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巒起伏,山風清寒,破舊的山神廟四處漏風,吹得火堆搖搖晃晃,仿若一只只張牙舞爪的怪獸。
林翎啃著手里剛熱好的面餅,看著眼前的火堆怔怔出神。自天南縣出發(fā),自己一行人一路上緊趕慢趕,風餐露宿,為了避免被白英和驚劍派弟子探查到自身下落,多是繞城過村,不知不覺,已是離江南城所在不遠。
不過,他并沒有覺得安心,越是靠近目的地,他心中越是忐忑不安,仿佛之前大半個月的風平浪靜,都是為了醞釀接下來馬上到來的的驚濤駭浪。
他心中隱隱有種預(yù)感,若是白英要出手的話,那么一定就是今晚,而且隱忍了大半個月,肯定準備充足,必定十分難纏,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fù)。
第一次,他有些厭惡曾經(jīng)那個只知玩樂,武功稀疏卻盲目自大的自己,厭惡現(xiàn)在這個面對危險卻無能為力,沒有能力改變的自己。
老吳坐在火堆前,仔細的增添柴禾,燒熱湯水,為讓大家能夠吃一頓熱飯而努力,仿佛能為大家服務(wù),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就是他最大的滿足。至于白英之類的,似乎都不在他的考慮之中,平靜得讓人羨慕。
一直沉默沉思的林遠輝接過老仆加老友遞過來的熱湯,喝了一口,溫暖心脾,整個人似乎也活了過來,目光轉(zhuǎn)動間,掃過了擔驚受怕的林翎,放在了左右放刀、盤腿打坐、眼睛半開半闔的方鶴身上,心中的危機感也不由自主的減弱。
他不由拿著這兩個少年對比,心中大為搖頭:
同樣是少年,不得不說自家蠢兒子與方鶴還是有著很大差距的,后者在當前年紀,便已經(jīng)創(chuàng)造多個奇跡,堪破天南鏢局鬧鬼騙局、擊退驚劍派四杰和掌門白英,這些事情就連自己都束手無策,卻依次被這個少年解決,林遠輝有理由相信,自己等人最后同樣能成功抵達江南神捕司。
再過一晚,只要過了今晚,抵達目的地,入了江南城,里面高人守護,維護秩序,就算白英有通天徹地的本領(lǐng),也難以對自己怎樣。
林遠輝寬了自己一句,取下了藏在袖中的短劍,錚的一聲拔出,輕輕撫摸上去,陷入了回憶當中:
這柄劍乃是先祖林揚傳給父親,父親再傳給自己,林家三代人,都用這把劍殺敵,不知飲過了多少人的血,經(jīng)歷過多少次大戰(zhàn),希望這次也能幫助自己渡過難關(guān),保住自己一家人的性命。
忽然,他撫摸劍身的手停頓下來,雙眼精光暴射的看向破廟門邊。
只見那里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著一個人,一個身材畏縮的家伙,一個手握彎刀的人,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就一直這樣靜靜的現(xiàn)在那里看著破面中的眾人。
“彎刀客……”林遠輝猛地站起,手中短劍豁然指出,臉色有著說不出的驚懼。
聽到這個名字,林翎嚇得跳起,本能的抽出武器。居然是彎刀客,他可是橫行天水一帶的有名邪道人物,僅僅只比白英一類的高手差一點。
他輕功卓絕,擅長戰(zhàn)斗騰挪,配合上詭異凌厲的彎刀刀法,在天水郡闖下了赫赫威名,就算是外郡也有不小名聲,又是天水郡第一彎刀高手,故而有了彎刀客的名號。因為經(jīng)常做下惡事,因此經(jīng)常被正道高手追殺,但他現(xiàn)在依然活得好好的,可想其實力如何。最巔峰的時候,甚至一人屠戮一個小門派,造下潑天大案,是能止小兒夜啼的可怕人物。
這樣的人物,這樣嗜殺成性的邪魔外道,來到這山神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絕對不可能善了!
林翎面色蒼白地看向身邊兩人,只見老吳停止了添加柴禾的動作,緩緩起身,似乎打算和父親林遠輝聯(lián)手,共抗強敵,神色之間雖然有過詫異,但并不慌亂,但林翎對他們是否能戰(zhàn)勝彎刀客表示懷疑。
武功最深的刀客,曾經(jīng)多次拯救林家的方鶴正端端正正坐著,維持著打坐姿勢,古井無波,似乎眼前的彎刀客是一個死人,而非高手、惡賊。
他不會害怕了吧?林翎忍不住這樣想著,畢竟彎刀客兇名在外,雙手沾滿血腥,僅僅只是站在那里,就給人一種尸山血海的錯覺,讓自己心跳如擂鼓,雙股似打顫。
他有理由相信,方鶴作為自己的同齡人,即使武功高過自己幾層樓,也只是一個少年,必然會產(chǎn)生害怕情緒。
也是,被這樣濃郁的殺氣影響,心智意志不行,十成功力發(fā)揮不出六成,還不如先調(diào)整好自身,等適應(yīng)之后再出手,也許才有活下來的希望。他自覺的為方鶴“著想”。
彎刀客一步一步踏入,仿佛縮地成寸一般,每踏一步,整個人就會前進一大段距離,僅僅三步,他就來到了眾人身前,攔住了山神廟的入口。
挨得近了,他身上的殺氣更是感覺撲面而來,讓林翎手軟腳軟,握不住武器,用不出招式,腦??瞻滓黄?,下身準時的傳達來了一股尿意。
他還是第一次面對這種程度的兇人!
“桀桀桀,白英猜的沒錯,你們果然在這里,可讓我好找??!”彎刀客聲音尖細,如鋼刀刮在石頭上,難聽刺耳。
他環(huán)視一周,很是滿意的點頭:“四個人,不錯,都在這里了,這樣也省了我功夫再去找?!?p> 林遠輝站在最前,他深吸口氣,凝定心神,努力不被對方殺氣干擾:“白英能請動你這樣的人物,他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
“如果可以,我愿意給雙倍,只要你今天放過我們?!?p> 說話的功夫,他朝老吳打了個手勢,示意看準機會時刻準備偷襲動手拼命。
老吳暗暗點頭,雙手沉于丹田之上,身體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鼓掌起來。
彎刀客察覺到兩人的小動作,卻毫不在意,錚的一聲從腰間抽出彎刀,細細撫摸,如同在看情人,并不抬頭,篤定的說道:“他答應(yīng)我的好處,你給不了,所以你今天只能死!”
他神色平靜,隱含即將嗜血的快*感,彎刀一甩,就要發(fā)動攻擊。
就在這時,一直平淡打坐的方鶴霍然站起,錚的一聲,寒月刀出鞘,寒光四射。
他看著彎刀客,面無表情道:“十五招之內(nèi),你必亡于我的刀下!”
這是何等猖狂!不僅是彎刀客,就算是方鶴身邊的林遠輝父子、老吳都有了相似的想法。
就算你之前戰(zhàn)績不菲,戰(zhàn)退白英,但彎刀客也是名享一郡、戰(zhàn)績顯赫的兇人,不全滅我們就算不錯了,怎么可能被你十五招內(nèi)殺死?就算是那些一地名宿,也不敢說這個大話。
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
就在彎刀客被方鶴的話所激,心情浮躁的時候,方鶴出刀了,往前踏了一步,整個人仿佛忽然變得高大起來,充斥了彎刀客的視線,最為耀眼的就是他高高舉起的那一把閃耀著火光的長刀。
當!
方鶴揮刀如同砸錘,高高舉起,再狠狠砸下,裹挾著千鈞之力,一刀將彎刀客砸得身體后退,腳步塌陷,陷入腐朽的地板之中。
當!再一砸,雙刀交擊,互相垃劃摩擦,迸*射出一束火花,寒月刀傳導出熾烈高溫,讓彎刀客握刀的手不由一松,只能勉強維持現(xiàn)在的架勢。
當!又是一砸,方鶴身上仿佛擁有無窮巨力,每一次砸擊,都讓彎刀客感覺虎口發(fā)麻生痛,再加上有高溫傳到,更是讓他難受。
這一砸之下,彎刀客辛苦維持的架子徹底被打開,雙腿徹底陷入地里,及至膝蓋之下,高明的輕身功法無用武之地,胸口空門打開。
唰!這一刻,在彎刀客眼中,方鶴仿佛化為頂天立地的金剛,高高在上,掌握有火之神力,漠視一切的生命,懲罰一切邪惡。
這一刻,方鶴的“神威”充塞了他的心間,擊潰了他長久以來的信心,擊滅了他反抗的念頭,只能眼睜睜看著方鶴再一次砸刀而來。
“他竟然把刀當做錘子!”這是他腦海中最后的想法。
噗嗤一聲,鋒利的寒月刀沒有任何阻礙的從脖頸劃過,帶著他的腦袋微微扭動,帶得他身體后擺。
方鶴站于其身前,長劍斜放,鮮血化作條條小溪,匯聚在刀尖,緩緩滴落。
撲通,彎刀客仰面到底,那把他摯愛的彎刀也跟著砸落在地上。
“你輸了!”方鶴臉上見汗,手臂略有顫抖,但氣息不亂,說話不抖,冷冷拋下這一句后,重新回到火堆旁坐下,似在調(diào)息,似在恢復(fù),似在回味。
彎刀客眼睛瞪圓,殘留著恐懼與驚愕,可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難以回應(yīng)方鶴的話。
他居然真的沒有擋下方鶴十五招!不,甚至方鶴只用了四招就殺了他,使其斃命當場。
林遠輝、林翎和老吳看了看面色淡然,仿佛剛才只是打了下鐵熱身的的方鶴,又看了看死不瞑目的彎刀客,忽然有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回想剛才的戰(zhàn)斗,方鶴仿佛化身了世間最為高明的鐵匠,一刀接著一刀,就好像一錘接著一錘,四錘就將將彎刀客這塊“鋼鐵”錘好。
這樣的人物,居然只是神捕司一個銅牌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