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間惆悵客——

　　雨夜，WZ市公安局。

　　密集的雨珠打在了透明的玻璃窗里，一滴一滴，纏繞不斷，順著軌跡流動。

　　陰沉的夜，伴隨著女孩嘹亮的尖叫聲。

　　“寧隊，這可怎么辦啊，都一個小時了，這姑娘再叫下去，公安局的大樓都能給她震塌?！币粋€矮個子，寸頭，穿著警服的男人捂著耳朵焦急的說道，

　　至于那位姓寧的，是上邊派來阻止小姑娘亂叫的家伙。

　　“聯(lián)系家人了？”

　　“寧隊，您說什么？？？”小姑娘叫的太大聲了，聽不清......

　　“我說，有沒有聯(lián)系家人！”他耐不住性子，提高分貝。

　　“我看到她脖子上掛著一個牌，上面寫著一個名字和電話號碼，就打過去了，但是手機關(guān)機了沒人接。”

　　兩個人近在咫尺，卻跟相隔千里似得，喊得脖子都冒青筋。

　　“沒人接不會再打嗎？”姓寧的警察也被吵得不耐煩了。

　　“是，我再試試。”那人灰溜溜的出門去打電話了。

　　會議室，只有姓寧的警察和一個矮個子的小姑娘。

　　她的頭發(fā)都濕了，像是落水的貓蜷縮在角落，雙手抱著膝蓋，喊得聲嘶力竭，像是遭非人虐待了一樣。

　　實際上，她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擋在大馬路中間跑來跑去影響交通秩序才被送過來的，從頭至尾，她沒有說過一句話，警察問她，她又是喊又是哭。

　　剛才出去聯(lián)系家屬的警察興高采烈的進來，“寧隊，聯(lián)系上了，她一會就過來！”

　　“哦?！彼煲暉o睹一般，把腿架在桌上，推開一個抽屜拿了罐可樂出來。

　　就在這時——

　　小姑娘不嚎了。

　　聲音停的，有些莫名其妙。

　　氣憤詭異的有點可怕。

　　半晌，寸頭警察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似得，“寧隊，她好像盯著你手上的可樂??！”

　　“屁話。”明眼人都能看到。

　　“隊長，你那還有存貨吧？”

　　寧錫韞白了他一眼，“滾出去。”

　　“好嘞，這就交給您了，我閨女還等著我回家做手工作業(yè)，拜拜寧隊?！闭f著，人就溜了。

　　“......”女兒奴，沒出息的家伙。

　　過了一會，寧錫韞移動可樂，小姑娘的眼球也跟著可樂走，移哪看哪。

　　“想喝？”

　　小姑娘眨著滿是霧氣的卡姿蘭大眼睛，點頭，“恩——”

　　“自己過來拿。”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下一秒爆哭，哇了一聲又開始嚎了。

　　我艸！

　　寧錫韞險些忍不住爆粗，把腿放下來，趕緊將可樂塞給她，比了一個握拳的手勢，“再哭我揍你?！?p>　　小姑娘嚎的更厲害了。

　　“扣扣！”敲門聲，“寧錫韞，你怎么回事，怎么又哭了？”

　　是上面的領(lǐng)導。

　　“我怎么知道，我又沒女兒！”言外之意是，您應該找個有閨女的警察來，讓他一大老爺們來哄一小姑娘，不笑話嗎？

　　“行啊，明天給你介紹個黃花閨女?！?p>　　“我艸！”他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艸什么艸！一個小姑娘都哄不好，留著你有什么用！”

　　“......”你有用你來啊，使喚我干什么？

　　寧錫韞只能認命，重新拿了一罐可樂，蹲在小姑娘面前，臉上擠出僵硬的標準式微笑，“哥哥剛才錯了，你大人有大量饒了我行嗎？不然你揍我，我不還手，別哭了?！?p>　　態(tài)度三百六十度大轉(zhuǎn)變。

　　“恩——”小姑娘不叫了，眼睛里有殘存的霧氣，把可樂拿到他面前，扣罐環(huán)。

　　“嗯—”

　　寧錫韞反應慢了半拍，后知后覺，“原來你不會說話??！”

　　從進來到現(xiàn)在，她就沒有完整的說出一句話，就連讓他開可樂也是比手勢。

　　她沒有反應，接了可樂，一小口一小口安靜的喝起來。

　　二十分鐘之后，家屬來了。

　　“上上?！币粋€面容姣好，穿著古典紅禮裙的女孩焦急的跑了進來。

　　小姑娘看見來人，樂開了花，從椅子上跳下來，撲到林長安懷里。

　　“上上，姐姐不是讓你別亂跑嗎？為什么不聽話，你知不知道姐姐會很擔心你嗎？”晶瑩的淚珠溢了滿眶，黑白分明的眸子，都是黯淡。

　　“恩恩——”林今上伸出稚嫩的小手，替林長安抹去眼角的淚水，小腦袋往她脖子蹭，似乎在安撫她，“恩恩——”

　　“沒有下次了，知不知道?”

　　林今上今年十四，十二歲的時候因為發(fā)燒燒壞了腦袋，智商和語言跟三歲的孩子一樣，聽不太懂別人在說什么，只對兩個人不抵觸，一是林長安，二便是霍執(zhí)，其他人接近，她會害怕，會尖叫。

　　即使林長安知道，她聽不懂她說的話，可是她還是會告訴她，沒有下次。

　　林今上從口袋里拿出一顆奶糖，給林長安，“恩恩——”

　　“誰給你的?”這樣糖她沒有見過，林今上是不可能自己買，那就是誰給她的，可是，她跟陌生人完全無法接觸。

　　林今上回過頭，指著后面喝水的寧錫韞，“韞——哥。”

　　“噗——”這丫頭，會說話的。

　　那他拿糖騙她叫韞哥的時候不叫，偏偏姐姐來了就叫，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嗎？

　　林長安也驚呆了，“上上，你說什么?”

　　她的聲音雖然口齒不清，但是勉強能聽清楚。

　　兩年多了，她第一次聽到她說話。

　　“韞——韞——哥——”同樣很遲鈍。

　　林長安感動的不行，拿出手機點擊錄音，“上上，再叫一次，好不好?”

　　她點頭，語速很慢，嗯嗯啊啊了好幾次才喊出口。

　　保存好錄音，林長安復制了幾份，回過頭朝著寧錫韞鞠躬，“謝謝你讓上上開口說話了?！?p>　　“她——不是啞巴?”意識到這兩個字不太禮貌，他換了一種方式，“這姑娘有語言障礙嗎？”

　　林長安點頭，緩緩徐來，“對，兩年前生了一場大病，她無法與陌生人正常交談，有的時候不能理解我們的語言，她只能通過動作去感知，真的很意外她能說話，謝謝你?！?p>　　她再次鞠躬。

　　“不用，樂于助人是人民警察應該干的?！?p>　　如果他的領(lǐng)導聽到這句話估計會炸毛，“讓你哄小姑娘的時候怎么沒有這種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