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山間夜景
大家剛散,屋內(nèi)瞬間就冷清下來,霍誠依舊靠在沙發(fā)的角落里。
他們幾個都喝了酒,車是不能開的了,許江南和葉遙光下樓把梁正和蘇然然送上出租車這才放下心來。
回來的時候發(fā)覺漏了一個人,怪不得總覺得少了什么的感覺。
許江南有些頭疼,甚至懷疑這老三是不是心上人跑了看不過,專門來打攪他的二人世界的。
葉遙光看著他這可憐的樣子,拿了張?zhí)鹤映鰜碜屧S江南給他蓋上,他也怪凄涼的。
霍誠其實沒睡著,也沒醉,聽聞小聲道,“你們不用理我,我一會就走?!?p> 話剛說完,葉遙光手機就響了,看見來電人沈闌夕,她內(nèi)心驚喜,快速地接了電話,開了揚聲器,“喂,夕夕,你到底在哪?”
霍誠聞言,醒了大半,眼睛如鷹一般地盯著電話,生怕錯過了什么。
電話那頭傳來了壓抑的哭聲,還夾雜著亂七八糟的砸門的聲音,沈闌夕縮在房間的角落里忍不住顫抖,“遙遙,我害怕?!?p> “你先告訴我你在哪里好不好?”她眼神看看霍誠,然后示意了一下許江南,許江南立刻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三人拿起車鑰匙就出門,葉遙光一邊在電話里安撫著沈闌夕。
不知道為什么,霍誠聽見她隱忍壓抑的哭聲覺得心都要撕裂了,隨著她的哭聲揪成一團。
葉遙光迅速地把沈闌夕發(fā)過來的地址用導航定位,發(fā)現(xiàn)是在江城的一個郊區(qū)外。
霍誠要自己開車過去,但被許江南攔下了,喝了酒不能開車怕他著急出事,許江南和葉遙光沒有喝酒。
許江南開車,葉遙光在一旁輕聲安慰沈闌夕,讓她別掛斷保持通話,電話那頭的砸門聲似乎小了些,但依然能聽到外頭有人大聲吼罵的聲音。
葉遙光往坐在后坐安靜的霍誠看去,只見他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放在膝蓋上,眼睛看向窗外,但眼里的那抹噬人的猩紅暴露了此刻他內(nèi)心的煎熬,他的心隨著揚聲器傳來的柔弱的女聲揪成一團麻,他恨不得將那些嚇她的混蛋千刀萬剮。可同時他憤恨自己,為什么她就不能信任他,為什么她要躲著他,如果不是恰巧他碰上了她的來電,他是不是永遠都不知道她會遭受這些傷害?
半小時后,他們到達了郊外的一個小村子,夏日的深夜整個村落都很安靜,盡頭一戶院子前民警的訓誡聲就顯得很突兀,院子前還有不少的幾個圍觀群眾。
霍誠的心一緊,還未待許江南停穩(wěn)車就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沖了過去。
原本一嘴一舌嘈雜的吃瓜大媽們瞬間安靜下來。
沈瀾夕看見穩(wěn)步而來的男人時,有些怔愣,看到他身后緊跟的葉遙光和許江南就明白過來了,但她來不急想別的,眼前的事情讓她感到一陣后怕。
霍誠和許江南在門外了解情況,葉遙光把人帶進屋內(nèi),本來想罵她一下解氣,但一看她眼眶泛紅的樣子又舍不得,不由得嘆氣,“你說你躲霍誠就算了,你連我也躲算什么?我還能幫著他?”
沈瀾夕知道自己確實有些不可理喻了,即便她躲起來是有原因的,但現(xiàn)在一句話兩句話也扯不清楚,就嘟著嘴甩鍋,“這不是跟你學的嘛,咱倆扯平了!”
葉遙光氣笑了,什么叫跟她學的,“我們倆一樣嗎!我和許江南那是和平分手,你這是野蠻女友帶球跑,霸道總裁連夜追!”
“女什么友啊!就頂多一個炮|友!況且他都要和沈曉雨結婚了,我不走我還留在原地祝他新婚快樂嗎?”沈瀾夕有些失落耷拉著腦袋嘟囔道。
“什么?和沈曉雨?你哪里聽來的?我怎么不知道?”霍誠這些日子瘋了一樣地到處找人過得有多頹廢,葉遙光是看在眼里的,說他要和沈曉雨結婚那肯定是哪兒有誤會。
“你當然不知道,我親耳聽我爸和他爸說的。你說他和誰結婚不行,偏偏是沈曉雨!”沈瀾夕抬頭看了一眼門外正和警察交涉的男人,眼眶正紅。
“這都什么事???”葉遙光突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霍誠那樣子看著也不像是容忍家里長輩包辦婚姻的人啊,可這豪門秘辛也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輕松搞定的。
霍誠自帶凌冽的氣場,周邊探頭探腦七嘴八舌的村婦也都噤了聲,了解情況后心腔涌起一股憤怒,這事他絕對不會這么簡單就算了,他沉默著打了個電話直接交代律師來處理。
霍誠處理完后很快就進來了,他緊緊盯著那個低著頭玩弄自己手指的姑娘,可人家也不抬頭看他一眼。
許江南進來就牽著葉遙光要撤,葉遙光有些猶豫,這么丟下夕夕好像不太好。
許江南低頭在她耳邊道,“感情的事情得他們兩個自己說清楚,旁人幫不了,給點空間他們好好談,我們先回去,霍誠派人來過來接了?!?p> 回去的路上,葉遙光情緒也有些低落,不禁心疼道,“你說夕夕這攤上的是什么事啊,媽媽早早地走了,爸爸偷偷和別的女人生了個妹妹,愛都給了別人,夕夕就是媽疼爹得不愛的,還要時不時遭受來自所謂妹妹的欺凌挑釁,好不容易愛上個男人,卻發(fā)現(xiàn)男人最后要娶的是的那個妹妹,我夕夕太難了?!?p> 許江南開著車,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對她的話不予置評,只是反問道,“你怎么知道霍誠會乖乖娶人妹妹?”別人不知道霍誠,他們從小就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交情,他知道霍誠絕對不是乖乖聽父母之命的人,也絕對不像表面這般無害,觸碰到他的底線發(fā)起狠來,那對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葉遙光有些暈乎乎的,沒聽出他話里的意味。
許江南伸手摸摸她的頭,“別擔心了,嗯?”
葉遙光點點頭,可想了想總覺得這事有點不對勁,興許是職業(yè)敏感,有些疑惑,“那些砸門的是什么情況?三更半夜來砸門,這是上戶屋主和別人借貸糾紛,怎么著也不關夕夕的事情,怎么這些人上來砸門就算了還得是晚上來?這看著就像專門來恐嚇報復的?!?p> 許江南霍誠也察覺出不對勁了,所以才會追究到底,直接讓律師去交涉。
霍誠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這事他處理肯定沒問題。
李安被紀委帶走調(diào)查,袁峰被警方立案查處,德迅科技倒了,闌夕找到了,她這么多年一直在尋求的真相終于得已見天日,一切都突然順利地不可思議,這讓葉遙光一直以來緊繃著的神經(jīng)一下子放松下來。
她心情有些愜意,打開車窗,輕輕地哼著歌,任由爽朗的風拂過她的臉龐,帶走她心底潛藏的陰霾。
許江南將車速降了下來,打開熟悉的唱片,讓音樂溫柔地在這夜里流淌,他希望她永遠像現(xiàn)在這樣健康無憂、平安快樂。
等紅綠燈的間隙,他扭頭看向她,她的發(fā)絲隨風輕輕飄揚,溫柔調(diào)皮由肆意,突然間,他不想就這么回去了,綠燈通行,他拐彎,往人影稀疏的一條道路上駛去。
手撐在車窗上瞇著眼的姑娘后知后覺,眼前的景色似乎有些陌生,道路兩旁人煙寥寥,稻田隨風撲來一陣陣稻香,空氣清新夏風清爽,遠方傳來陣陣蟲鳴,杰倫的夜曲在這安靜的夜幕下婉轉又動聽,車速緩慢,車燈打在前方,朦朧一片,像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她好愛這種氛圍,轉頭調(diào)戲他,“許師兄,你要帶我私奔嗎?”
許江南轉頭看她一臉笑意盈盈心情甚好的樣子,主動配合她,“所以葉師妹,要不要跟我一起浪跡天涯?”
“好啊!到時你就做個江湖醫(yī)生,我就做個行俠仗義的俠女,咱倆就是絕配!”
許江南把車開到了一個空曠的小山坡上,山坡不高,視野卻足夠大,星空璀璨,山腳下就是大片的稻田,隨風輕輕搖曳。
葉遙光興奮地轉悠了幾下,看著不遠處的大巖石突然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就要過去。
許江南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伸出手拉住她,“別急,等我一下?!?p> 許江南從車的后尾箱里拿出一瓶花露水一張野炊地墊和一大袋東西。
一下子變出那么多東西,怎么感覺像是有預謀那樣?葉遙光打趣道,“東西都準備妥當了,許師兄你真打算和我私奔啊?”
許江南假裝無視她的調(diào)侃,三步兩步地就輕松地跨上了那個大巖石,放下東西就來拉她。
看著眼前的大石再看看帥哥矯健的身影,葉遙光小聲地嘆了口氣,“男女體力差別怎么這么大呢?”
許江南聞言在巖石上蹲下,眼底的笑意卻是藏不住,“你不早就體會過了嗎?”
葉遙光聽得臉一紅,卻不太愿意承認自己弱,嘴硬道,“切,也就那樣?!?p> 許江南也不惱怒,心里默默地記下這筆賬,“看來是我沒有讓你滿意,下次我會繼續(xù)努力到你滿意為止?!?p> 葉遙光臉色緋紅,悄悄嘀咕著,這人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還有沒有人管了?
許江南也不鬧她了,伸出手輕輕地就把葉遙光拎了上來,用準備好的花露水給她全身上下噴了噴,再把那袋子東西給塞進她懷里。
葉遙光拿到一大袋零食,心情驀然好了,看在零食的份上就不跟這耍流氓的屠夫計較,她坐在攤好的地墊上像只老鼠一樣悉悉碎碎地吃著薯片,眼前田園夜色實在是太治愈人了,思緒都漸漸被清空,空氣中散發(fā)著淡淡的泥土芬芳與清冽的花露水纏繞到一起,讓人心曠神怡。
葉遙光吃著吃著突然想到什么,“你怎么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的?”
許江南折了根小枯草在手里把玩著,草根在手里繞了一個又一個圈圈,沉默良久,再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我第一次義診的時候,一個小男孩帶我來的?!?p> 說罷,抬手指了指附近的一個村莊,“他家就在那兒?!?p> 葉遙光隨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不知哪戶人家透出著微弱的燈光。
他朝她笑了笑,告訴她,“小男孩得了白血病,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是晚期了?!?p> 葉遙光有些難過,他明明笑了眼底卻藏著無力無措,“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第三次化療的時候沒撐過去,走了?!?p> 窒息的感覺朝她襲來,再望向許江南,他好看得有些過分的臉此刻覆蓋著淡淡的悲傷,她覺得此刻需要做些什么,于是悄悄輕握上他的手,奈何他的手太大完全覆蓋不住,葉遙光輕輕地在他手背上撓了撓。
許江南感受到手上傳來的軟軟的細膩的觸感,反手握緊她的,細滑小手傳來的溫柔撫慰瞬間驅(qū)散了那些正在逼近的寒潮,他的心被頃刻間涌出來的暖流緊緊包圍著。
“他肯定不會希望看見你難過自責,每個人來到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他只是坐著神秘的小飛船去尋找屬于他的星球了?!比~遙光輕輕抱住他,她見不得他的難過。
許江南輕輕笑了,他第一次聽到這么有意思的對死亡對的解讀,他心里真的釋懷了不少,他摸摸她的頭,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埋頭輕輕嗅著她的味道,讓人安心,他想問她,那么你呢?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
每個人心里都有一道不為人說的遺憾,它時不時跳出來膈應一下你,而你除了無力無措別無他法,直到某天某一個人透過你的內(nèi)心看見了它,幫你把它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