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獄中相見
天牢長燈昏暗，潮濕之意甚重，空氣中彌漫著幾分血腥氣息和陳年腐骨的味道。
梁尋豫這陣子在地牢中待的自得其樂，除了有點(diǎn)兒冷，也沒什么別的不好。
她一個人躺在塌案上，望著昏暗的牢籠頂，默默地發(fā)著呆。
就在這時，一個推著送飯車的太監(jiān)緩緩走到天字牢，輕輕敲了敲她的牢門。
“開飯了?！币宦暿煜еσ獾穆曇魝鞯剿亩淅铩?p> 她半闔的眸子陡然睜開，坐起身來目瞪口呆地看著江然摘下那頂太監(jiān)帽子，又目瞪口呆地看著江然輕輕松松地穿過那狹窄的牢獄門，人就這么直接進(jìn)了來。
江然無視她瞠目結(jié)舌的表情，抱怨道：“為師很久不穿這種顏色的衣服了，本來想把外面那些人都?xì)⒘?，又怕惹出的動靜太大?！?p> 梁尋豫不可置信地瞧著江然，問道：“師父……你你你到底怎么進(jìn)來的？”
江然不以為意指了指那牢獄的鐵欄道：“就這東西，怎么能困住我？”
說罷又上前指了指梁尋豫的腦袋說道：“讓你平時不好好的和為師學(xué)功夫，如今自己出不去，傻眼了吧?！?p> 梁尋豫腆著臉一笑，道：“師父說的是，我若出去了，一定好好和您學(xué)功夫……”
江然聽她這樣說，面色正了正，問道：“你想出去嗎？為師可以帶你出去?！?p> 梁尋豫沉思了片刻搖了搖頭道：“不了，在這呆著挺好的?！?p> 江然皺了皺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她，又環(huán)望著周圍枯草席地，還有那潮濕陰冷中勉強(qiáng)算得上木板床的塌案。
他心下有些質(zhì)疑自己這個徒弟是不是瘋了。
他面有悲憫，徐徐說道：“不過幾日未見，你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梁尋豫瞪他一眼，起身說道：“我是覺得這里清凈，我總覺得，蕭容與沒回來之前，我肯定會繼續(xù)被算計(jì)，不如在這里呆著，很多事兒就和我扯不上關(guān)系了?！?p> 江然瞧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嘲笑說道：“你現(xiàn)在被算計(jì)的也不少了?！?p> 梁尋豫站起來踱著步子，有模有樣地嘆息著：“高處不勝寒呀。”
“你打算怎么辦？”江然微微皺眉問道。
“沒打算怎么辦，”梁尋豫輕松一笑，說道，“打算靜觀其變?！?p> “嗯，”江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然后過幾天你的罪名就被定死了，等你被拉上斷頭臺的時候，為師再想救你，就得背個謀逆的罪名了——”
“往哪里逃好呢，你看西梁怎么樣？”江然挑眉看了看她。
梁尋豫氣結(jié)，吸了一口氣說道：“師父，您放心，為了不讓您背上謀逆的罪名，我會想辦法自救的。”
江然不置可否，沉默了良久后忽然開口問道：“蕭容與，會信你嗎？”
梁尋豫一愣，苦笑說道：“這就得問問他自己了……”
一聲清冷又熟悉的聲音忽然傳進(jìn)她的耳朵里，來人的身影高大，映在了梁尋豫眼前。
“殿下想問蕭某什么？”
梁尋豫一驚，抬眸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來人，一時又心下慌亂又覺得上天護(hù)佑，眼眶泛紅，死死地盯著眼前那人，喉嚨發(fā)緊，緩緩問道：“首輔大人……你回來啦?！?p> 蕭容與沒有說什么，雙眸輕掃坐在一旁的江然，唇角微勾道：“這天字牢里，真是熱鬧?！?p> “師父……他什么時候來的？”梁尋豫拐了拐江然，悄悄問道。
江然雙手抱胸，蒙著白緞布下的眼眸緩緩睜開，笑道：“剛來?！?p> “那…那你怎么不走！”梁尋豫一驚，推了他一把問道。
“我又不怕，怕的是你?！苯恍χf道，不以為意。
蕭容與眸色暗了暗。
梁尋豫抿了抿薄唇，抬起頭來小心地看著蕭容與說道：“我?guī)煾杆皇莵斫o我送飯的……這就走這就走?！?p> 說罷她連忙推了兩下江然，讓他離開這里。
江然唇角微勾，說道：“我不在這，我怕他會殺了你?！?p> 梁尋豫喉嚨一緊，僵硬笑了笑看向蕭容與說道：“蕭大人純正忠良……應(yīng)該不會這么沖動的……”
蕭容與從懷中緩緩拿出一個青花瓷的瓶子拿在手上。
梁尋豫一愣，有些緊張的問道：“不知蕭大人來這兒是要做什么？不會真是來殺本宮的吧……”
蕭容與沒有理她，側(cè)過頭沖江然說道：“成一太師，我有幾句話想單獨(dú)同殿下說?！?p> 江然沉默了半晌，也打量了他手中的青花瓷瓶許久，最終唇角勾笑，無所謂地站起身來，道：“請便吧，我走了?！?p> “哎！師父！”梁尋豫見他要走，連忙拉住他的袖子，一雙眸子中藏了些許不安。
江然微微笑了笑，那笑容中甚至帶了幾分幸災(zāi)樂禍。
他緩緩說道：“祖宗，你自己選的人，自己受著吧?！?p> 說罷就起身離去了，留下梁尋豫一個人緊張地呆在原地。
梁尋豫心說早知道剛才就和師父逃獄了，自負(fù)果然沒有好下場。
她面色僵硬地看了看蕭容與，那人長身玉立，身形頎長，面色清清冷冷，不帶一絲感情。
平靜地讓人想象不到他是剛從沙場中死里逃生出來的人。
梁尋豫一時沉默，不知道該說什么，微微垂了垂眸子。
“殿下，”蕭容與開口，聲音有幾分沙啞和疲憊，問道：“別來無恙啊?！?p> 那語氣涼薄冰冷，讓人心下生寒。
梁尋豫努力笑了笑，說道：“蕭大人能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p> “殿下希望我平安歸來嗎？”蕭容與反問道。
梁尋豫眼眶泛紅，抬眸目光定定地看著他道：“蕭喻，別人不信我，你也不信嗎？”
“別這么叫我?！笔捜菖c心下有些悶疼的感覺，皺眉說道。
梁尋豫不怒反笑，本就干裂泛白的嘴唇隨著她這一笑裂了開來，鮮血順著唇邊流下來，和她蒼白的臉對比鮮明。
蕭容與微微皺眉，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手掌撫住她的臉，指腹溫柔的摩挲過她的唇角，幫她把那血跡擦掉。
梁尋豫一驚，蕭容與手指微微的涼意從她的唇邊傳過來，一直傳到心上，帶著酥麻的癢意。
這是做什么……是知道了真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