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抖的聲音里夾雜著一絲期許,他一直相信他的師兄不會騙他,一直都是!
云清風堅定的點頭,他的預感從未出錯,更何況,這是他最后的機會。
“師弟,師兄想請你照看這間驛站?!?p> 說話間,他將臉上的面具取下,露出原本的面容。
即使愛美的君似水,也不得不為此折服。
可是,他蒼白的臉色,沒有一絲人氣,似乎,下一刻就會暈倒。
云清風掠過君似水眼中的神色,將面具放在一旁的桌上,從懷中拿出藥瓶,“這里面有三?;仡伒ぃ荒芑謴湍愕娜蓊?,白發(fā)依舊?!?p> 思量再三后,云清風盯著君似水的雙眸,問道:“你可愿?”
君似水毫不猶豫的應下,只要能恢復容顏,即使?jié)M頭白發(fā)又如何?
可是,他總覺得云清風的話里有話,正當他準備問出心中的疑惑時,就被一陣香迷暈。
云清風將他平放在地上,倒出藥瓶內(nèi)的三?;仡伒?,盡數(shù)放進君似水的口中,利用真氣煉化君似水體內(nèi)的丹藥。
半響后,蒼老的容顏不見,又恢復那吹彈可破的肌膚,甚至比以往更甚幾分。
收回真氣,云清風癱坐在地上,這些時日,他耗費太多精力,體力早已不似從前,可是,他沒有時間去恢復。
吳七的行動越來越詭異,蘇云落的身體恐怕也撐不了幾日。
如果不將吳七扼殺在搖籃里,整個世界都會像長街一樣荒涼。
思及此,云清風沒有猶豫的起身,看著漂浮在空中的葫蘆,叮囑道:“保護好他,如果我回不來,你知道該怎么做?!?p> 他的語氣帶著決絕,似乎此次一去,不再回。
玄冰從葫蘆內(nèi)冒出腦袋,言之鑿鑿的反駁道:“主人,你別忘了我和你的契約,你必須活著?!?p> 云清風輕笑著搖頭,契約于他而言,沒有任何價值可言。
更何況,他已非人,這簡單的契約很容易破解。
“玄冰,你能感受到我所想嗎?”
云清風挑眉一笑,雙眸微瞇的盯著玄冰。
許是他的視線太過冷冰,又或許是玄冰無法感受到云清風的神識波動,不論哪種,玄冰只覺自己的背脊發(fā)涼。
未等玄冰回應,云清風再次開口:“在我還是你主人之前,這道命令你必須執(zhí)行,而今,你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袖手一揮,云清風轉身離開驛站。
他能感受到吳七的氣息越來越濃烈,甚至朝著他涌動而來。
固然吳七只有靈識,還是不能小覷吳七的能力。
所有的一切,他都在做最壞的打算。
走出驛站的剎那,云清風便在驛站周圍設下一道結界,驛站內(nèi)的人,包括物都無法闖出結界,除非他死!
“師弟,師兄還你一個美好的長街?!?p> 輕聲低喃,轉瞬間,一團團的黑氣漂浮在長街的上空,化作吳七的模樣。
“云清風,別來無恙?!?p> 作為朋友,他很想勸云清風放下心中的欲,跟隨他的腳步前行。
可偏偏云清風是個固執(zhí)己見的人,絕不會服軟。
“一直無恙。”云清風云淡風輕一笑,絲毫不在意漂浮在空中的黑氣。
吳七嗤笑一聲,不以為然的嘲諷道:“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自會明白我的目的,可惜,你只是一個固執(zhí)的人,根本不懂我的樂趣。”
云清風面無波瀾的平視著前方,若是以往,他的心中還有愧疚。
而今,心中那點僅有的愧疚都化作一縷風,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個連自己妹妹都不放過的人,有什么資格來跟我談樂趣?”云清風抬眸輕瞥一眼,直至那團黑氣隱匿在空中,他才收回視線。
他很清楚,這一切都是吳七的試探。
吳七想知道他的實力,更想知道他的身上是否有屬于他需要的東西。
思及此,云清風悵然一笑,扭頭瞥了一眼驛站,毫不猶豫的離開。
玄冰站在驛站門口,注視著云清風離開的方向,只覺心中有一處空落落的。
他不懂自己為何悵然若失,連眼角那滴淚流下都不自知。
深吸一口氣,玄冰擦去眼角的濕潤,轉身抬著小短腿邁進驛站,用著自己微薄的力氣將君似水扶起,讓他靠在柱子上。
小手在他眼前一揮,緊閉的雙眸微動,玄冰向后退了幾步,瞪大雙眼目不轉睛的看著君似水。
咳咳!
干咳幾聲,君似水才察覺到有一道視線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大眼瞪小眼,二人互不示弱。
片刻后,玄冰移開視線,輕哼一聲,雙手環(huán)胸,像個小大人一樣,將云清風的一舉一動告訴君似水。
他可不想等君似水反應過來追著他問。
“你的師兄走了,留下這間驛站和面具,他讓我告訴你,他欠你的都會還給你?!?p> 后面那句話,是他從云清風的眼神里看出來的。
以他對云清風薄弱的了解,云清風向來不會欠人情,對人情世故更是涼薄,似乎是刻意的躲避。
他還知道,云清風一直心屬一人,可是,云清風放不下肩上的責任,不愿丟開對君似水的愧疚,寧愿涼薄,也不愿獨自快活。
他是一個很絕的人!
君似水朝著玄冰手指的方向望去,桌上放著云清風的面具,面具已出現(xiàn)一絲裂痕。
頓時,他心上浮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總覺事情不會就此結束。
深呼一口氣,雙眸盯著玄冰的眼睛,他知道,眼前的小孩不簡單,可是他沒有多余的閑心理會小孩的目的,此刻的他急需知道云清風的去處。
以前,云清風離開時,從未取下面具。
他記得云清風曾經(jīng)說過:“師弟,戴上面具的人生,是活給自己看的。”
那時,他不明白這句話,而今,他才知曉云清風戴著面具只是來蒙蔽自己活的很好的假象。
原來,他一直很孤獨!
君似水凄苦一笑,他曾自以為打開云清風的心房,不曾想,放棄面具的云清風,就沒有想活下去的理由。
“師兄,原來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本扑鲱^苦笑,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的狼狽,哪怕是面前的小孩,他都不會將自己的脆弱表露。
“師兄,將爛攤子留給師弟,你卻逍遙快活去了,臨了還不忘坑師弟一把嗎?”
不知為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玄冰識趣的回到葫蘆里,安然的躺在桌上,靠在面具的一側。
他知道,人類都有脆弱的一面,不愿讓人看見的脆弱。
就連云清風也有。
躺在葫蘆內(nèi)的玄冰,抬頭看著藏在云霧中的藏憶閣,他沒來由的想上去看一眼。
但是,他沒有去。
而他卻不知,在他思念一動的剎那,藏憶閣內(nèi)的所有霧團都失去顏色,最后化成一縷風,飄蕩在藏憶閣內(nèi),隨著縫隙飛出藏憶閣,消散在空中。
漫無目的的走在長街的云清風,唇角微揚,他絲毫不介意這些年他收集的欲望化作一陣風,漸漸的消散在風中。
這是他唯一越過玄冰做過最絕的事。
許是解決心頭的一處愁,他的心情變得愉悅許多,而他每走過的一處,長街就恢復一分,他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似乎生命與他而言,早已沒了意義。
與此同時,蘇云落靠在門邊,抬手看著掌心處的黑線,唇角溢出苦澀一笑:“終究是來了?!?p> 她一直渴望活著,哪怕是一天,她都想活出人生的彩色。
可是此刻,她只想靜靜的站在那,偷偷的看著走過去的那道背影,亦如那年初見時,她也是這般看著那道背影。
他的背影依舊,她很想上前陪著他,可又怕打擾他。
糾結的情緒落在她的眉梢,緩緩的低下頭,不愿看著他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
云清風能感受到她的落寞,但,他沒有停下腳步,這一世,他和她已沒有機會。
但愿,來世也不再見。
云落,云落,不再見!
云清風只能在內(nèi)心一遍遍的喚著她的名字,以此來填滿他對她的虧欠。
終于,他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一如當年的長街,他堅信,假以時日長街會恢復往日的繁榮,這里的人都會淡忘長街的噩夢。
“喏,吃下吧。”
清脆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小女孩伸手遞給云清風一粒丹藥,“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做,但是,我不喜歡欠人情,所以,你吃下這顆丹藥,我們就兩不相欠。”
小女孩見云清風沒有接過,率先的拉起云清風的手,將丹藥放在他的掌心,催促道:“快吃下吧,不然你會死的?!?p> 拉起他的手那刻,她只覺一道寒冰刺穿她的心。
他的手很涼!
云清風看了一眼掌心處的丹藥,猶豫片刻后,終是吞下那粒丹藥。
小女孩看著云清風吃下,才將懸著的心放下,她本不想管云清風的破事,可這一路跟在云清風身后,她感受到云清風也沒有她想的那么堅強。
偏偏要裝成堅強的模樣。
看著云清風的背影,她幾度想起那個妖,義無反顧保護她安全的妖。
吞下丹藥的云清風,蒼白的神色出現(xiàn)一絲紅潤,他能感覺身體的變化,“謝謝?!?p> 小女孩聞言,眼中閃過一抹錯愕,即使他的言語沒有絲毫溫度,可那句“謝謝”還是觸碰她某處的柔軟。
“他來了,你走吧?!痹魄屣L盯著遠方,他能感受到吳七的氣息,方才試探便印證了他心底的想法。
小女孩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遠方的天邊染上一團黑氣,小女孩抽走視線,落在他的側臉上,歪著頭問道:“你會死嗎?”
“會?!?p> 毫不猶豫的答案從他口中脫口而出。
面對死亡,他在心上演算過千遍萬遍,卻從未像此刻這般平靜。
他知道這一路走來,他欠下許多還不清的承諾,甚至,無法許下的約定。
但是,他不遺憾。
上蒼給了他機會,這一切都是他自己走出來的,怨不得任何人。
小女孩沒想到他回答的如此干脆,似乎死亡在他面前,早已不是阻礙。
“如果你死了,他們怎么辦?”
他沒有回答,雙眸緊緊地盯著遠方,小女孩見他沉默不語,便知曉他心中已有答案。
“你死了,他們會很傷心的?!?p> 小女孩留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她的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邊說活著。
活著的方式有很多種,她卻選擇不被看好的那種方式。
她只想活著,就這般簡單。
小女孩走了,云清風才仔細思量那句話,最終,苦澀一笑。
無論結果如何,他始終都得面對,畢竟,吳七不解決,世界不會安寧。
云清風回頭看了一眼長街,唇角上揚,一道金光從他掌心飛出,籠罩在長街的上空。
而他像個孤獨的戰(zhàn)士,寸步不離的守在長街的前方,等待黑暗的降臨。
“你來了?!?p> 云清風抬眸一笑,他很少這般笑過,亦如當年初見時,他也是這般對著吳七笑。
面對云清風的一笑,吳七有些微征,他的內(nèi)心還殘留著曾經(jīng)的美好,雖然只有片段,卻依然被保存完整。
若沒有那場變故,他又怎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隨及,他的雙眸染上黑氣,盯著云清風的眼睛里充滿恨意。
然而,云清風不為所動,依然笑著看著吳七,淡然的開口:“吳七,出來吧,禾耽的身體不適合你,甚至,會阻礙你發(fā)揮更大的力量?!?p> 這些話不足以擊垮吳七的自信,他沒有滯留,再次開口游說道:“難道你不覺得禾耽的身體有變化嗎?難道你沒感覺到你使不出九成的力量嗎?”
一言一語都讓吳七有些不確信,他的確感覺自己借用禾耽的身體,使不出完整的力量。
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相信云清風。
“禾耽體內(nèi)沒有你想要的欲望,你沒發(fā)現(xiàn)嗎?”
云清風見吳七不應答,再次開口,他只希望能救一個便是一個。
哪怕禾耽曾經(jīng)想要害他,面對這種情況,他依然不想牽扯禾耽。
“云清風,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會信!”
許是聽煩了,吳七朝他怒吼一聲,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率先發(fā)動攻擊。
無數(shù)個黑團朝云清風襲來,似乎要將云清風吞沒。
黑團沒過之處,下方都會出現(xiàn)一條黑線。
云清風淡然的瞥了一眼,輕巧的應對這些黑團,當黑團碰到金光,就會化為齏粉,徹底消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