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第一學期已然過了三分之一,一切仿佛如墻上的掛歷一般,一頁一頁的翻著日子。
數(shù)學課還是那么難熬,語文課還是需要背誦文言文,英語課還是要聽大量的聽力,政治課還是那么無趣,地理課讓人幻想著天南地北,理化生還是讓人感覺到那么痛苦。
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夠努力。
溫愛佳從開學以來,腦子里一直有兩派:一派是鼓勵她,要她努力讀書,要去上大學;另一派就是勸她看清現(xiàn)實,懂得放棄。
她深切的知道父親的不容易。
矛盾的心里,讓她一直回想著父親的話。
這周五回去的時候,溫愛佳在家里做作業(yè),聽到了院外二娘來要錢的聲音。
“庭之,做姐姐的知道你不容易,但是我家也有孩子,也在上學,上次你二哥給你兩千塊錢,都已經過了大半年了,你也應該把錢還了……”
“二嫂,你們借錢給我,我真的打心底里感激你們,我也在努力賺錢還給你們,能不能再寬限一段時間……”
“庭之……你叫……叫我說你什么好……”
“二嫂……我知道這個事情讓你們很為難……”
“不是我說你,庭之,你沒條件嘛就別生兒子,現(xiàn)在一個女兒一個兒子,以后夠你受的……”
“兩個月,你再寬限兩個月,兩個月之后肯定還給你,二嫂,真是對不起……”
“真是的……借錢的都是大爺……你要是實在養(yǎng)不了,就讓你家閨女別上學不就好了!”
……
后面的內容,溫愛佳實在聽不下去了。
她一個人躲到臥室里,悶頭倒在床上,用被子狠狠地捂住耳朵,就那樣趴著,沒有哭,只是沉默。
第二天的時候,溫庭之破天荒的帶著裴艾珍、女兒溫愛佳還有兒子一起上了街。
溫愛佳以為就像母親帶他們上街一樣,因為要買東西,所以來到龍吉鎮(zhèn)上。
由于不是趕集天,因此街上人很少。
溫愛佳牽著弟弟,弟弟剛學會走路,雙腳搖搖晃晃的抬著步子,嘴里咿咿呀呀的學語。
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到后來溫愛佳長大成人,她都沒有弄明白,自己從來沒有過那種憐愛,那種對小孩子的疼愛,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親生弟弟。
直到她出來工作,后來成了家,再后來離了婚,她才明白一點點,或許是因為他的到來,帶給她的只有痛苦煎熬。也許說這話,有些人就會問,有了弟弟妹妹不是應該特別高興嗎,以后就有人陪自己玩了,但是事實卻往往不盡如人意。忙著痛苦煎熬的日子,哪來的時間感受家庭的溫暖幸福。
溫愛佳帶著弟弟走在父親和母親的身后。
溫庭之帶著裴艾珍進了衛(wèi)生所。
“你帶著弟弟在這里等一會兒?!备赣H皺著眉頭說道。
“嗯?!睖貝奂褢朁c頭。
坐在衛(wèi)生所的長椅上,溫愛佳要牽住不停亂抓的弟弟,她看著他,學會了嘆氣,他看著她,滿臉笑意。
真好,他什么都不懂。溫愛佳心里想。
她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獊磲t(yī)院,她也不知道他們進去做什么,她也不清楚衛(wèi)生所就是醫(yī)院。
一個多小時之后,溫庭之攙扶著裴艾珍從里面出來。
只見裴艾珍無力的靠著溫庭之的肩膀,微閉著的眼睛半睜不睜的看著自己的小兒子,方才進去時完好的發(fā)髻也弄得凌亂不已,面龐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微弱的氣息讓溫愛佳有些后怕。
溫庭之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走吧。”
溫愛佳趕緊牽上弟弟,跟隨著父親母親的腳步。
在后面走著,溫愛佳看到了母親褲子上的血跡。
當時的她并不清楚,為什么會有血跡。
現(xiàn)在的她回想起來,似乎懂了。
那是女人最痛苦的時刻。
……
周日,溫愛佳還是正常的去學校上學。
臨走前,父親拿出一包衣服,是三伯給的,都已經洗好了的,里面有男式的衣服,也有女式的衣服,還有女生的褲子。
三伯知道他們家經濟窘迫,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會拿來一些舊的衣物,給父親、母親,和自己。
三伯家只有一個女兒,比她大,她叫她姐姐。她的衣服很多,溫愛佳很多衣服都是她給的,有一些是很新,估計沒有穿過幾次。除了衣服褲子等,她還有一些鞋子什么的,書包什么的,都給過她。
她很感激,俗話說:無錢難買三尺遮羞布,在沒有的時候,別人能給就已經很好了。她欣然的接受這些,覺得可以給家里減輕一點點負擔。
溫愛佳從里面拿出自己可以穿的外套,連衣裙,還有牛仔褲等等。
溫愛佳慶辛自己很瘦,嬌小的身材,穿什么都還看得過去。
……
到了學校之后,她去宿舍放好衣物就去教室了。
姜丫丫比她早到,依舊在專注的看著新租的小說。
這個秋天都來了,怎么還是這么熱呢。
溫愛佳看著窗外逐漸泛黃的葉子,些許過些時候就要落下來了。
“嘿!”鄭曉劍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吱個聲嚇她一大跳。
鄭曉劍本以為她要說他幾句,沒想到她只是看了他一眼。
鄭曉劍一手捧著籃球,一手在短褲兜里掏了半天。
“這個給你?!?p> 鄭曉劍支過來的手上躺著一塊巧克力。
“好像有點化了……”鄭曉劍不好意思的說,一滴滴汗水順著額頭的發(fā)絲,滴在巧克力的外包裝上面。
“早知道,我就放書桌里了。”鄭曉劍自責道。
溫愛佳看著有點自責的鄭曉劍,突然覺得,高中生活里出現(xiàn)一個他,也很好。
“先拿著吧,下次我再給你帶。”鄭曉劍笑得很靦腆。
“謝謝。”溫愛佳并不是有嫌棄的意思,“這個……很好。”
“溫水瓶,你終于笑了!你不知道,偶爾見你不高興,我回家都要想老半天,還整夜失眠……”鄭曉劍一本正經的說道。
溫愛佳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說。
她看著站在那里的鄭曉劍。
是的,那小子真帥!
一張壞壞的笑臉,雖然放蕩不羈,但是卻有幾分溫暖,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