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嫕，靈韶和鳳唯愿在院內(nèi)對坐，細(xì)聽她們之間的談話到底是在賭神明的心軟。
靈韶可不管對面只是個不到六歲的小娃娃，鄙夷幾乎化為實質(zhì)：“你那位凰伴好大的本事，剛出往生林就敢效仿白系誅嫡，之后更是事事爭強(qiáng)，妄圖把控夜組！”
小人兒一臉疑惑，但還是干巴巴的解釋：“韶姨，大哥哥只是想證明自己，也是在為我鋪路?！?p> “阿愿，你不在意他打著你的旗號行事那是你的事，就算他取代你嫡凰的身份，我也管不著。但是夜組除了嫡凰，誰也不能染指，哪怕是嫡凰的凰伴也不行！你是你這一代唯一的嫡凰，以后也不會出現(xiàn)像鳳??那樣的影凰，是注定要困守圣地的，夜組必須只有你掌控。如果你不想，也輪不到他來，夜組只忠于嫡凰！”
不加掩飾的排斥讓人無措，連忙為之解釋：“大哥哥對我真的很好，我相信他不會害我。他是我的凰伴……”
哪知靈韶突然起殺意，威壓將人摁在凳子上，不得動彈。
“是對你很好，好到為了你要弄死我阿姐！鳳白玄想要阿姐死，鳳白離也想要阿姐死，鳳冥幽還是想要阿姐死，怎么連鐘繆都想要阿姐死——阿姐是做了什么，讓連續(xù)四代嫡凰的凰伴對她同一個態(tài)度！前三代也就算了，兩個是老的不想放權(quán)，一個是同輩爭權(quán)；但是鳳唯愿，你們這一輩小的算什么東西？如果不是阿姐把你和鐘繆帶回來，你們早就被暗影處理了。她養(yǎng)你們、教你們、庇佑你們，你們哪來的資格……”
“阿韶?！?p> 神明出聲打斷她的株連，沒有責(zé)備也沒有支持，平淡無情緒。
饒是如此，靈韶也一改方才的咄咄逼人，低頭囁喏：“阿姐。”
鳳唯愿才被一通訓(xùn)斥，也不敢造次，雖然驚喜，也只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見禮：“母親?！?p> 走到兩人中間坐下，聲音平淡依舊毫無波瀾：“他是他，你是你，不必將他做的事強(qiáng)行攬在自己頭上。”
“母親，大哥哥他做的事是不對，可是好處是我在拿，不可能和我沒關(guān)系——我得了利益，就算不得干凈?！?p> 鳳唯愿低頭不敢與神明對視，哪怕能感知到對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哪怕覺得那目光下如同烈日讓自己坐立不安。
靈韶見狀，恨不得給她兩耳光讓其清醒清醒。明知道鐘謬錯了還不知悔改，也不想著勸人停手，反而助紂為虐，想用自己嫡凰的身份幫他脫罪！
神明壓住將要站起的人，看著眼前不敢抬頭的“女兒”，依舊沒有一點波瀾。
“這么說，你是打算和他一起面對鳳族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咯，不管他是對是錯？”
“是！”
不帶一絲猶豫的回答，早已經(jīng)做好了被責(zé)罰的準(zhǔn)備。
說到底，不過是覺得自己嫡凰的身份足以讓兩人全身而退。是什么給她這樣的錯覺呢？
神明不解，但尊重，于是宣判兩人的懲戒。
“今年寒食祭祀的時候我會將你的名字記到我名下，所以寒食之前這段時間你和鳳芷去黟聚住吧，我不想在思嫕看到你們。結(jié)束后我會把你和鐘繆送入圣地，交由憐惜婆婆教導(dǎo)。我什么時候成年，你們什么時候能出圣地?！?p> 鳳唯愿臉色一白，卻不敢反駁半句。
“阿愿，路是自己選的，希望你走到最后沒有后悔。翎社會交給你，方川也是，但妘嫕和夜組能者居上，一個論心不論跡，一個論跡不論心，你和鐘繆都沒有繼承的資格?！?p> 震驚的消息讓她大腦一片空白，猛然抬頭：“我只是想和大哥哥一起進(jìn)退……”
望著眼前依舊不知輕重的人，神明平靜的面具破裂，面色變得陰沉，壓迫感極重：“那我呢？他要殺我，你不阻止他，還和他一起進(jìn)退，對得起我——我把你們帶回來不是為了讓你們殺我奪權(quán)！不管是妘嫕還是夜組，你拿什么服眾！我沒有義務(wù)替你安排好一切，交給你翎社已經(jīng)仁至義盡！”
鳳唯愿頂著壓力，或者說之前的偏倚給了她肆意的底氣，不服氣地問：“可什么是論心，什么是論跡？憑什么不讓……”
“就憑妘嫕是我一手創(chuàng)立，我不想留給你，誰也不能說什么！就憑夜組的正式成員都是我的追隨者，而你的凰伴要殺我你卻助紂為虐！鳳唯愿，我為你提前開智是讓你明辨是非，而不是不懂對錯！你是鳳族的嫡凰，原罪未來的掌權(quán)者，需要我教你什么叫‘舉賢不避仇、判案不偏親’嗎！我不盼望你絕對的公平公正，但最起碼的分析利弊很難你得懂！你和他本就是我從原罪外面帶回來的孤兒，就算你是嫡凰又怎么樣，沒有長輩撐腰，再傳出不敬長輩不知感恩的名聲，原罪各系有誰信服你又有誰敢支持你，你是想直接被鎮(zhèn)壓在圣墓還是抽離嫡系血脈后丟出原罪！”
突如其來的訓(xùn)斥讓人臉色更是蒼白，內(nèi)心涌現(xiàn)莫名的恐慌。
神明沒有給她說話的機(jī)會：“我不想知道是誰告訴你什么，讓你產(chǎn)生嫡凰不可一世的錯覺，鳳唯愿，你不想死就給我好好扮演乖孩子的形象，不然我的追隨者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去死——那群瘋子可不是我能控制的。”
不再理會不知道有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人，神明恢復(fù)神性：“鳳芷，把人帶走！”
鳳芷臉色也不好，帶走鳳唯愿時明顯有話要說，最終卻沒有勇氣開口。盡管兩人都不想離開，卻沒有讓自己留下來辦法。
院子恢復(fù)寂靜，南徙的鳥尚未歸巢，北眠的樹仍在沉睡。
天地之大無邊無際，包容著萬物生靈；天地之小無處落腳，四代人沒有一位家人。
靈韶知道祂心里難受，走到神明面前跪坐，將頭放在祂的膝上：“阿姐，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等你歷劫成功，我們一起去找靈主姐姐好不好？從一重天找到九重天，從靈界找到冥界，虛空之大，總能找到的。她不會丟下你的，我也是。我們一起找她好不好？”
神明摸著她的頭，難得的溫柔：“阿韶，木偶生情亦為靈，你該有自己的生活?！?p> “我不！當(dāng)初你說讓我陪著靈主，結(jié)果她不要我，然后你也不要我！你們都說我應(yīng)該有自己的生活，可是我又不像哪些天生地養(yǎng)的靈物一樣有家人或者伙伴。阿姐，我是你創(chuàng)造的，你別不要我?！?p> 靈韶沒有眼淚，也沒有心，認(rèn)定的事沒有完成絕對不會放棄。就像是輸紅眼的賭徒，不到末路，永遠(yuǎn)不會收手。
她在賭神明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