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挾持
葉遙光應(yīng)財經(jīng)欄目組請求,幫忙去做個霍誠的個人獨家專訪。
許江南算了一下時間,他下班時她也差不多結(jié)束采訪了,他下班過去接她剛剛好,兩人可以一起去超市買菜回家做飯,于是給她發(fā)了信息,今晚去接她下班回家。
葉遙光看到這則信息,心里止不住地雀躍起來。她突然想到了大學(xué)時代,那時候她為了給他買禮物跑去兼職,在醫(yī)院實習的他一下班就順道過來接她,先把饑餓轆轆的她帶到他的公寓給她煮上一碗面填飽肚子再送她回去,為了和他有更多的時間待在一起,有時候她還會耍些小心機賴著他那兒不愿回去,直到錯過門禁時間。
霍氏大廈臨近江邊。
從霍氏大廈走出來,夏夜的風夾帶著江面的水汽迎面吹拂而來,讓人一瞬間精神舒爽,心情也跟著清亮明目起來,抬頭只見星星已細細碎碎爬上了夜空,有幾顆還調(diào)皮地一閃一閃眨著眼睛。
葉遙光原來只想安靜地在大廈門前等許江南來,低頭看了眼時間,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許江南應(yīng)該會堵在路上,又見夜景如此迷人,便心血來潮,決定到江邊走一走,吹吹這沁人心脾的夏風,凈化一下心靈。
正準備走去,許江南的電話進來了。
“遙光,開城大道稍微有點堵車,但我很快就到,你先找個地方坐一下等我好嗎?”許江南望著這堵成長龍的車尾巴無奈地說道,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接她下班,竟遇到了這種情況,是他考慮不周了,下次一定得提前出發(fā),他想。
葉遙光像是已料到了這種情況,嘻嘻一笑,“我就知道,開城大道這個時間段就是這么堵,我在霍氏大廈江邊一邊吹吹爽朗的夏風一邊等你騎著白龍馬來接我,一會你沿著這路就能看見我啦!”
許江南聽見電話那頭的她聲音輕快,嘴角也微微上揚,“好,注意安全?!?p> 如果能預(yù)料后來發(fā)生的事,許江南一定會提前到達,一定會囑咐她乖乖地不要跑就站在在霍氏等他。
如果能知道接下來發(fā)生的事,葉遙光一定不會貪戀這美好迷人的夜色,這深藏著危機的夜色。
可惜,沒有如果。
葉遙光順著這江邊踱步而行,優(yōu)哉游哉,哼著不著調(diào)的小歌。她像一個找尋寶藏的小仙女,沿著江邊小道尋尋覓覓,而她的江南師兄正駕著七彩祥云來接她的路途,想到此,她不禁樂出了聲。
身邊有年輕情侶一對對輕快地走過,也有白發(fā)斑斑的爺爺奶奶執(zhí)手慢行,真美好啊,葉遙光心里想,但是她不羨慕,因為她的江南師兄在來時的路上啦。再往身旁的小型運動器材看去,應(yīng)該是媽媽與女兒站在兒童秋千上晃動著,爸爸站在母女身旁守護著,一家三口小聲地在談?wù)撔┦裁矗β曈?,遙光眼眶有些濕潤,心里是羨慕不已,曾幾何時,她與爸爸媽媽也是這樣歡樂,如果媽媽在就好了,想起媽媽,她的心扯痛著。
媽媽離去的那天,她在葉氏集團樓下仰頭看向20層的母親,其實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個人影在搖搖欲墜,手里攥著媽媽給她打的最后一通電話,她在電話里心力憔悴地叮囑遙光,任憑遙光如何央求,媽媽都不再在意了,緊接著,就一聲巨響,媽媽在她眼前炸開了花,鮮紅的血液像描繪著一朵盛大的血色之花。
猛然間陷入悲傷的她絲毫沒有留意到前方潛伏的危險。
一個戴著邋遢棒球帽的男子隱匿在前方的黑暗中,在這美好迷人黑夜里悄然地注視著前方步伐緩慢的獨身女子。
葉遙光正無意識向前走時,突然間,走在前方的一位戴著棒球帽的男子突然往后伸手掐了她的脖子一把,她瞬間回神,止不住顫抖‘啊’地尖叫起來,周圍的人聽著瞬時嚇得走散,眼見著那位戴著棒球帽的男子向人群中逃竄而去,她慌忙舉起自己的包向前砸去,并且迅速脫掉高跟鞋跨步追上去,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他逃脫,絕對不能,死也不能。
她的心瘋狂地叫囂起來,仿佛再動一下,瞬間便會分崩離析,但她無暇顧及,她只有這個念頭,要抓住他,讓他生不如死,將那個孩子所受的罪都還給他!
江邊巡警聞得江邊動亂,忙跑過來詢問事情緣由,路人簡單地把所見所聞?wù)f了一下,巡警抬頭只見那位身軀瘦弱的女子赤腳站在人群之中,拳頭緊握,無視身邊異樣的眼光,眼睛像只老鷹一樣鋒利地搜索著周圍的人,眼里似有一團待噴的火花,熊熊燃燒著,巡警只得當她是遇到猥褻之人心里憤怒,待巡警走過去想安撫她時,只見她突然間抬手指著周圍的人群,嘴里尖叫道:“是你!我知道是你!”
巡警順著她的手看去,只見她指著一個年輕男子,那個年輕男子一臉錯愕,身邊還站著自己的女朋友,他臉色煞白,望著周圍人群投放過來的眼光,慌亂罵道:“我他媽離你那么遠,誰碰你了?你有病吧?”
男子的女朋友也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站出來維護男友:“我男朋友一直在我身邊,就沒靠近過你,你別血口噴人!”
葉遙光似乎并未聽到他們的辯解,眼光直直地盯著那個男子所站立的方向,胸腔像在下一秒就要爆炸,頭痛欲裂。
巡警準備跨越人群,先抓住那個男子,可是人群突然不受控制起來。
人群中一些見義勇為之士見葉遙光眼神似乎直直盯著那一男子,便以為那男子的確是威脅美女之人,不由分說大家齊齊推開那男子女友,上前對那年輕男子一頓狠揍,男子無力反抗,巡警趕忙向前警告拉住這幾位男士,等拉開時,那位年輕男子已鼻青臉腫,鼻血橫流了,興許是顧忌到巡警在旁,好在沒有打出大傷,他恨恨地盯著葉遙光。
葉遙光眼里卻并未看他,依舊盯著那個方向,只是眼神空洞,仿佛剛才那幾個為她挺身而出的男士不存在一般。
就在那一刻,眾人已經(jīng)察覺到葉遙光身后站著一位帶著邋遢白色棒球帽的男子,手里似乎有著什么抵在她的腰上。
那位男子面部猙獰,目光陰狠,聲音毫無一絲慌張地警告人群,“全都給我退后。”說話間的同時,將黑色的手槍移至葉遙光的腦袋上。
巡警臉色一變,連忙呼叫增援,同時呼吁著人群往后退,維持秩序。
人們見狀,跌跌撞撞地向后散去,就連剛才被誤打倒地的年輕男子都來不及計較慌忙往后散去,對方有槍,逃命要緊。
其中一個巡警鼓起勇氣上前靠近一些,試圖穩(wěn)住那位男子,“你冷靜一點,別沖動?!?p> 男子目光像刀一樣刮了過去,陰翳地吐了兩個字,“退后?!?p> 巡警見狀只能往后退,生怕該男子沖動開槍亦或者將槍眼掃向人群。
葉遙光的心狠烈地顫栗著,似乎在下一瞬間就能爆漿而出,但是她的面容卻死一般地冷靜,如果仔細看,就能看到她垂在身旁的手在微微顫抖著。
她聽著身后這個男人在她耳邊陰森森地說:“享受過子彈的滋味嗎?”
葉遙光一聲不吭,眼里的光亮不知在何時就已經(jīng)熄滅了。
男子似乎不滿她的反應(yīng),于是將槍眼對著從她的嘴巴鼻子掃向眼睛。
沒有人知道,此刻的她是如何地害怕死亡,害怕到血液倒流,翻滾沸騰。
她聽見她的聲音在夜色下虛無縹緲地說:“能給我打個電話先嗎?”
那男子笑了,似乎在嘲笑她的幼稚,“像你那個媽媽那樣臨死前打個電話?”
他將槍口抵著她的太陽穴,“你想要打給誰?讓人救你?還是告別?”
“算了,不打了。”她聽見自己輕聲說道,她不想許江南以后像自己一樣,夜夜夢魘。
葉遙光的內(nèi)心無比痛苦,她的腿軟弱無力,搖搖欲墜,她緊閉著雙眼,不敢打開,就在緩緩睜眼間,她突然眼尖地瞄到大路上有一輛黑色的輝騰緩慢開了過來,駕駛座上儼然一張她無比熟悉的側(cè)臉,神情緊張地在向江邊搜尋著什么。
就在那一瞬間,似乎有心靈感應(yīng)一般,許江南的視線直直地向她看過來,四目相對,葉遙光腦海中的弦像斷了一般,心臟轟地一聲炸裂開來。
許江南看著前方的人群心里隱隱察覺不對勁,就在搜尋葉遙光身影的那一刻,他一眼就見到那個站在江邊被搶抵著的姑娘,她眼神空洞,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她充滿了絕望,就在那一瞬間,許江南仿佛全身血液都在逆流,他聽到自己心咯噔一聲,是什么東西碎了的聲音。
警察到來了,正準備用喇叭向那男子喊話。
許江南悲愴地站在她的前方,他似乎被凍住了手腳,繃緊全身,害怕到了極點,他看見他的姑娘連手都在顫抖,他雙目猩紅緊緊地盯著那把槍,飛快地思索著怎么才能吸引歹徒的注意,眨眼間,他看到了葉遙光眼中的決絕——
只見,葉遙光奮力一把抓住那個抵在她太陽穴的槍眼飛快朝天空中指去,連警察都驚訝葉遙光一個弱女子所迸發(fā)出來的力量,一時還未反應(yīng)過來,只見天空一聲槍響劃破了這寂靜的天際。
警察一瞬間反應(yīng)過來撲上去預(yù)備制服那男子,只是葉遙光緊緊抓住槍,將槍眼指向大江,慌亂中,那男子連續(xù)一連開了幾槍,直到被警察上來一個手勁朝頸部落下去敲暈,槍落到了葉遙光手中。
葉遙光腦海一片空白,那槍聲似乎打到了她的身上一般,她在那男子手勁一松的瞬間將槍轉(zhuǎn)移到自己手上,拿著槍對著大江一片大掃。
身邊警察渾身是猛地一驚,葉遙光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伴隨著槍聲在夜空中爆發(fā)開來。
許江南直直地沖破警察的阻攔,沖上來抱住她,嘴里顫抖著安慰:“沒事了,沒事了。”
葉遙光緩緩地放下舉著槍的手,像丟失了靈魂一般。
許江南輕輕地取出她手里的槍,遞給身邊的警察,將她深深地抱緊。
葉遙光的身子軟弱無力,在許江南懷里直直地跪了下去,撕心裂肺地喊道:“為什么?為什么?”
她的心已經(jīng)怕得麻木了,她不想死。
許江南心里隨著她的撕心裂肺狠狠地劇痛著,他拖住下滑的她,緊緊箍在懷里,在她身邊不停地呢喃,“遙遙,睜眼看我,看看我,我是許江南,我來了,別怕,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對不起......”
葉遙光在他懷里失去了知覺,暈了過去。
許江南快速地與警察溝通,先送她去醫(yī)院,等她醒后再做筆錄。
其中一個警察對葉遙光有印象,上次煤礦工人恐嚇事件的主角葉記者,這記者與嚴主編熟識,他留了個心眼問道,“你是她什么人?”
許江南迅速回答,“未婚夫。”
許江南快速將葉遙光送去了醫(yī)院,路上給爺爺打了個電話,請爺爺幫忙搭橋聯(lián)系一個頂尖的心理專家。
爺爺疑惑,但見他著急,也來不得仔細問了,迅速把電話號碼發(fā)給他。
那位警察與嚴真熟識,在斟酌后,保險起見給嚴真打了個電話,將葉遙光的事情來龍去脈簡略說了一下,嚴真心里擔憂,忙問她現(xiàn)在狀況,警察告知他葉記者未婚夫已將她送往醫(yī)院,他這才放心下來。
思考了片刻,嚴真決定得去醫(yī)院看看她,他們雖然無緣做彼此的另一半,但他們可以是最好的師徒,葉遙光是他最欣賞的記者,心懷大愛、純粹又堅定。
彼時,網(wǎng)絡(luò)上瘋狂流轉(zhuǎn)著葉遙光狼狽地追人直到被挾持最后情緒崩潰奪槍掃江的視頻,陳立的助手發(fā)現(xiàn)的第一時間,察覺視頻中模糊的主角與葉氏集團大小姐尤為相像,便將視頻遞與陳立。
陳立一眼就認出視頻中的人就是葉遙光,而那位男子是袁峰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袁有鑫,不由呼吸一窒,忙拉到視頻最后,見到許江南緊緊抱住她的身影懸著的心才落下。
陳立臉色黑沉,抓起鑰匙就走,步伐匆匆,只留下一句話給助理,“給你一小時,網(wǎng)絡(luò)上流傳的視頻給我全部下架?!甭曇粝袷菑亩毡牙飩鱽硪话?,沒有絲毫溫度。
陳立的車飛快,像一匹充滿戰(zhàn)斗力的野馬在鋼筋水泥構(gòu)建的叢林中疾馳而過,他想起了小時經(jīng)常跟在他身后跑的小女孩,扎著細細的辮子,他的父母與葉父葉母是雇傭關(guān)系,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感受過一絲一毫的階級差別,葉遙光擁有的他也會有,別人都在嘲笑他們一家是葉氏的走狗時,他都不在乎冷笑置之不理,而那個小女孩卻會為了他奮不顧身地去別人爭執(zhí),非得爭個你輸我贏讓對方給他道歉,就僅僅為那些他自己都不在意的無聊事。記憶中的葉夫人是個溫柔又寬容的人,長得也很是漂亮,歲月似乎不怎么會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她的臉上也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讓人倍感親近,對待葉遙光和他都一視同仁,他的母親與葉夫人更是姐妹情深。
他一直以為,就如同大人們說的娃娃親那樣,就如同小時候她形影不離地跟在他身后那樣,長大后他們也會一直在一起,她會是他的妻子,而他會為她撐起一片天下守護她,那個男人的出現(xiàn)之前,他一直是這么認為的,直到那年夏末,他坐在車里看見女孩奔向那個男孩時臉上洋溢著的笑臉,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那么耀眼閃著光芒的笑臉,他感受到自己的心不受控地狠狠揪成一團,原來,守候約定的只有他,不,她一直都是喊他哥哥,盡職地做一個好妹妹,他們似乎從沒有過約定,那都是大人們帶著幾分玩笑的笑話,只有他當了真。
如果她愛的那個男孩能讓她幸福讓她快樂,他甘愿只做她的哥哥,如同她希望的那樣,她喜歡就好,他會默默守護她,以哥哥的身份,然后將那些從未說出口的深情埋藏在心底,他不舍得讓她困擾,就像小時候她不舍得別人嘲笑辱罵他那樣。
那些未能說出口的愛,是他最后的放手,她叫他哥哥,那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