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臣心甘情愿
“為師可沒你這么軟弱的徒弟。”江然皺了皺眉,嫌棄說道。
梁尋豫紅著臉嘆了口氣,就連醉酒的她都知道,師父口中一定說不出什么好話。
“若不想如此,就說明白。”江然扳過她的肩,看著她說道。
梁尋豫愣愣地,一時沒有明白江然的意思。
江然放開了她,拎起那罐她沒喝完的桃花釀,灌了一口,繼續(xù)說道:“或許他心甘情愿。”
梁尋豫聽到這話一皺眉,顯然是并不相信,東倒西歪地走到江然身邊,想要奪下他手里的酒罐子。
江然帶著酒罐子一閃身,伸手扶住了踉蹌的她。
他皺著眉頭嘆息了一聲,拎著她的后脖領(lǐng)子就縱身上了房頂。
誰惹的禍,誰自己解決吧。
他這樣想著,帶著梁尋豫往將軍府的方向躍過去。
梁尋豫倒是沒什么抗拒的反應(yīng),在空中揮著雙手,感覺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她一在江然這里犯錯,就會被江然這樣揪到父皇面前。
她笑著說:“師父,我們又上天了…”
江然臉上露出嫌棄的神色,恨不得就地把她扔下去。
到了將軍府,江然繞開重重侍衛(wèi),直接奔到蕭容與的內(nèi)殿中去。
九梟在門口站著,看著自己師父來了,忙不迭地下跪。
他又定睛一看,師父手中提拎著的女子不正是瑾寧長公主嗎?
他嚇得愣了愣。
此時已入夜,府內(nèi)此時下人們都歇下了,內(nèi)殿前并沒有什么人。
夜色之中,一輪皓月皎潔地灑下清輝,盈盈地映照這立著的三人。
三人面對而立,不免有些尷尬。
還是梁尋豫率先開了口,她臉色微醺,笑著說道:“九梟大人,你怎么在這里……”
蕭容與在內(nèi)間本已合了衣打算睡下,聽得門外傳來她的聲音,披上了一件外套,就出了殿門。
“那一會兒蕭大人是不是也要出來了…”梁尋豫聲音懶懶地,整個人半掛在江然身上。
江然十分嫌棄地別過頭。
蕭容與推開殿門,看見那醉酒女子的嬌憨之態(tài),又看見她躺在別人懷里,心下浮起幾絲怒火,沉聲道:“如殿下所愿?!?p> 梁尋豫看到蕭容與,心下一驚,下意識地就要往江然身后躲。
蕭容與眸色一暗,目光冷冷地看著江然問道:“閣下是?”
江然皺皺眉頭,已經(jīng)好久沒有活人用這種語氣同他說話了。
罷了罷了,念在他是小輩,就不同他計較了。
九梟在一旁忙打圓場道:“大人,這是卑職的師父,成一太師?!?p> 蕭容與看著眼前一襲白衣的男子,看到他領(lǐng)口隱約可見的酒漬,心下明白就是他們一同喝的酒。
他壓抑住心底的情緒,平靜地看著江然。
他淡淡道:“原來成一太師也和長公主一樣,到我府上不愛走正門啊。”
江然有些氣悶,把梁尋豫從背后拖了出來,說道:“她這個樣子,我怎么走正門!”
梁尋豫看著他的眼神畏畏縮縮的,仿佛像做了什么錯事一般。
他心下有些不忍,抬手拉了她到自己懷里,一身酒氣。
他只覺得懷里這人分外可恨,卻又不想松手。
她聞到他懷中好聞的氣息,身上又有些軟綿,便埋著頭沒有掙扎。
江然冷眼瞧著沒出息的梁尋豫,嫌棄說道:“既然人送到了,我就走了?!?p> 蕭容與淡淡地囑咐道:“九梟,送送太師。”
九梟樂不迭地應(yīng)下,伸手引道:“師父,請。”
江然點了點頭,跟著九梟走了。
蕭容與把懷中的人扶起來,月光淺淺映在她的臉上,她緩緩睜開迷蒙的雙眼,眼底如星輝般璀璨。
蕭容與喉結(jié)微動,打橫把她抱了起來。
他把她帶進(jìn)了內(nèi)殿。
她站立有些不穩(wěn),蕭容與拿來一把松木太師椅,讓她靠在松軟的墊子上。
室內(nèi)焚著淡淡的柑橘香,清新淡雅中帶著一絲辛辣。
“蕭…喻?!彼吭谏韨?cè)的軟墊上,笑笑看著他,聲音慵懶。
像是在喚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仿佛是什么好聽的形容詞一般,她眼角眉梢都帶上笑意。
蕭容與眉心一動,目光定定地看著她。
可是想著剛剛她在旁人懷中躺著,他眼底又透出一絲怒意。
良久。
梁尋豫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我們以后,不要再見面了?!?p> 蕭容與心一沉。
蕭容與面色如水,淡淡問道:“殿下何意?”
“字面意思,皇兄不也不讓你同我有來往嗎?蕭容與……”她面色雖沉醉,語氣卻有著前所未有的清醒與冷靜,字字讓人心寒。
“你是人臣,忠君,才是第一要務(wù)?!绷簩ぴネ嶂^靠在軟墊上,搭在太師椅把手上的手臂無力地向下墜去。
蕭容與狹長的眸子猶如帶著寒冰的利箭,這一次,毫不留情地看著她。
梁尋豫只覺得眼前男子在這一刻分外陌生她低下了頭,沒有看他的眼睛。
酒氣返上來讓她有些難受,她只覺得頭無比昏沉,視角亦有些天旋地轉(zhuǎn)。
“殿下把臣當(dāng)什么?”蕭容與唇角冷笑,語氣淡淡地問了句。
她聽見他問這話,只覺得心間一陣寒意。
她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當(dāng)臣子?!苯柚茪?,梁尋豫垂了垂頭,悶聲答道。
心中卻猶如刀割般。
她嘴唇微微有些抖,但是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她不想再利用他了,尤其是利用他對自己的感情。
這一份利用讓她覺得自己尤為可恨。
朝堂上的事可以另想辦法,她不想再把他牽涉進(jìn)這漩渦中心了。
這個決定是她心下早就想好的,只不過她一直想著再拖些時日。
和他待在一起的日子,總是讓她無比安心。
這是讓她舍不得放手的。
可這件事必須要解決,自己要走的路,是一條無比兇險不容分心的路。
若自己事事顧及蕭容與,限了手腳,于社稷無益,于江山無益。
大事未成,情愛絕不應(yīng)該是她的選擇。
今日借著酒勁,索性都說出來,從此之后,想后悔也沒辦法了。
“殿下想反悔?”蕭容與慢慢走近,眸子中晦暗不明。
梁尋豫躲避著他的目光,佯裝毫不在意地說道:“我從未答應(yīng)過你什么?!?p> “殿下是覺得臣沒有利用價值了嗎?”蕭容與唇邊竟勾起一抹笑意,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梁尋豫瞪大眼睛看著他,一時驚地說不出話。
蕭容與走到那旁的漆木桌旁,端起那碗涼好的醒酒湯,走到她身邊,遞給了她。
梁尋豫怔怔地接過醒酒湯,猶豫說道:“你知道我在利用你?”
“知道?!笔捜菖c簡短答道,用眼神示意她乖乖喝湯。
梁尋豫只覺得自己酒醒了一半,神思也清醒了幾分。
梁尋豫仰頭把那醒酒湯一飲而盡,僵硬問道:“那你為什么…”
“殿下說,為什么呢?!笔捜菖c漆黑的眸子看著她,仿佛沒有帶任何的希望,更像是一種掩蓋內(nèi)心深處情緒的平靜。
梁尋豫吞了口口水。
蕭容與慢慢傾下身子來,極輕地笑了笑說道:“殿下拿走了蕭某的玉佩,如今再反悔,是不是有些晚了?!?p> “蕭…蕭容與,我可是在利用你!”梁尋豫本就微紅的雙頰,被他這樣靠過來一激,變得更為紅潤。
“只是利用嗎?”蕭容與那眸子仿佛染上了幾分失落。
梁尋豫心下有些不忍,此刻醒酒湯也沒能很快的發(fā)揮作用,她只覺得頭腦一熱,不想看面前男子失落的模樣,垂著頭遲疑地說道:“……也不是?!?p> “那就好。”蕭容與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個被自己圈住的女子。
蕭容與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只覺得自己好像無處可逃。
“若殿下今日這一番話,是為了保護臣而說的,”蕭容與眸子中帶上了幾分冷。
“殿下大可不必?!?p> 不知怎的,梁尋豫此時腦海中忽然閃過師父和她說的一句話。
“或許他心甘情愿?!?p> 仿佛能探知到她的心意一般,蕭容與淡淡笑著拉住面前女子的手,力氣不小,仿佛要把她整個人都揉進(jìn)自己手心里。
他不經(jīng)意地開口,眼神卻堅定道:“臣,心甘情愿?!?p> 梁尋豫一怔,感覺自己眼眶溫?zé)帷?p> 蕭容與一把遮住她的眼睛,掌心溫?zé)帷?p> “不要哭?!彼f。
“嗚嗚…”梁尋豫的眼睛被他一蒙,心下不知怎地來了好大的委屈。
酒精帶來的后勁讓她在這一瞬不想當(dāng)什么長公主,不想思考朝廷政事,不想偽裝成百毒不侵。
她只想掉眼淚。
眼淚一滴滴落在蕭容與的手掌中,掌心濕潤得發(fā)癢,他蹲下身來,放下手掌看著她,語氣溫柔又無奈道:“哭什么?!?p> 梁尋豫一把抓過蕭容與的衣袖,擦著自己的眼淚。
蕭容與看著她這樣子,有些忍俊不禁。
他動作輕柔地站了起來,他的手輕輕附在梁尋豫的臉上,眼底溫柔而澄明,如同漸漸消融的春雪。
他聲音微啞,認(rèn)真地看著她,緩緩說:“殿下,失禮了?!?p> 他他捧著梁尋豫的臉,在她的額頭上落下虔誠一吻。
梁尋豫愣住,一剎那覺得周身溫暖無比,連同心臟也被包裹住了。
蕭容與在她身前,薄唇溫柔地觸碰著她的額頭,猶如護佑她的神明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