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fēng)拂過鳳冥嫕伸出的指尖,如同鳳吟在做最后的道別——她沒有見她最后一面。
鳳冥嫕的突然到來讓三人警惕,特別是因為陣法給予他們的好處被掐斷,所有靈力反哺給陣中人。
“為什么?你們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應(yīng)我呀!”
人兒跌坐在地,質(zhì)問三位兄長。禁制解除,治愈緩緩恢復(fù)傷勢,她卻覺得心口疼得快不能呼吸。
時間回到三人安排好一切后獨自來到念城,事情順利得不可思議。
順利到不真實。
無論是妘嫕還是影月都沒有察覺,翎社也沒有動靜,思遷更是沉默。他們來到念城時鳳吟就在往生林旁,仿佛早就知道他們的謀劃,已經(jīng)等待許久。
淡然的樣子確實讓人忌憚,然而不會還手,哪怕是神也沒有威懾力。直到鳳吟一直沒有潰形,三人才算碰到個小問題。不過這只是時間問題。
不管鳳吟在等什么,今天都要消失!
此刻面對人兒的質(zhì)問,三人不解,又想解釋。這種感覺很奇怪。回想與她之間的交集,從記憶中找到些許痕跡。
鳳白辰最先開口:“嫕凰,你我都是掌權(quán)者,更清楚什么叫責(zé)任。當(dāng)年的承諾是我少不更事的狂妄,辜負(fù)嫕凰一片真心深感抱歉。如今之事,甘愿接受責(zé)罰——一切為了鳳族,什么都可以犧牲?!?p> “……什么都可以犧牲?呵,那你自己犧牲啊,拉我和阿姐做什么……”
失望總是沒有盡頭,在意一個不在乎你的人總會得到不一樣的失望。
人心,為什么,會變得這么快呢?
沒有冥居的束縛,沒有鳳吟的牽制,鳳冥嫕這一世的能力和記憶徹底恢復(fù)??粗媲熬栌帜吧娜?,失望透頂后是再無半分波瀾的平靜,到底沒有再追責(zé)。
不過是有著血緣關(guān)系的陌生人而已。
“三位鳳請回吧,這件事我不會追究,也不想追究。如果你們非要一個結(jié)局才覺得安寧,那我以神的名義給予你們祝福,愿你們所做之事,永無后悔之時。”
冰冷冷的態(tài)度和平時完全不同,可惜記憶被封的三人只是覺得違和,沒有更多的反應(yīng)。事情解決得實在太順利,加上人兒冷漠的態(tài)度,讓三人心生不安,匆忙離開。
永無后悔之時,亦無挽回之日。這可不是祝福!
三人離開后,鳳冥嫕帶著最后抓到的一絲殘存靈力回到往生林,回到那個獨屬于她的地方,失聲痛哭。
阿姐為什么不要我了!她是不是知道我打算……我以為……我以為阿姐做不到的。
明明……明明前一世,魂飛魄散的人……是我??!
我已經(jīng)處理好鳳冥幽這個變數(shù),安排好一切了的,我已經(jīng)可以再陪阿姐到成年的,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哪怕被一直鎖在冥居也不要緊的,就算所有人都不承認(rèn)也不要緊,我只是想再多陪陪阿姐……
哪怕……哪怕……
我不想活的,我只是想多陪陪阿姐,就算見不到,就算再沒有交集,只要在同一片界陸出現(xiàn)就夠了……
為什么連一點念想都不給我留,阿姐……
阿姐,我錯了,你說什么我都聽,我再也不改命格了,你不要丟下我!
阿姐,我害怕……
所有的自以為安排好一切,終究只是自以為。
阿姐潰形,整個鳳族再沒有一個人絕對相信她。
偌大往生林,風(fēng)蕩蕩,十年來沒有一絲改變。高高樓外樓,雨淅淅,黑夜永遠望不到盡頭。
原來已經(jīng)十年了呀。
她的阿姐,只在這個世界存在了不到十年。
而這十年里,除了最開始阿姐伴隨她的一年,之后都是聚少離多。
她入冥居折翼,只求她能多陪阿姐幾年,哪怕是多幾個月也好。她的阿姐是突然出現(xiàn)的,總有一天會突然消失,或者取代她留在原罪。
她是赤凰,是原罪的神,見到阿姐那一刻就看到了被取代的結(jié)局。
她看到的都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但她不在意這個結(jié)局,因為阿姐是給她的補償,一個因她而生,與她同行的人。哪怕她最終會阿姐所吞噬。
至少,證明原罪,也是有人真心在乎她的,不會因為所謂的大局委屈她,還認(rèn)為是她不懂事、沒有責(zé)任心。對她好無關(guān)乎嫡凰的身份,僅僅因為她是鳳翎嫕。
但是后來她開始變得貪心,不想太早消逝。
在這之前她活得很迷茫,她的大腦處理獲得的信息后得到的結(jié)果和其他人說的不一樣。
族譜賜名的時候她的名字出了問題,她認(rèn)為應(yīng)該解決問題——她不該叫鳳吟。她在事后告訴憐惜婆婆,得到的答案卻是不能改。
為什么?鳳白玄不會也不能殺她,而且很多族人都期望她能出眾。
她不理解,卻也只能接受。
圣地六年,這樣的事常有發(fā)生。她按著周圍人的要求,越來越文靜,越來越平庸。然后,被送去往生林。
她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待在圣地的資本。
她知道這是憐惜婆婆能做到的,最好的選擇??墒恰瓰槭裁床坏人X醒呢?她的翎印并沒有被完全屏蔽的,那個顏色不是她們一直想要的嗎?
她依舊不理解,依然接受。
沒有人問一句她的想法?;蛘?,不重要。
往生林一年的熏陶,她有了自己的判斷體系,也找到可以并肩的伙伴、永遠忠誠的追隨者。雖然往生林里沒辦法結(jié)契,但已經(jīng)是板上釘。
結(jié)果,還是和她看到的一模一樣。
她逃不掉那無法控制的夢境,好像也一直沒理解什么是人心。
就這樣吧。
她告訴自己。
按照最開始的命格走,雖然不理解為什么很多地方不一樣,但是不妨礙她的戲份順利進行。夢境什么的,隨它去吧,反正只有一兩天,處理了之后剩下的時間都是她的主場。
就這樣,她成了瘋子,游蕩在原罪的各個角落,漫無目的,了無止期。有夢境或者命格的點她就刷,沒有就自由發(fā)瘋。
至于夜組并沒有像原命格那樣團結(jié),原罪也不祥和,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至于變成這樣的原因,重要嗎?
她不理解,卻不再是被動接受。
如此,就夠了。
就這樣渾渾噩噩了一年,直到阿姐凝形,縱容她,不逼她接受那些奇怪的人和事,她才真正感覺降臨這個世界。
于是她重拾已經(jīng)崩裂的情魄,再次相信和阿姐一樣的羈絆之人。
這么多人,她不求每個人都和阿姐一樣,只要有一兩個就好。
結(jié)果卻是一次次碰壁,裂紋越來越多,逐漸走到崩碎的邊緣。
原來,只有阿姐才是她和這個世界的羈絆。其他的,都是隨時可以舍棄的玩意和工具。
重組的希望再次一點點崩塌,她一邊告誡自己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一邊又忍不住去靠近。
或許,或許他就是和阿姐一樣的例外。原罪這么大,鳳族這么多人,怎么會只有阿姐一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