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揚帶著唐芊,翻遍了整個錦城,終于找到了郭氏綢緞莊。
傳聞郭氏綢緞莊是錦城著名的緞莊,門前立著兩只碩大的石獅子,牌匾上五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格外耀眼,走近一看,寬闊的鋪子里擺滿綾羅綢緞,可進出的顧客寥寥無幾,老板更是坐在柜臺上,伸直了腿打著瞌睡,鼾聲如雷。
崔揚敲了敲柜臺,郭九猛然驚醒,起身睡眼惺忪望著崔揚,問道:“你這么快就殺了唐芊?”
崔揚臉上有些掛不住,尷尬道:“對不住,我…沒能殺了唐姑娘,但我把她帶來了。”
他伸手將唐芊往郭九面前一送,唐芊踉蹌兩步立在郭九面前,郭九直起身子細細打量她。
唐芊逢此變故,頭腦一片空白,呆了片刻后才反應過來,又驚又懼,瞪著崔揚道:“你騙我!”
言畢她用力掙脫,崔揚并未提防,一時大意松開手,唐芊趁機掙脫,拔腿就走。
郭九本是懶洋洋躺在柜臺后,見她想逃,身子凌空躍起,右手往柜臺一撐,一個翻身躍到門口,伸手朝唐芊肩頭抓去。
唐芊身子一矮,轉(zhuǎn)身揮拳往郭九臉上砸去,郭九側(cè)頭躲過,唐芊手一劃,又攻到郭記右臂外側(cè),向左橫掠,郭九挺臂一擋,硬生生將她的手震開。
唐芊見自己躲閃不過,跺腳怒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殺我?況且我唐芊光明磊落,從未害人性命過,你這樣無緣無故殺人,是要下地獄的。”
崔揚趕來攔下郭九:“你看清楚了,郭八是她殺的么?”
郭九放開唐芊,湊過去仔細瞧了瞧:“那日下毒的的確是位女子,八成就是你?!?p> 唐芊臉漲得通紅:“你…你血口噴人!天下女子這么多,你怎地就認定是我?若是那人和我體型相似你豈不冤枉好人,看你如此武斷,定不是什么好人!”
郭九耐心辯解道:“唐門女子本就不多,除了唐輕風常年待在峨眉山里養(yǎng)毒物外,便沒幾個了,八成就是你”
唐芊盯著他,怒道:“你對我唐門之事倒是很清楚,莫非是要栽贓陷害?”
“在下不才,只不過略懂地理,這天下還沒有我郭九不知道的地方。”郭九笑瞇瞇答道,言語間甚是驕傲。
崔揚心下愕然,未料到郭九竟如此隨意。
郭九又道:“舍弟的確是中了唐門之毒,但姑娘莫要擔心,人肯定是你唐門殺的,姑娘就算是死,也算不上冤枉。”
他這番話說得理直氣壯,仿佛吃虧的人是他似的。
唐芊怒急,忽然伸出左手,郭九又是抬手捉住,笑道:“這樣的纖纖玉手,用來打人可不好。”
崔揚見郭九如此草率,生怕二人結(jié)下梁子,讓自己左右為難,出言勸道:“你好好看清楚了,若不是她,早些將她放走,我不擅長查找真兇,恐怕還要勞煩你另請他人。”
唐芊見他出言相互,心里的怒火與委屈頓時消去大半,只是這不白之冤不可蒙,當即放下手,氣呼呼道:“郭八可下葬了?帶我們?nèi)デ魄乒说氖w,看看中了什么毒?”
“當然可以,不過姑娘可莫要想著再逃了,這位小兄弟可是長街的殺手,你逃得了一時,可逃不了一世。”
郭九往內(nèi)一指,領著二人穿過后院。
唐芊怒氣沖沖望著崔揚,低聲道:“你真是殺手?”
崔揚無奈點點頭。
唐芊瞧他一身黑衣,又高又瘦,側(cè)臉棱角分明,性子雖冷淡了些,但倒也頗有幾分殺手的氣質(zhì)。
她又問道:“你準備殺了我?”
崔揚苦笑著搖搖頭,安慰道:“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我不會動你的?!?p> 唐芊當即放下心來,暗自尋思道這殺手倒也挺講義氣,又想到自己數(shù)次與他單獨相處,他都未狠下殺手,可見并非惡人。
她哪里知道,崔揚并非不想殺,實在是有心無力,功夫尚未到家。
二人跟在郭九走進綢緞莊后院,這后院極其寬闊,穿過后又有眾多宅院,只不過這宅院里卻空空如也,有些竟連門已都被拆去。
三人繞過一個花園,走過幾條走廊后,才來到一個靈堂。
這靈堂與豪華的綢緞莊極為不符,布置得極為簡陋,掛了幾匹白布、插上幾柱香就草草了事。
郭九一點也不覺得愧疚,坦然道:“小八生前最討厭大操大辦,做什么都要一切從簡,我想小八在九泉之下,對這個靈堂也該是滿意的?!?p> 崔揚走近棺木,往里一探,待見到尸體的時候,驚得目瞪口呆,死去的郭八,與郭九長得一模一樣。
郭九解釋道:“我與小八是孿生兄弟。”
唐芊也大著膽子走近棺材,棺木倒是厚重,以上等沉木打造而成,郭八安然地躺在棺木里,面容祥和,甚至帶著一絲微笑。
她俯身仔細檢查了下郭八的尸體,足足看了一炷香的時間。
崔揚忍不住問道:“怎么樣?”
唐芊退下來,拍了拍裙子道:“是我唐門之毒,但人定不是我殺的,我爹管得嚴,我很少出唐門,要不我們夜里得悄悄回一趟唐門,找唐尋師兄問問誰手里有七星毒?!?p> 她直視崔揚,這話顯然是對他說的。
崔揚趕緊偏過頭去,裝作沒有聽見。
她又轉(zhuǎn)眼看了眼郭九,沒好氣道:“你要不要一起去,免得我半路逃走,你報仇無門?!?p> 郭九假裝沒有聽出她話中的譏諷之意,客氣拒絕:“不用,我相信長街的殺手,定是專業(yè)的。再說,我還有這么大的綢緞莊要打理,實在是分身乏術?!?p> 他意味深長地望了崔揚一眼,崔揚有些惶恐,朝他敷衍一笑。
郭九恭敬地將二人送出綢緞莊,還笑瞇瞇地囑咐唐芊有空多光顧綢緞莊。
“他來打理,不出半年,綢緞莊定要易主?!碧栖愤€不忘郭九的污蔑,憤憤道。
“要不你自己回唐門,我再帶上幾日,準備回長街了?!贝迵P躊躇了半晌,終于說出了口,他心里是一萬個不愿意和唐芊一起走的,萬一這位大小姐出了半點差池,自己怕是要與整個唐門為敵了。
唐芊驚圓了雙眼望著他:“你不準備找出真兇?”
崔揚搖搖頭,找著真兇他定是要去殺人的,萬一死在真兇手上,這未免有些劃不來。眼下他只消在外磨蹭幾日,回了長街如實稟報,讓老板娘另派一個殺手來了結(jié)此事便是,這回不是他無能,實在是郭九太過草率,他總不能濫殺無辜?
若是他真的割了唐芊的頭回去復命,反倒辱了長街名聲,留下個“是非不分、濫殺無辜”的罪名,這個罪名他可擔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