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易淵安撫了妻子,立即加派人手沿路去尋柳錦書。
柳氏擔(dān)心女兒,坐立不安,食不下咽,一整天都沒有好好用膳。待到這日晚間,柳易淵硬是陪著她吃了些點心。
正待他勸著妻子再用一碗湯之際,管家來報,門外有人求見,說是帶來了小姐的消息。
夫妻倆立即讓請進(jìn)來。
來人作侍衛(wèi)打扮,正是周景云派來的暗衛(wèi)。他拜見柳氏夫妻后,道明來意。
“柳大人,屬下是少將軍身邊的侍衛(wèi)。少將軍命我來給您和夫人報信。柳小姐已經(jīng)見到了少將軍,請兩位不要擔(dān)心。少將軍說他會親自送柳小姐回家。”
暗衛(wèi)說完從懷中取出一枚紫檀木制成的令牌,雙手呈上,遞給了柳易淵。
“這是少將軍所賜信物,柳大人見多識廣,想必見過?!?p> 柳易淵先前見到此人已有所覺。錦書信中說是去尋周景云,他派去的人一路上也沒有打聽到消息。
這人瞧著倒像是周景云身邊出來的人,所以心中已然有了猜測。這時被證實了,他稍稍松了口氣。
他接過令牌,只見上面雕著繁復(fù)云紋,簇?fù)碇粋€“云”字。他點了點頭,將令牌還給了暗衛(wèi)。
柳易淵雖是沒見過周景云的令牌,但早前卻是從他父親那里聽說過這孩子自己培養(yǎng)了一批暗衛(wèi)之事。
柳易淵看向妻子,見她仍舊輕蹙眉頭,明白她終究是難以放下心中石頭。他伸手去握她的手,予以安慰。
“有勞閣下,不知景云現(xiàn)下到了何處?”柳易淵心道問清楚二人所在,他才好再派人去尋。即便有九成斷定此人確實是送信人,但萬事還需謹(jǐn)慎。
“柳大人言重了。屬下離開時,少將軍和小姐都在離京都不遠(yuǎn)的連城。依屬下愚見,明日即可抵達(dá)京都?!?p> 暗衛(wèi)傳達(dá)完消息就告辭離去了。柳易淵立即叫人趕往連城去尋柳錦書。
第二日,柳易淵告假在家,陪著夫人等女兒歸家。左等右等不見兩人出現(xiàn),柳夫人焦慮甚重。
柳易淵正低聲安慰,小廝來報,說是大小姐回來了,后面還跟著周少將軍。
夫妻倆等不及周景云和柳錦書進(jìn)門,立即起身往外走。
周景云和柳錦書走過抄手游廊,剛到垂花門那里,就迎頭遇上柳易淵夫妻。
柳錦書畢竟第一次離家,期間還發(fā)生了許多事,甚至中了迷煙。她小孩心性,此時見了爹娘,有些委屈想哭,只想依偎在娘親懷里撒嬌。
可轉(zhuǎn)而想到自己任性離家,爹娘必然憂心,若是責(zé)罵她,該如何是好??!
于是,她頓時立在那里,踟躕不前,偷偷往周景云身后躲。
女兒離家一次,回來不但領(lǐng)著個外男,如今見了父母竟還往他身后躲,這讓柳易淵莫名有些郁氣。
他在心里琢磨道:難道這就是“女大不中留?”嬌養(yǎng)了十幾年的寶貝就要被臭小子騙走,著實讓他酸楚許久。
柳氏這邊此時卻是無暇多想,女兒平安回來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她腳步不停,徑直走到兩人面前。
周景云幼時也曾經(jīng)常隨娘親來柳府,直到長大才漸漸來的少了。因此,他對這里的一花一木都很熟悉。
事實上,剛剛隨柳錦書進(jìn)來,他便有親切之感。想到以后和柳錦書成婚后,這里也算是他的半個家了,周景云內(nèi)心有些喜悅。
他將這份喜悅暗暗壓下,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上前給柳易淵夫妻行了禮,道:“柳叔,柳姨,叫你們擔(dān)心了?!?p> 柳易淵暗暗“哼”了一聲,柳氏溫聲道:“景云不必多禮,此次應(yīng)是我們感謝你。錦書這孩子一向淘氣,給你添麻煩了?!?p> “柳姨千萬不要這么說,折煞景云了。而且,錦書妹妹很好。”
柳錦書聞言縮了縮肩膀,向柳氏討好地笑了笑,“娘親?!?p> “還不過來!”柳氏雖是板著臉,稍稍提高了聲音,但柳錦書就是知道,娘親不會拿她怎么樣啦。
只是爹爹那邊……
她怯怯看著柳易淵,卻見他瞪著周景云。哎呀,爹爹不會連景云哥哥都罵吧?那可不行,她闖的禍,不能連累景云哥哥。
這么想著,柳錦書從周景云身后走了出來,朝柳易淵撒嬌道:“爹爹,我們進(jìn)屋說話吧,女兒有些渴了,想喝您珍藏的君山銀針呢!”
柳易淵聽著女兒的嬌聲軟語,到底不舍得生她的氣,只能點了一下柳錦書的額頭,道:“鬼精靈!”
柳錦書剛要回頭招呼周景云進(jìn)廳堂,陡然想起他本應(yīng)和大軍一起進(jìn)京的。因她之故,已經(jīng)耽擱許久了。
“景云哥哥,你趕緊去和大軍匯合,晚了就不好了?!?p> 周景云本也準(zhǔn)備向柳易淵夫妻告辭,他確實要走了。按照腳程,大軍應(yīng)該已經(jīng)行至京都郊外了,用不了多久就要到城門了。
故而聽到柳錦書此言,他先是沖她微微一笑,隨后向柳易淵夫妻深深一拜。
“柳叔,柳姨,景云因還有公務(wù)在身,今日不能久留,請恕景云失禮?!?p> 臭小子終于要走了,柳易淵稍感欣慰,于是看他也順眼了一些。
“你去吧,公務(wù)要緊,今日還是要多謝你?!?p> “景云愧不敢當(dāng)?!敝芫霸朴职萘艘欢Y,起身望了柳錦書一眼,方才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柳錦書的目光追隨著周景云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游廊轉(zhuǎn)角,她還傻傻地看著。
“好了,人家都走了,還不回神!”柳氏見女兒目光中含著依戀,自是明白她已然對周景云生了情意。
兩人本就是青梅竹馬,她和長公主自來也樂見其成。
本以為柳錦書年幼懵懂不知情為何物,兩人還要磋磨一段時間,沒想到她竟然低估了女兒。
人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直接孤身追情郎去了。不對,是領(lǐng)著丫鬟追情郎去了。想到這,柳氏疑惑問道:“錦書,素衣呢,她不是和你一起離家的嗎?”
柳錦書方才被娘親識破心思,有些羞澀地扯著柳氏的衣袖。她歪著頭靠在柳氏身上,依偎著撒嬌。
“我讓她回玉錦閣啦,娘親娘親,您別罰她啦,這次是我自己要離家的,不怪素衣?!?p> “你倒是擔(dān)心她了,可曾想過,你這一走,我和你爹爹,心中如何憂心?”
“女兒知錯啦!罰我今晚給爹爹和娘親捶背好不好?”
“就你那力氣,還捶背呢,莫不是給我撓癢吧?”柳易淵打趣說道。
“才不會呢,我晚膳多用些,力氣肯定就夠了?!?p> “哈哈哈……”
說話間,幾人已經(jīng)往廳堂行去。待一家人坐在椅子上,丫鬟已經(jīng)極有眼色地奉上了茶。
柳錦書挨著柳氏坐下,端過杯子喝了一口茶,瞇眼笑道:“不愧是爹爹珍藏的好茶。”
“就你嘴甜!”柳氏笑著說道。
柳易淵看著母女倆,滿足地輕啜一口君山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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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云離開柳府之后,騎快馬飛馳而去,終于在京都城外與大軍匯合了。
慕容子致遠(yuǎn)遠(yuǎn)看到他回來了,一顆心終于落回實地。雖然陛下向來寵周景云這個外甥,但國家大事,兒戲不得。
若是大軍進(jìn)城,主將不在,縱然陛下不覺有什么,言官也要奏他一本。
好在周景云趕回來了。
“一路上沒什么異常吧?”周景云和慕容子致并肩而行,不遠(yuǎn)處就是京都城門。
“一切正常,放心吧?!蹦饺葑又抡f話間觀察了他一會。
“怎么了?”周景云見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出口問道。
“耿先生被成五請了去,走得很是匆忙。我也沒來得及了解清楚,似乎是柳家妹妹……嗯,柳姑娘,也不對,哎……我竟不知道該稱呼她什么了!”
慕容子致方才瞧周景云面色正常,并不像有什么難事,想必柳錦書已經(jīng)大好,因此現(xiàn)下也敢打趣他了。
“還是叫‘三嫂’好了,反正遲早要叫的。耿先生是去為三嫂診脈的?出了什么事,她現(xiàn)下如何?”
周景云這一次聽他調(diào)侃之語,倒不曾呵斥。他和柳錦書已然定情,彼此道明了心意,不久的將來,他就要娶她了。因此,這一聲“三嫂”聽得他通體舒泰,心中只剩甜蜜。
“暫時已經(jīng)無事了。”周景云剛才的甜蜜在說出這句話時蕩然無存,他想到藏在柳錦書身上的蠱毒,和背后的黑手,頓時有些陰郁。
有件事他也疑惑良久,明明他的手指也曾被劃破,為何不曾中蠱,卻偏偏是錦書妹妹著了道?
“暫時?景云,究竟發(fā)生了何事?”慕容子致僅憑這兩字就能猜測出此事必然未解,至少還留有隱患。
周景云知道慕容子致一向博聞廣識,對藥理也算頗有見解,與他交流,未必沒有好處。
“子致,今日我原是想送錦書妹妹回家,不想途中經(jīng)過一座月老廟。我與她進(jìn)去祭拜了片刻,誰曾想,廟中卻有乾坤。
我們中了一種叫‘迷途幻夢’的迷煙,我醒來時錦書妹妹一直不見醒。慈醫(yī)館的水大夫為她診脈之后說,這是中了蠱。
水大夫言道自己不善苗蠱,唯有耿先生可以醫(yī)治,所以我讓成五速來請他。”
慕容子致吃了一驚,竟然是中了蠱!誰人如此陰毒?他急急問道:“那耿先生能醫(yī)治嗎?”
周景云略顯憂愁,“耿先生說此蠱不會傷她,無病無痛,只是他也不會解。耿先生已經(jīng)去往苗疆,尋找解蠱之人了?!?p> “那月老廟可曾派人查看,說不定有什么蛛絲馬跡?!蹦饺葑又孪胫热滑F(xiàn)在解不了蠱,查一查下蠱之人也是可以的。
“已經(jīng)著人去查了,今日就會有回稟。不過這人既然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想必不會留下痕跡。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沖著我來的,還是欲對錦書妹妹不利?”
“我倒是覺得這事很不簡單。若這歹人是想害你們,迷暈了,一刀結(jié)果豈不省事?可他偏偏沒這么做,可見日后他還會有所行動?!?p> 慕容子致幾乎可以斷定,這下蠱之人,必然會再次出現(xiàn)!
周景云又何嘗不明白?只是目前解不了蠱,他也只能是時刻守護(hù)著柳錦書,不讓她出事。
所以今日進(jìn)宮面圣,他一定要好好討個賞賜。
他想求一道賜婚圣旨。
只有娶了錦書妹妹,他才能時刻在她身邊。
只不過,雖然錦書妹妹心悅他,愿意嫁他,那也不能繞過柳叔柳姨。
周景云心想,要讓爹娘和他一起去柳府,正式登門拜訪,征求柳叔柳姨的同意。
不過,圣旨可以先口頭討下來,等時機(jī)成熟,再請皇帝舅舅給他。
慕容子致見周景云不說話,明白他已經(jīng)有所準(zhǔn)備了,心下稍松。
一抬眼,竟然已經(jīng)到了京都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