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封拿起筷子剛吃了兩口,一個中年男子就笑盈盈地走了過來:“哎呀,凌公子,您又來啦,這次我們家豆腐味道如何?和上次您來時相比可有進步?”
“嗯,”
凌封又夾了一口菜放進嘴里,點了點頭:“確有進步,這次可曾煮漿?”
“煮了煮了,”
中年男子一臉感激的神色:“凌公子真是我辛某的貴人哪,自從上次您教授我豆腐煮漿的手藝和幾種新奇的豆腐烹制手法后,小店的生意是蒸蒸日上啊,等幾時回了大漢,我定要將這手藝發(fā)揚光大?!?p> “辛掌柜太客氣啦,”
凌封笑道:“我不過胡亂點撥幾句而已,要感謝你就感謝淮南王劉安吧,這豆腐的制作之法可是他老人家發(fā)現(xiàn)的,我只是略加改進而已?!?p> “那是那是,”
辛掌柜指著墻壁上的淮南八公山壁畫和幾幅篆體書法道:“您看我這店中不都是淮南王他老人家的名言嗎?”
“欲致魚者先通水,欲致鳥者先樹木?!?p> “食其食者不毀其器,食其實者不折其枝?!?p> 這分別是《淮南子.說山訓》和《淮南子.說林訓》中的兩句話,這是要告訴客人們:要引鳳凰就得先種梧桐以及要注意愛護公物啊。
淮南王劉安雖然因為圖謀叛亂被漢武帝滅了,但是漢武帝對他的才華卻是很肯定的,尤其是對《淮南子》一書頗為贊賞。
劉安除了在文學上造詣頗高外,還發(fā)明了兩樣對后世意義極為深刻的東西,一個是豆腐,另一個則是熱氣球。
劉安無意中發(fā)現(xiàn)豆腐之后,這種食物便開始流行起來,尤其是在淮南一代。
打虎亭漢墓出土的“豆腐作坊圖”中詳細描繪的豆腐制作工藝手法,包括了浸豆、磨豆、濾漿、點漿、榨水五個步驟,仍缺了“煮漿”的程序。
但這已經(jīng)是東漢晚期的手藝了,所以可以想見西漢時豆腐的制作普遍是比較粗糙的,這一點凌封第一次到淮南酒舍的時候就體驗過了。
八公山豆腐在這個時代算是一項新奇的發(fā)明,深受人們喜愛,然而和后世的各種豆腐制作手藝比起來,自然是不值一提。
凌封刻意建議過淮南酒舍的辛掌柜,改進豆腐的制作流程以及烹飪豆腐的一些方法,包括怎樣制作出熱騰騰的鮮豆?jié){等。
所以現(xiàn)在淮南酒舍的八公山豆腐在番禺城可謂炙手可熱,在這樣的時代,同樣會有很多“資深吃貨”慕名而來,其中還不乏一些身份尊貴的客人。
“妙極,妙極!”
突然間不遠處一桌客人中有一人忍不住贊美起來:“這豆腐味道果然鮮美,我老魏在大漢也重來沒有吃到過這么美味的豆腐?。 ?p> 凌封朝說話者看過去,頓時就有些不淡定了,這不正是前幾日大漢使團里走在安國少季左右兩邊的那兩位漢朝使者嗎?
剛才激動得大叫的那大漢自稱老魏,肯定就是魏臣無疑,而坐在魏臣對面儀態(tài)穩(wěn)重的年輕人自然就是終軍了。
不過凌封仍然有些顧忌,雖然自己也是漢人,可是自己畢竟是一介庶民,和這二位身份相差甚遠,怎樣才能有機會與這二人說上話呢?
“咳咳,”
對面的終軍小聲對魏臣提醒道:“老魏,失態(tài)了啊,你我雖然喬裝出來,也不能像市井之徒一般,如若旁人知道你我身份,恐有辱大漢體面。”
“嘿嘿,”
魏臣用手擦掉嘴角的油漬,露出尷尬的笑容:“大夫提醒得是。”
不過辛掌柜已經(jīng)注意到了魏臣剛才的表現(xiàn),笑盈盈地走過去招呼道:“能得貴客如此評價,鄙舍不甚榮幸,方才聽這位大哥所言,二位亦是漢人?”
“呃……正是,”
終軍看了一眼魏臣:“剛才多有失態(tài),還望掌柜的莫怪?!?p> “哪里哪里,”
辛掌柜立刻擺手笑道:“貴客如此舉動,即是對我淮南酒舍莫大的贊譽,鄙人高興還來不及呢,這樣贊譽自然是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掌柜的說笑了,”
終軍臉色略有尷尬:“掌柜這八公山豆腐口感細膩,味道鮮美,就算在長安城也難以覓到如此美味,沒想到大漢特色吃食的烹制手法,竟是在這異域他國才發(fā)揮到極致。”
“貴客誤會了,”
辛掌柜指著不遠處凌封道:“不瞞貴客,其實店里的豆腐制作和烹飪之法乃是這位凌公子所教,凌公子少年多才,正是因為他,鄙舍的八公山豆腐才會在這番禺城中如此風靡?!?p> “哦?還有這么神奇的少年?”
終軍和魏臣大為吃驚,紛紛轉(zhuǎn)頭望向不遠處的凌封。
凌封則是裝作沒事似的自顧自的吃著自己的飯食。
“對面的兄臺,可否過來一敘?!?p> 終軍拱手向凌封邀請道。
辛掌柜并不知道魏臣和終軍的真實身份,而凌封卻是早已猜到這二人的身份,本來還想著如何才能找機會接近終軍等人,此刻機會竟然真的來了。
凌封怎么也沒想到自己與貴人結(jié)緣的機會竟然是因為豆腐這道美食,倘若能夠成功幫助大漢使團渡過南越這次危機,完成天子交辦的使命,可能天下從此便會多了一樁美談——“豆腐之緣”了吧。
還真有點“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感覺啊。
凌封裝作有些意外的表情,指著自己對終軍道:“兄臺是在叫我嗎?”
“正是!”
終軍俊朗的臉龐上露出陽光般的笑容:“冒昧邀請,還望兄臺莫要怪罪?!?p> 凌封心中暗道,你堂堂中央領(lǐng)導的邀請,我心里這會兒正偷著樂呢,哪存在什么怪罪?
“好說好說,”
凌封拱手回禮道:“既然兄臺如此盛情,在下卻之不恭,這便攪擾二位了?!?p> 凌封來到終軍和魏臣身旁相互見禮后才坐下。
終軍自我介紹道:“在下魏軍,這位是兄長魏杰,還沒請問兄臺高姓大名?!?p> 凌封一聽心中便已明白,終軍為了不暴露身份,告訴了自己一個假身份,不過也無妨,畢竟對方身份特殊,行事自然要顧慮周全。
“在下凌封,家父是凌氏陶瓷店掌柜凌云?!绷璺庖沧晕医榻B道。
“凌氏陶瓷店?”
終軍有些意外:“可是離此處不遠的那家漢商瓷器店?”
“正是,魏君光臨過本店?”凌封假意問道。
“呃,不曾,只是前幾日曾經(jīng)從那里經(jīng)過,有些印象。”終軍繼續(xù)問道:“這淮南酒舍的豆腐烹制之法真是凌君所教?”
“在下不過是胡亂建議辛掌柜幾句罷了,上不得什么場面?!绷璺庵t虛道。
這時辛掌柜已經(jīng)吩咐跑堂為三人送來了三碗熱騰騰的豆?jié){:“這是鄙舍新鮮出爐的鮮豆?jié){,也是凌公子教授鄙人的,請諸位品嘗。”
終軍和魏臣端起碗來,慢慢地喝了一口,終軍當即露出滿意的神情來,贊道:“果然鮮爽生津,令人回味無窮啊!”
“凌君真乃烹飪奇才也,剛才所言實在是過謙了。”一旁的魏臣忍不住夸贊道。
凌封心里清楚,光靠終軍和魏臣欣賞自己這點做菜的手藝,是不可能讓自己有機會進入使團的,就算僥幸能進,可能也只能在使團里做廚子,當個火頭兵吧?
得找機會拿出點真本事才行啊。
“魏君取笑了,烹飪只是在下閑時的嗜好罷了,實在不值一提?!绷璺庹f著故意長嘆了一口氣。
終軍看出了凌封似有心事,便問道:“凌君何故嘆息?”
凌封眼中露出一絲憤怒:“吾嘆這漢越修好的大好時局,卻被奸人蓄意破壞,以致我漢商在異域常遭恫疑虛喝,艱難圖存,叫人好生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