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漸歇,天空漸漸露出了一輪明月。
地上明晃晃的,都是水坑,水坑里橫七豎八躺著一大群蒙面殺手,他們睜著眼睛,已然死去多時了??諝庵羞€飄散著淡淡的血腥。
還君滿身傷痕累累,掙扎著往醉兒身邊爬。
醉兒仍然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與那些死尸沒有差別。
還君爬到她身邊,從地上輕輕抱起她,緊緊貼著她的臉,眼淚大顆大顆地滴在她臉上。
“孩子,母上恐怕以后都不能再陪你了?!?p> 醉兒毫無反應(yīng)。
“母上對不起你。母上對不起……”話未說完,還君便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她咳了一手的血。
她瞧著那一手的猩紅,渾身顫抖,頓時淚流更兇,哆哆嗦嗦地說:“我要死了嗎?我是要死了嗎?”
她抖得越來越厲害。
誰都怕死,可誰都有死的時候!
她抱著醉兒痛哭失聲。
“老天啊,你難道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讓我好好贖罪!”
“還君錯了,還君真的錯了!”
她痛哭流涕,仰望著蒼穹。
紅日沉了下去,無窮無盡的黑夜襲來,吞噬了一切。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醉兒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一襲白衣在眼前晃來晃去。
她皺了皺眉,頓時看得更清楚了些。
那個白衣竟然如此熟悉,那個人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是茵茵。
外面還在不停地下著大雨。
地上擺滿了各色各樣的草藥。
茵茵應(yīng)該是剛回來不久,渾身濕透,柳眉緊蹙,居然正在那里對著醫(yī)書認真比對草藥的種類。
醉兒掙扎著想坐起來,卻不想她本身虛弱的要命,她一下重重摔在榻上,居然再也不能動彈。
茵茵聞聲抬頭向她這里看。
醉兒掩嘴劇烈咳嗽起來。
茵茵趕緊起身跑了過去,輕輕扶起她。
醉兒咳得厲害。
茵茵有些驚慌失措,手在身上胡亂摸了通,摸出一個乳白色的藥瓶,哆哆嗦嗦打開瓶塞,哆哆嗦嗦喂給了醉兒。
醉兒的咳嗽稍微緩解了些,她小臉兒通紅,滿目淚光地看著她,啞著嗓子說道:“你……還想做什么?”
茵茵滿面深切的愧疚,她不敢面對她,低垂下頭。
醉兒輕輕閉上了眼睛,道:“你快點給我個痛快吧?!?p> 茵茵緊咬著下唇,極力忍著淚水,哽聲道:“我不殺你?!?p> “你不是一直都想我死的嘛?!弊韮喝滩蛔】人粤艘魂?,才啞著嗓子接著說道,“我現(xiàn)在一心求死,求你能夠大發(fā)慈悲成全了我?!?p> 茵茵的眼淚洶涌涌出眼眶,嘶聲道:“我不殺你了!”
她痛哭失聲,眼淚大顆大顆滴在醉兒的臉上。
醉兒忍不住睜開眼睛看她。
茵茵輕輕放下她,給她蓋了蓋被子,便哭泣著拿起醫(yī)書,接著去對比草藥了。
醉兒忍不住問道:“你……究竟怎么了?”
茵茵抽噎著道:“你現(xiàn)在最好別說話,老老實實躺著?!?p> 醉兒凝注著她,笑道:“看來,我睡覺的這幾天,發(fā)生了很多大事啊?!?p> 茵茵似是回憶起了什么,頓時淚流更兇。可她雖然哭得很傷心很傷心,手里的活卻不肯停下。
醉兒看著她手里的醫(yī)書,那是一本又臟又舊又厚的草皮古書,書名是《回春妙錄》。
醉兒皺了皺眉,看向茵茵的臉,輕輕道:“你怎么有神醫(yī)春圣的書?”
茵茵看著看著醫(yī)書,忍不住伏地痛哭失聲。
醉兒蹙眉看著她。
她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么。
良久良久,茵茵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滿面淚痕地看著她。
醉兒安靜地在等著聽她說。
茵茵鼓足了勇氣,哽聲道:“我的父親春圣臨死之前,要我好好活著,要我好好做人。所以我要好好做人!”
醉兒沒有說話,輕點了下頭。
一個人無論曾經(jīng)犯過多么不可饒恕的錯誤,只要她肯及時悔改,就總是值得原諒的!
茵茵接著道:“我以為我一直都是無父無母的棄兒,只不過是個供人隨意糟踐的傀儡,誰知道我也是有疼我愛我的父母親的?!?p> 醉兒已然熱淚盈眶,輕輕道:“天下沒有父母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
茵茵流著淚用力點頭。
醉兒的淚緩緩流了下來,哽聲道:“別說,我還真挺羨慕你的。”
茵茵輕輕道:“你不用羨慕我,你也有的?!?p> 醉兒苦笑了一下,仰望著屋頂淚流滿面,道:“我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