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說,誤撞邪祟,是怎么一回事?”
撩起一縷發(fā)絲,樓泱湊到黎蕭耳畔,眼睛與鏡中的黎蕭對視。
她慢慢將那天晚上,燈籠無緣無故點燃的事情說給樓泱。
樓泱聽完不過一聲嗤笑。
“姐姐好風趣,若是那位堂堂的無塵司正使聽見有人這么說他,指不定得氣成什么樣子?!?p> “無塵司……正使?”
“是了,那小子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號稱‘能燃燭之處,皆為視野’。與徐山槐同樣是安朔小兒身邊的左膀右臂。”
“真有那么厲害?可我在府中那么久,從沒見過他。”
“他們一個在明一個在暗,見過‘燭龍’的人少之又少。姊姊沒見過……看來安朔小兒對你也不過如此了?!?p> 這話像是戳到了黎蕭心中隱痛,她默默地垂了眼瞼,淡淡道:“那是自然的。畢竟,我與他既沒有什么青梅竹馬的情誼,也沒有舍生忘死的恩義?!?p> “那姊姊還留在那腌臜地方做什么?不如跟我走吧!咱們散了‘垂柳心’,離開長安,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正說著,燈臺上的焰苗猛地晃了晃。
黎蕭抬眼看去,卻是窗戶沒關(guān)。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了望。
院中夜色靜謐,隔壁崔舅母的院子也滅了燈。
六合漆黑如墨,山風徐徐灌入屋里,吹得兩臂冰冷。
抬頭,瞥見一彎孤月,像極了同“君先生”一起漫步少將軍府的晚上所見。
黎蕭忽然意識到什么,目光盯緊了院門檐下最暗的地方。
“阿泱,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走了,‘殿下’怎么辦?”
她語氣有些飄渺。
樓泱察覺到什么不妥,轉(zhuǎn)頭問輕聲問她:“姊姊?”
“少將軍府里還有他想要的東西,在我?guī)退玫街埃沂腔畈贿^今夏的?!?p> “‘殿下’給你下毒了?”
樓泱訝異,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那后來他又為何……”
“追擊我于樂游原之上?哈哈,若非如此,如何騙得少將軍出手相救,自曝立場。”
樓泱說不出話了,他看著窗前女子的背影,只覺得自己在凝視深淵。
而黎蕭兩手抱懷,依舊盯著檐下黑暗之處。
自從在觀星臺上望見那只從樹下挖出的鐵箱,黎小姐的記憶仿佛在慢慢蘇醒。
今晚,她的觀感與洞察力也變得敏銳了許多。
“‘殿下’早知,除我以外,陣營中還有內(nèi)鬼。只是怎么也沒想到,那個人,會是他一直視為手足的少將軍?!?p> “其實,范陽盧氏運往洛陽的十五車珍玩半路被劫,并不算大事。了不起丟些錢財,‘殿下’手握江南沃土,根本看不上那些零碎。要命的,是那十五車珍玩的一樣?xùn)|西……”
“我慢慢同你說?!?p> 黎蕭說到關(guān)鍵處,突然將窗戶關(guān)上。
窗扉掩合之際,她最后瞥了那漆黑暗處一眼。
回屋,吹燈。
“姊姊,你為何?”
“別說話!”
黎蕭捂上樓泱的嘴,“你不是沒見過‘燭龍’嗎?今晚,老姐就帶讓你見見?!?p> 黑暗之中,她發(fā)出一聲得意的悶笑,拉著樓泱躲到床底下,輕聲數(shù)道:“……三、二、一!”
氣聲剛出,屋里的蠟燭忽然亮了。
樓泱原本有些訝異,但看黎蕭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便也覺得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她在少將軍府里蟄伏許久,先前那時而怯怯,時而喏喏的樣子,連自己都信,竟然不自覺地輕看了她,甚至都忘了:她可是姊姊!
世上只有別人想不到,沒有她做不到的。
“你、帶、兵、器、沒?”
黎蕭對他做口型。
樓泱左眼一眨,嘴角上揚,表示肯定。
左手探手入袖,摸出了一柄柳葉彎刀拿在手里。再看黎蕭時,她才回神,倉皇地轉(zhuǎn)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