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憶推開門,明亮整潔的房間里,布置的精致而典雅,精雕細(xì)琢的紅木床上,一個還未完全長成的秀氣少年頭上包著白布,似乎昏迷了過去,清秀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不停地流汗。
看著這般,她有些悔恨自己的猜想,怎么能把這么一個弱爆了的男子誤以為是那種足智多謀的人呢?
看他那沒出息的樣兒,還虧把他想得那么厲害呢。
林知憶走出去,吩咐源兒:“你去外面找個好點的人進(jìn)來?!?p> 源兒立馬答應(yīng),就快步走開了。源兒明白林知憶口中所說的“好點的人”指的是誰,沒有問多余的,全照主子說的去辦。
“你在這兒也站了這么久了,是挺累的。現(xiàn)在,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有需要你的地方,我們會去找你的?!?p> 林知憶對那婢子直接說道,不讓他有任何的拒絕機(jī)會,又趕緊偏頭看向知恩,示意他把那人趕走。
冥生剛想說,他不累,可還沒來得及開口,看著知恩跨著刀向他走來,嚇得趕緊改口:“奴婢這就走?!?p> 看他走的著急,險些給摔倒了,銘兒見狀,搖搖頭。
“王妃,我去燒熱水。”
得到林知憶的同意后,她也立刻忙活兒起來。
知恩守著,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這里半步。
路過的人都還以為,王妃舍不得王爺,大清早就趕來這里陪王爺睡。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傳,王妃愛慘了王爺。
還說,王妃以前就很喜歡王爺,雖然自家王爺沒有像其他王爺那樣有權(quán)利,可王妃為了那份藏在心里的愛,不遠(yuǎn)萬里來此,陪著王爺過苦日子。
一時間,就因為這個傳言,林知憶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給感動了,覺得她不僅人美若天仙,心還那么純潔。還在說,王爺能有這么忠情的女子陪在身邊,是王爺莫大的福氣。
這些流言蜚語,女主角可聽不見,她正在書閣里給躺著的男子擦汗呢。
源兒請來的大夫進(jìn)來,看見如此美貌的女子,有一瞬的驚訝,又看看躺著的男子,英俊逼人,雖臉色蒼白,但閱人無數(shù)的他,還是能看出慕奕宸的不凡。
突然又覺得倆人甚配,特別是看到女子一臉不安地為男子擦虛汗,還時不時地為痛苦中的他舒展皺著的眉頭。
看到這場景,他還以為他們兩人成親多年了呢。
林知憶看到大夫來了,趕緊起身招呼:“大夫,你看看他這到底是怎么了?”
大夫走過去,看他慘白的面色,還一直在不停地冒著虛汗,隨之皺眉。
見他這模樣,心里的不安更強(qiáng)烈了。
“大夫,你別光愣著啊,你倒是給他看看??!”
總覺得大夫不會走似的,把他拖拉著來到床前,趕緊將慕奕宸冰冷的手從溫暖的被窩里移出來,讓大夫給他把脈。
大夫把完脈后,面上也有了一絲著急:“他身體現(xiàn)在虛弱得很,還發(fā)著高燒,很難把我開的藥給喝下去啊?!?p> 林知憶顧不得其他,口快道:“大夫,只要你有藥能醫(yī)好他,他就一定能把藥一滴不剩地給喝下去?!?p> 現(xiàn)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緊。
大夫走到一旁,開始坐下寫藥單子,把藥遞給一直在他身旁侯著的源兒。
正當(dāng)源兒要領(lǐng)他離開時,林知憶叫住了他。
“大夫,還有一處傷呢!”
說完,掀開蓋著慕奕宸的被子,慌亂地抖著手揭開他的衣衫。
這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去解一個男子的衣衫,雖然,那個人是她的夫君。
可這畢竟也是第一次,越往下,臉也就越燙。
我林知憶不是要占你便宜,我只是想救你性命。
給她自己找借口,安慰自己跳動的心,可這一點用都沒有,反而加快了她的心跳。
當(dāng)那道原本該結(jié)了痂的傷口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她是真的害怕了。
在他嫩白的肌膚上,有一條猙獰的傷疤爬在那兒,像極了一個惡鬼正在啃噬他的身體,鮮紅刺目,還慢慢地往那惡鬼嘴里吐出鮮紅的液體出來。
“唔!”
林知憶強(qiáng)忍著,邁開步子又走了幾步,頭暈?zāi)垦#鲋仓痈蓢I吐,身體難受極了。
這種傷,大夫是早已司空見慣,也沒有什么好稀奇的。
他像個沒事人一樣打開自己帶來的盒子,拿出里面的藥,給他撒上。
“等等!”
被林知憶叫住,有些不明所以。
“這天冷,你這樣給他上藥,會更加嚴(yán)重的?!?p> 說完,她讓源兒和銘兒將放置在不遠(yuǎn)處的火爐移到床邊。
“還是夫人貼心些。”大夫會意一笑。
“開始吧,大夫?!?p> 藥粉剛?cè)龅剿摰膫谏?,昏迷中的人開始有了動靜,隨著那藥量的增多,他的反應(yīng)也越劇烈。
“你這什么藥?”林知憶一把抓住大夫還在繼續(xù)給慕奕宸上藥的手,厲聲質(zhì)問。
“夫人您別著急,他這傷口都惡化了,現(xiàn)在給他清理傷口,這樣待會兒好上藥,他好的也自然會快些。這藥的確很疼,但效果好啊?!?p> 若這人不是源兒親自請來的,她是斷不會讓他給慕奕宸上藥的。
畢竟這件事,還是先不要聲張的好。所以她沒有讓府里的人去請大夫,也沒有讓剛才侯著的那個婢子繼續(xù)守,而換上她信任的人。
“那你動作快點?!?p> 避開那條腫得很高的傷口,那猙獰的模樣,她一刻都不想再看到。
沒一會兒,床上傳來男子痛苦的呻吟。
他疼得死去活來,他臉上的肌肉擰作一團(tuán),仿佛一只苦瓜,汗也一個個勁兒地滴下來。
可他就是沒疼醒。
林知憶心疼極了,走到床邊,坐在他身旁,讓大夫先停一停。
自己把他弄起來,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見他臉上沒了剛才的痛楚,林知憶又才示意大夫繼續(xù)。
只要慕奕宸臉上出現(xiàn)痛苦,林知憶就讓大夫停下,等他緩緩,再繼續(xù)上藥。
只要那藥撒上去,他就疼,疼的時間又很久,就這樣,弄了半天,他傷口還沒清理干凈。
大夫的嘴張張合合半天,最后還是給閉上了。
他活了大半輩子,看了大半輩子的病,也給人上過不計其數(shù)的藥,就這次,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上個藥還能上個一天的,這要是女人還好,關(guān)鍵是個七尺男兒啊。
果然,在女子面前上藥很麻煩,不僅麻煩,還很慢。本來他今天可以看十幾個病人的,被她這么折騰,今天就看這么一個了。
他還有家人需要他這醫(yī)術(shù)養(yǎng)活呢,所以他思索再三,向她開口。
“這位夫人,這樣上藥不行啊。雖你給他裹得嚴(yán)實,只有傷口的地方露出來,他倒是不會更嚴(yán)重了。可……可他有些地方有藥,有些又沒有,這弄得他更難受啊。按我說,要痛就一起痛,俗話說得好,長痛不如短痛。咱趕緊上好藥后,他也可以好好休息?!?p> 林知憶猶豫再三:“那你快點吧?!?p> 等到自己想聽的話后,他高興地答到:“好嘞?!?p> 不一會兒,昏迷男子臉上的肌肉猶如麻花一般,擰作一團(tuán),眉頭皺著,中間的肌肉像是一個山丘似的突起,額頭上那一條條的皺紋,就像是干燥的土地上那一條條猙獰的裂痕,一滴又一滴的冷汗從他的額間冒了出來。
她擦也擦不完,這兒擦干了,那兒又冒出來了。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一會兒就好了?!?p> 她說話的聲音如夏日般熱烈的呼喚,融化了整個冬天的冰涼。
她一遍一遍地重復(fù)著。
他也聲嘶力竭的重復(fù)喊叫著“啊”,嗓音早已沙啞,濕漉漉的頭發(fā)胡亂地貼在她的額頭上。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睜開眼睛看過一次。
突然,他一把抓住林知憶的手臂,疼得她眉毛擰作一團(tuán),眼睛幾乎要從眼眶里凸出來,鼻翼一張一翕,急促的喘息著,雙手緊緊抓著早已被慕奕宸汗水浸濕的床單,手臂上青筋暴起。
可這次她沒有發(fā)出過一聲,咬著牙,死死地挺著。
大夫搖搖頭,被她那倔強(qiáng)的性子給折服了。
那道猛獸般的力量又突然被撤走,讓林知憶也瞬間得到解脫。
得到自由的身體像被什么東西給抽空一般,無力地倒在自己身后的床柱子上。
屋里的喊叫也突然消失了,她這才發(fā)現(xiàn),懷里的人兒疼暈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