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的永遠不是天地，而是天地間最受人們尊重的神明。
神明向來護人，也慣會殺人。
十二位古神終是怒了，本來端著面子不欲和樂晗過多計較，可那小小瘦瘦的少女出招愈發(fā)狠烈。通天塔還沒有這么沒有面子過。
若是樂晗再大一點，沐清在多教她一點，可能樂晗就不會如此暴躁和激進，事情也許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樂晗一直學(xué)著長大，只不過是自己一個人，慢慢長大。
樂晗被十二位古神合力丟進無妄海的時候，說實話，她害怕了。
少年最具膽識，什么事都做的出來，什么都不顧忌，什么都不在意。那僅有的幾個在意的人也具有同樣的看法，所以少年向來不識天高地厚，所到之處皆自負才高八斗。
我愛這樣的少年。
可這樣的少年，向來最討長輩的煩。
當水從四面八方朝你涌來的時候，你根本沒有辦法逃脫。水會慢慢涌進你的肺里，擠盡空氣。你根本沒有辦法屏氣，在巨大的恐懼支配之下，你只能拼了命的，拼了命的掙扎。你會漸漸失去意識，最后在沒有意識感知的狀態(tài)下，逐漸流失自己的生命。
在無妄海里，靈力是失效的。
神的領(lǐng)域，是真的容不得任何人來放肆。
樂晗腦子懵著，什么都意識不到了。她無望的睜著眼，看著自己沉入水底。
無妄海，沒有底部。
“無妄海的水真清澈?。 睒逢舷±锖康南胫?，腦子昏昏沉沉的看著自己頭頂上的陽光被巨大的人影覆蓋。
水變得渾濁起來，空氣也變得新鮮起來。
一如初見。
樂晗攜滿天陽光跌進沐清懷里，從此傾心?，F(xiàn)在，沐清攜滿天陽光擁樂晗入懷，還了她一線生機。
嘴唇上的溫熱還在，樂晗的思維漸漸活躍起來。
沐清的臉，出現(xiàn)在樂晗眼前。不再精致的頭發(fā)，緊蹙的眉頭，微閉的雙眼。沐清的手扶著樂晗那張小小瘦瘦的臉，視線交匯失焦。
樂晗很久之后還是會常常想起那張臉。曾經(jīng)那么熟悉的臉，曾經(jīng)彼此依偎，當只能靠回憶來慢慢等待的時候，是真的會瘋掉。
無妄海的水太涼了，以至于沐清奮力將樂晗推出水面之后，就再也動不了了。
來次無妄海，總得留下點什么。
留下的，是沐清的命。
堂堂風神大人，為神十八載殞命通天塔，為一心上人。
樂晗在進入通天塔主殿的時候，失魂落魄的樣子像是取悅到了十二位古神。十二個老頑固像是發(fā)生了什么喜事，要大赦天下一樣，寬宏大度的原諒了樂晗，放樂晗離去。
“為什么，不救他？”樂晗問。
“為什么要救？”通天塔反問。
“他是你們親封的風神，他的誕生是你們宣布的，他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為什么要他死？為什么！為什么！！”
“因為他是神，他不聽話了?！蓖ㄌ焖p飄飄的說，“每一個我們承認的神都不可以在驗神陣和無妄海中使用靈力，那是因為我們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在自己的領(lǐng)土上撒野呢？我們，怎么能讓他們活呢？”
樂晗仿佛在聽笑話，“為人父母者，哪一個不要自己的孩子？哪一個會親手把自己的孩子置于死地？”
十二位古神稍稍有一些動容，或許是從來沒有聽過樂晗說這樣悲涼的話。
那個驕傲在骨子里，桀驁不馴的，瘦瘦小小的女生，站在通天塔空曠的主殿廢墟里，說著最悲涼的話。
“你們根本就是一群冷血的怪物，你們不配稱為神明，你們比惡魔更罪惡，比人類更貪婪，你們的存在，是世間最大的錯誤?！?p> 沉默良久，通天塔終是又說了一句：“算是吧，可錯誤已經(jīng)鑄成了，并且，沒有人承認這是個錯誤。世人不認為是錯誤的事就不是錯誤不是嗎？”通天塔接著說，哦，已經(jīng)分不出十二位古神誰的聲音是誰的了，大家全部化作了一個聲音，“風神死了在選一個就好，誰都不是無可替代的存在，不是嗎？”
“他是?！?p> “你說什么？”
“我說沐清是，沐清對我來說，就是無可替代的存在。世人皆道他是風神大人，只有他是我的沐清，只屬于我一個人的沐清。我們拜過天地，我們是夫妻，我們就是彼此的無可替代?！?p> “嗯，寒涵也說這話著?！蓖ㄌ焖]理會樂晗的話，自顧自的說著，“那個女的當時都快被轟成黑礁了，還是沖過來阻止寒涵成魔，哎，最后還不是雙雙送命的下場?！?p> 通天塔言語輕松，短短幾十個字，就說盡了白舞和寒涵的結(jié)局。
雙雙殞命。
通天塔又說：“所以你覺得，你和沐清今天的結(jié)局，會比那個鬼東西和水神好嗎？”天雷滾滾而來，在樂晗頭頂漸漸凝聚，“你真以為，沐清救了你，我們就會讓你活著離開嗎？姑娘，你還是太天真了。”
“我的確天真，天真到我真的信奉過你們。天真到和沐清一起，還想要追尋屬于我們自己的幸福?！睒逢暇従徴f著，淚如雨下。
天雷滾滾，瞬間劈下。
樂晗閉上了眼，她不想抗爭了，就這樣吧，如果就這樣隨沐清去了，也好了，這世間什么恩恩怨怨，什么天道正義，她不管了，她什么都不想管了。
最開始的時候她只想要沐清，走了這么多路，遇上這么多事，樂晗還是想只要沐清。
只要一個沐清就好，可是現(xiàn)在辦不到了。
天雷劈到身上是什么感覺呢？
樂晗覺得暈暈乎乎的，并沒有傳說中的那么難受和疼痛。
那得幾道天雷才能把人劈死呀？
樂晗覺得這也說不好，你說心死了的人，她還在意肉體的生死嗎？
“新神大人，別愣神了，在愣神你真要被劈死了！”
怒吼近在耳畔，樂晗眼前一片黑暗，她被罩在黑霧了，眼前的所有情境當初在花界的結(jié)界中一樣。
是神經(jīng)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