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山野恢復了寧靜。
焦處長揭開棺材蓋,抱出雨紅,攬在懷中,坐在墳土上久久端詳著雨紅,一時不知何去何從。不知是就地安葬了雨紅,自己在此結廬守候終生,還是另擇他處。
雨紅雖然已身死數(shù)日,容顏卻依然沒有改變。臉頰紅撲撲地,卻是沒有了體溫和呼吸。這是死了?還是沒死?一滴熱淚寂然落到了雨紅的臉上??墒怯昙t卻無知無覺。
焦處長舍不得就此將雨紅埋入黃土,他要抱著她等候,哪怕一萬年也要等出結果來。他脫下長衫,裹住雨紅,將她的身體緊緊貼在自己的胸懷里。
這時,一個和藹的聲音在他身旁發(fā)出“貧無達士將金贈,病無高人說藥方!”
焦處長抬眼一看,見是一個魁梧的黑衣蒙面人站在自己面前,便道:“走開!”言罷不再理他,回目去看雨紅。那蒙面人并沒走開,道:“我知道有一個人,不但深通佛理、武功獨步天下,而且醫(yī)術精妙!或許對你有用!”
焦處長聞言一個激凌站起,伸手抓住那蒙面人的衣領道:“這個人是誰?在哪里,快帶我去見他!”
那蒙面人沒有立即回答,解開焦處長的手后才道堅決地道:“依我之見你的小情人沒死!如果死了,她的身體會僵硬的!你要我引路可以,但是,你必需要幫我殺一個人!”
焦處長道:“殺誰?說來聽聽,只要不是好人,都可以殺!”
那蒙面人低聲道:“仇士良!”
焦處長道:“這個可以!我本來就想殺他,何況有求于你!”
那蒙面人道:“要殺他可不容易。他身邊有靈飛,還有八貔貅。那八貔貅還好易與,只是那靈飛,今天你見了,他一人就能挫敗樓觀五真,只有你可以制他。所以,要殺仇士良必須將靈飛和八貔貅調(diào)開,還要設個局,必須你的配合。所以你要聽我的調(diào)配?!?p> 焦處長道:“聽你的調(diào)配可以,但我要知道你是誰!”
那蒙面人聞言解下蒙面黑巾,道:“我就是當朝宰相李訓!我是受皇命做這件事的...”
焦處長道:“我!明白了!”
李訓道:“走!我?guī)闳ソK南山香草寺找宗密大師。他見多識廣,深通玄理,當有法醫(yī)治你的小情人!”
焦處長便抱著雨紅,跟著李訓趕住香草寺。
香草寺離亂墳崗不遠,從亂墳崗向南約二十里,座落在一個山坳里,是一個不大的寺院。李訓引著焦處長,施展輕功飄飄而行,一路無語。未用一柱香的時間便已抵達。抵近寺門時,二人遙見一僧人立在門前向二人觀望。李訓道:“這個便是宗密大師!”
及至近前,李訓道:“大師在此干什么?”
宗密道:“宰相光臨,貧僧在此恭候!”
李訓道:“好家伙!還能未卜先知!”接著給焦處長引薦道,“這個就是宗密大師!“焦處長抱著雨紅躬身施禮道:“后輩焦處長見過大師?!弊诿芑囟Y,二人目光對接時,焦處長突然六根震動,如被電擊:此人好生熟悉,在哪里見過,卻怎么想不起來了?一時間不由盯著宗密發(fā)呆。宗密道:“為何發(fā)呆?”
焦處長道:“大師!咱們在哪里見過面?”
宗密道:“魂游太虛時!”
焦處長幡然醒悟,這宗密便是那身放萬道靈光的修行人,不由肅然起敬,心道若不是他引導自己魂魄歸體,自己或已經(jīng)死去。這是救命之恩,不能不報。便道:“救命之恩,后必有報,終生不忘!”
宗密道:“焦施主你慧根深種,佛緣極深,是否愿遁入空門,以身事佛?”
李訓聽宗密言下之意是想收焦處長為徒,搶白道:“大和尚。你好不害臊,剛見面就要收人為徒。你收徒迷一個!”
宗密笑道:“你有所不知,這樣的大根利器百年難遇一個,誰不動心?!”
李訓道:“收不收徒以后再說,你先看看焦處長的小情人怎么回事,能不能救活。救活了,焦處長給你當徒弟,救不活就把你的廟燒掉!”宗密道:“這女孩怎么了?”
焦處長備述情由后,宗密給雨紅把了脈,又以掌心貼在雨紅心窩上停了會,接著又以掌心隔衣探了雨紅的神闕穴,后道:“這女孩沒有死!她是在換骨。”
焦處長聽宗密這樣說,心中頓時放下了重負,連聲對宗密道:“謝謝!謝謝!多謝大師!”不料宗密話鋒一轉又道:“貧僧只是說她沒有死,可是并沒有說她能活過來!”
焦處長不解,道:“大師此言何意?”
宗密道:“自古習武之人,內(nèi)功臻至極境時都要面臨換骨的課題。因為每個換骨的人都面臨萬死一生的劫數(shù)...”
焦處長道:“萬死一生!還不是死了?”
宗密道:“對!除非有明師協(xié)助,否則便萬死一生!”
焦處長道:“大師所言有名的師傅是誰?請指點迷津?!?p> 宗密道:“貧僧所言的明是明白的明,是過來人的明,非有名的名。有名的未必能明白,真正能明白的又未必有名!”
焦處長聽懂了,道:“噢!后輩明白了!大師就是過來人。請大師大發(fā)慈悲,救救雨紅”
宗密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貧僧絕不會見死不救!但在救雨紅的同時,貧僧肯請焦少俠你發(fā)個大愿,不知少俠肯否?”
焦處長聞聽此言,豈能不明宗密的心意,定是要讓他遁入空門,以身事佛。便道:“大師,我和雨紅情深意重,在天愿為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天長地久竟有時,此情綿綿無絕期?!?p> 宗密道:“你和雨紅之愛是男女之愛,是自我小愛。貧僧要你舍小愛而就大愛,承擔如來佛法,去普渡眾生,此是大愛。是大丈夫當所為。你當慧劍斬情絲,此時不悟,更待何時?”
焦處長道:“大師言之有理,后輩也明白這個道理??墒呛筝呥€是更愛雨紅,不愿遁入空門,去普渡眾生!你若因此不愿救雨紅,我就抱她走!就不勞煩大師啦!”言罷抱著雨紅,轉身便走。心想不就是一死嗎!死在一起也比勞燕分飛好過百倍!焦處長走出三丈后,宗密在他身后喊道:“焦施主,請留步!”
焦處長駐足轉身道:“大師還有何訓示?”
宗密招手讓他回來道:“回來!回來!雨紅不能再耽擱了,誤了這個時間,雨紅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焦處長見宗密愿意救雨紅,大喜過望,抱著雨紅一個箭步躍到宗密面前道:“多謝大師!”宗密滿面慈祥,對焦處長道:“跟我來!”言罷便引領焦處長進寺。
宗密引領二人經(jīng)過天王殿步行二十多步后來到大雄寶殿門前身體一轉沿墻向西走。焦處長和李訓不明所以,也不問,便跟著走。這香草寺不大,只是一所大一點的四合院。中軸線上是天王殿和大雄寶殿,兩邊各有幾間廂房,一邊供著西方三圣。一邊供著觀世音菩薩。在大雄寶殿西北角有一個小木門,推開小木門拾階而上,面對著一個洞口。
來到洞口前宗密從洞旁石孔中抽出一個火把,點燃照亮,引二人入洞,斜斜下行。行約三百步至洞的盡頭。洞的盡頭是一間石室。雖然不大,卻十分的溫暖,與人的體溫等同。宗密將火把插到石壁上,彎腰把地上的一卷草席攤開,對焦處長道:“把雨紅放草席上吧。”
焦處長道:“這是什么意思?這不涼嗎?”
宗密道:“你摸摸地!”
焦處長一摸,地竟然是熱的。心中不由詫異,這數(shù)九寒冬的,熱從何來?
宗密道:“不管春夏秋冬,這間石室的溫度都不變,與人的體溫等同?!?p> 焦處長似乎悟到了什么,便依言將雨紅放到草席上,使她攤尸而臥。
宗密吹滅火把,對二人道;“跟我出來吧?!?p> 焦處長滿腹狐疑,跟著宗密出了洞后終于忍不住問道:“大師,這樣就行了嗎?”
宗密道:“這洞里暖和。六個時辰后雨紅體內(nèi)凝固的血會液化,到時我會施功催她的血在她體內(nèi)周身運行。每日子午二時各一次。如此施為不斷,也許五日,也許七日,也許十日,最多不超過半月,雨紅必定能醒過來?!?p> 焦處長大喜,駐足于洞口前,對宗密道:“多謝大師!”
宗密道:“不客氣!走!喝茶去!”
焦處長道:“不!我在此守洞口,以免野獸入侵!”
宗密道:“我會安排座下弟子守著!”
焦處長道:“別人守洞我不放心!”
李訓道:“焦處長,我答應你的事已經(jīng)做到,你答應我的事還做不做?”
焦處長道:“我一諾千金,絕不食言!宰相如何差遣,何時差遣何時到!”
李訓道:“好!我要你現(xiàn)在就跟我走!”
宗密插言問李訓道:“你要他跟你去干什么?”
李訓道:“去殺仇士良!你愿不愿意幫忙!”
這時,輕絮雪片悄然飄落。宗密望望天道:“宰相大人,以暴制暴非釜底抽薪之策。人心改變了,世道自然改變!能否給貧僧一些時間,讓貧僧以佛法去感化他?”
李訓笑道:“算了罷!我看還是一刀殺了他,讓他一了百了最徹底!我已經(jīng)有計策,讓他明日了賬!”
宗密與李訓相交早已日久,深知其脾性,知他不會聽勸,便默然不語。
李訓道:“你號稱六通和尚,能知過去未來之事,算算我明日之事如何?”
宗密遲疑片刻道:“滿天紅雪飛!”
李訓道:“什么滿天紅雪飛?仇士良能有多少血,就滿天紅雪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