!?p> 緊接著,夏侯玄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繼續(xù)說道:
“不過,雖然可以肯定郭淮將軍沒有問題,但這個傳令斥候卻仍有嫌疑,因?yàn)?,如果他那晚并沒有返回斜谷道大營,而是直接去了蜀將王平大營通風(fēng)報(bào)信的話,時間還是可以對的上的?!?p> “既然如此,孤直接把他抓來,審問個清楚!”曹爽一臉肅殺之氣。
“大將軍不可?!毕暮钚泵χ浦沟溃骸按巳艘仓皇怯邢右啥?,如果我們現(xiàn)在就打草驚蛇的話,只怕會讓真正的奸細(xì)趁機(jī)逃脫。所以,軍中有奸細(xì)這件事情,現(xiàn)在一定不能聲張出去?!?p> “對了泰初,我記得蘇慕那小子,他雖然是你提拔的,可是一直以來他都被安排在司馬駿的禁軍屯騎營中任職,說不定早就偏向司馬家了?!币呀?jīng)怒氣上頭的曹爽此刻滿臉狐疑:“我看,他也有很大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