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何說起?
“帝國212年,5月10日。”霍恩忽覺墨水不夠,又蘸了點墨水,捏著有些古舊感的鋼筆橫豎涂寫著。他想寫點什么記錄一下自己的愉暢心情,這天帝國勝利日,他的臨??蜅5故墙哟瞬簧僖饔卧娙?,年輕人就是這樣,總是愛四處飄蕩。
一想到那些吟游詩人亦或是年輕旅人們所攜帶的器具,所馳騁著的寶馬,他們的服飾多是真絲寶紗所制,在天日的光耀下都如流動的金沙,霍恩有些羨慕,他苦守這座老舊客棧多年,連郡城都很少去。
但也有時候會有突然的回報,今天就有這般時刻!
他掏出了被自己擦如嶄新一般的金色懷表,有些愛不釋手。苦命了大半輩子,他只見過王公貴族用過這新奇玩意,自遙遠(yuǎn)群島里流傳而來,若是買一個都要了他的老命。
正巧不巧,他今天收拾房間竟然撿到了一個!標(biāo)牌郡城里的阿努提斯工坊的鍍金懷表。
以前也會撿各色旅人遺留下來的各種器具,有打鐵石,一些小食,一些小甜糕,又或是一些一卷老舊但精致的羊皮紙。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但長積下來,也都是可以讓霍恩高興一陣兒的,就算失主找來,他也可以裝傻充愣,早就是熟練的活兒了。當(dāng)然,都沒有如今天的快樂。
聽著雷鳴之聲,海鳥的喧囂,霍恩再好的心情也泄了點氣,他扶起倚在桌子上的發(fā)霉手杖,伴隨著手杖點地而起身。
他將窗戶閉上,伸長了手導(dǎo)致他身子不太穩(wěn),塌鼻子上的繡邊老花鏡有些歪咧,他顫巍著蒼老右手?jǐn)[正了老花鏡。
只是這時,他恰好透過窗戶看見了黑夜之下,幾道鬼魅身影自海邊而來,他們的身體有些涼濕,衣服隨著身體行走而抖動,映出了粼粼波動的月光——霍恩帶上老花鏡的視力比年輕人的還要好。
“接客咯?!彼緡佒行┎磺樵傅臉幼?,心里只是默念也多來幾塊懷表,同時也祈愿這幫人不是來尋懷表的。
身前的手杖點地,他收好了“自己的”懷表,扶著木質(zhì)扶手,他晃悠悠地下了樓梯,來到門前,恰好隨出一陣敲門聲。
“借宿的,麻煩開開門?!币坏缆杂欣湟獾穆曇?,聽聲音霍恩覺得年紀(jì)也就三十歲,沒有小年輕的稚嫩感,也沒有四十歲中年人的滄邃感。
他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拉出一絲僵硬的微笑,駐在門前,打開了門。
霍恩霎時覺得海風(fēng)襲面,涼意纏繞著全身。他看見了幾個高大整齊的身影堵在門口,只覺得他們很黑,不是皮膚,而是全身被黑云遮住了一般,無法看清面目,可能……可能眼鏡上了年頭了。
“不知幾位先生需要什么呢?”霍恩低頭致意道,他也不忘偶爾抬頭瞄著這幾個人的穿著打扮,但他們就算進了屋也如在黑夜中行走,不露半點光澤。
他們動作整齊,思緒統(tǒng)一且明朗,他們齊齊來到了靠窗的位子上入座。
他們似乎是一個大腦行動,霍恩的猜測,此時他就在靠窗桌子的對面,與這群人隔著一些桌椅,但不妨礙他打量這些人
“有沒有蔁果或是紅洱果酒?”像是個為首的男人說著,霍恩也終于看清了他,泛青的臉上裹著半邊紗布,褐色長發(fā)通濕,不留絲毫的干處。穿著無亮點,青色長衫與暗紅色內(nèi)襯衣,胸前掛著一個龐大寶船金標(biāo),似乎是附近的一位水手。
“這位先生,蔁果我們小店并沒有,但我們有上好的紅洱果酒,不知是要多少?”霍恩問。
“五杯,老生。”那個褐色長發(fā)的男人說著,他身旁的三個人都沒有任何表示,似乎是默認(rèn)了。
“可您們只有四個人?!?p> “我們可以帶走……不可以嗎?”男人僵硬地說。
“由你做主的,先生?!被舳鲝澲f。
隨著手杖的敲地聲遠(yuǎn)去,霍恩離開了一樓的正堂,在后面的木造匡室里忙活了一陣,他又端著一個乘著五個木酒杯的方盤出現(xiàn)在了客人面前,只是從客人見到他從匡室里出來,到他將方盤擺在客人面前用了近一分鐘的時間,他沒有手杖走得的確很慢,可能是走不動,有可能是怕死,怕摔死。
“這就是臨海小鎮(zhèn)的風(fēng)味了,先生們?!被舳髅鎺⑿Φ?,他盡他所能展示出善意。他也暗中發(fā)現(xiàn)了面前幾人腰上系了灰色的長繩,這是水手的傳統(tǒng),不過是近百年前的傳統(tǒng)了。
“還有點什么吃的嗎?老生?!睘槭啄腥碎_口道,他頭發(fā)隨著說話而蠕動,似乎夾雜著一點青色水藻。
“當(dāng)然,還有鵪鶉蛋,煎煮牛肉,我想那肯定會令你們滿意的,各位先生。”老霍恩說。
“那就各五份吧,這個……長途旅程,你知道的?!?p> “請稍后?!被舳髡f罷,轉(zhuǎn)身而去,在后面廚房里又在東翻西找地烹飪著。不過一會,他端出了大塊方盤,上面乘著這些客人想要的食物。
“六十銀鹿,先生?!被舳髀杂芯o張地說出價格。
“唔……沒問題?!蹦腥酥皇仟q豫了一會便答應(yīng)了,并從通濕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堆零碎朽幣,他交到霍恩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雙手中。
霍恩感受著手中潮濕銅幣的陰冷,心中卻感覺炙熱無比,看著被自己捧著的一堆花綠銅幣,有些濕潤還有些黏糊感,天太昏暗,不能太看清錢幣上的圖案。依稀能看到錢幣邊緣的銹跡,便可知曉其年代之久遠(yuǎn),但手中生銹的銅幣也可能不止年代久遠(yuǎn)這么簡單,而是被水浸泡過的,但是水手整天在海上風(fēng)吹雨打,也算正常。總得來說,這錢幣沒問題。
霍恩滿懷欣喜的收下,但仍然面不改色,他正要告退,突然褐發(fā)男人說:
“老生,為何不講個故事呢?我見這沿海一帶的客居之地,都充滿了故事,你肯定知道不少。”
霍恩一愣,旋即眼睛對上了褐發(fā)男人眼中的一絲暗意,他也心中明了,在自己的灰色圍腰上抹一抹手中油漬,找了個靠近這群人的破舊木椅上入座,他昂頭沉思了一番,蒼老的皺手蜷縮一起,然后輕叩額頭,他突然決定好了似的面對著眾人。
“不如講個‘不死者’賽勒的故事吧!”他說,一邊看著眾人的表情,希翼他們對此能感興趣,因為他只會講這個故事。
“由你的,老生?!蹦腥嗣嫒萦行┕殴值卣f。
霍恩看上去很滿足于面前這群客人的古怪顏容,想來肯定是很樂意聽到這個故事了,他暗自想到。
心中呼出一口氣,為了營造氣氛似的,他又來到壁爐旁往里添薪加柴,壁爐里的猩紅赤焰照著屋內(nèi)一片紅火,映在了每個人各有神情地的白面容上。外面的黑暗正在侵蝕著屋內(nèi)的紅光,這顏色就如同黃昏的暮色一般,昏濁的金色火光籠罩著在座的每個人身旁,如同套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膜。
“那是個很久遠(yuǎn)的故事了,但我可以保證,那絕對是真實的!”老霍恩瞪大了他那雙蒙濁的白眼,幾乎是低吼著說。但面前的四人的臉上沒有絲毫波動。
到了后面肯定能嚇到你們這群年輕人!霍恩有些不爽眼前這些人的反應(yīng),報復(fù)似的暗暗想到。
“那是我曾爺爺?shù)臅r代,艾圖恩斯王室統(tǒng)治的末期,就發(fā)生在這黑色海面之上!”當(dāng)霍恩說到最后,提高了聲調(diào)的同時,還不忘看看窗外異常寧靜的黑色海面,當(dāng)颶風(fēng)肆虐之時,巨鱷海怪從深海躥騰而出,浮在水面,電光閃爍,銀蛇般的雷電在狂舞,它們擊落了一艘艘巨大寶木船,最后是幾乎無人幸存。”
霍恩緩了一口氣,繼續(xù)說著:“當(dāng)人們發(fā)現(xiàn)他時,是在至黑之夜的珍貝海灘上,四處都是冰冷腫脹的男女尸體,四處都是殘破船桿,這都是風(fēng)暴之神的造物。他隨死亡降生,誕于風(fēng)暴之中,人們只見他渾身都是黑泥,已經(jīng)看不清面目了,很小一只,像是幼小的黑黝惡魔化身。但是有一個士兵收養(yǎng)了他,將他帶回了自己的村落,像是自己的兒子一樣養(yǎng)著?!?p> 霍恩見有一人有些觸動了,也是黃牙一露,略有得意地笑了起來,他叼著長煙桿,直直拖到了桌子上,不緊不慢地點燃黃葉,那躲藏于濃煙之后的嘴巴又開始蠕動著:
“只是很快一段時間,這個男孩長大了,他叫賽勒,取名來源于那個傳說中的賽勒。當(dāng)然,傳說中的‘藍(lán)天鵝’賽勒與這個賽勒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這個賽勒滿身黑須,眼睛也是黑的,黑的深不見底,深的令人膽顫,就像是無盡深淵在向你招手,他也是皮膚黝黑,五官亂湊,有著一張馬臉,看著就像默吉塔里的地獄使者,根本不像個蘭頓人。”
“可不每個蘭頓人都是像……帝國里的貴族,更多……有更多的人……卑微的馬僮,下賤的庸民,他們各有長相,可不是……”一個客人突然開口道,他講話令人難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無盡的沙啞聲與斷歇。
“這個……噢,恩,我知道,尊敬的客人?!崩匣舳饔行╇y以理解的回答道,講這個故事已有三十多年了,可從未有人從這個角度來挑毛病。
“對不起,老生,我……我的弟弟有些不懂事,請繼續(xù)。”為首的褐發(fā)男子輕叩桌面,慢條不絮地回答道。
霍恩不大自然地點點頭,然后抬頭掠了一眼先前說話的沙啞男子,他脖子上似乎有些紅腫,但金光照耀,他也無法再看的更清楚了。老霍恩清清嗓子,用他那低沉的聲音輕緩著說: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自從人們發(fā)現(xiàn)了賽勒的養(yǎng)父被賽勒分尸喂狗,就在他們那個腥臭無比的黑舊高屋里,過去了十五年。人們發(fā)現(xiàn)他時,他與人們隔海相望,他成為了一名海盜船長,領(lǐng)著他的船只在這颶風(fēng)黑海上漂蕩,不是小孩子們心中所向往的海盜,四處尋寶歷險。而是一群海上惡徒,他們四處燒殺搶掠,焚燒了環(huán)礁港的皇室艦隊,遇見婦女無論年齡地強暴,遇見孩童無論年齡地虐殺,以他人姓命為虐娛,以踐踏帝法為驕資,這就是賽勒這群法外狂徒所實施的暴行?!?p> 霍恩突然停住了,他看見面前的一個人,他的發(fā)間夾雜了海藻,渾身海鹽的腥臭,衣褲通濕,雙目淡白,本來是緊抿住嘴巴,但突然猛的低頭咧開嘴,吐出了一堆死腥的黃水,嚇得霍恩連連叫怪。
“尊敬的先生,可否告訴我著到底怎么了!”霍恩的白須是氣的直抖個不停,他強迫自己往地上那攤黃水看去,還有著不少腐爛惡臭的魚類骸骨。
為首的褐發(fā)男人對此也有些不堪入目,他按按自己的胸口,安撫霍恩道:“不用擔(dān)心的老生,我的弟弟有些毛病,他風(fēng)吹日曬已有很久了?!?p> 風(fēng)吹日曬?霍恩看著嘔吐男子滿身的潮濕海泥怎么都不像是風(fēng)吹日曬。
“可否打理一下……我一把老身,可很難清理這么大個客棧啊?!崩匣舳鱾鴥E的腰遠(yuǎn)離了地上黃水幾分,他右手成拳,抵在鼻前,還時不時假意虛弱地咳幾聲。
褐發(fā)男子有些難堪,他催促著身旁幾人趕緊弄掉,沙啞男子動作僵硬,下半身走動地還有些呆滯。嘔吐男本人也是抓緊了時間找來器具打理這些黃水,但是還有一個男人,他面色慘白,即使是壁爐里熱火升天般的紅光也無法阻止他面龐上的滲人冰色流露出來,那看的讓人膽顫,特別是那個面白男子的雙目,似乎有什么在蠕動。
同其他抓忙打掃黃水的男子不同這個男人身穿黑紅長袍,沒有染水,相反是格外的干燥與骯臟。他就杵在墻邊,動也不動,就像一根靠在墻頭的木頭,連頭也絲毫不肯動一下,沒有任何感情,就剩下眼珠子一會看看褐發(fā)男人這邊,一會看看霍恩這邊?;舳麟m然人老,但余光也還算是精神的。
一會兒,褐發(fā)男人清掃出了黃水,他再度入座之前對霍恩較為仁善的微笑,霍恩這才打消了一絲怒意,他抖抖長煙斗,將它輕靠一旁的木閂。
“恩……我說到了哪?哦對,就是賽勒,這個臭名遠(yuǎn)揚的賽勒海盜。人們有傳言稱,賽勒曾去過米德爾群島的暗影漩渦,在那里,他成為了不死者,長生不死,不死不滅。當(dāng)皇帝萊恩斯特知道這坊間傳聞后,笑個不停,他一邊拍著艾圖恩斯的鎏金寶座,一邊大罵著來游說的吟游詩人‘跟你那野娘講你的死人故事去吧,哈哈!’”老霍恩有模有樣的學(xué)著萊恩斯特的不屑神情,連抖動的白須也透露出極致的輕蔑。
“萊恩斯特下令逮捕賽勒,他說‘玩夠了,只會玩水的臭海盜,這一切都結(jié)束了’,幽暗灣的艦隊埋伏著賽勒的海盜船隊,這一切都要歸功于一個叫塔貝爾的水手,他本是賽勒船隊的水手,但本性向善,暴露了賽勒的行蹤。那一晚,是不眠者的夜晚,燒紅的黑海上漂浮著無數(shù)死尸,這無數(shù)人里,無數(shù)拼殺的人中,有的在哀求讓他快點入夢,有點祈求上天的保佑,有的在回憶與妻子孩童或是父母曾度過的溫馨時光。但是……都抵不過一把利刃,一團雄火,還有冰冷沉重的黑色海水?!?p> 霍恩點點煙,迷戀地呼吸一口氣后,他眼神迷離地說:
“賽勒被抓住了,在晨曦到來之前,被五花大綁的他一言不發(fā),就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拖到了皇帝的面前?!铱陕犝f你的活很不錯,你能自己舔自己嗎?哈哈!’皇帝驚雷般的笑聲讓在場的軍士們都笑開了花,賽勒卻沒笑,只是陰翳地盯著在場的每個人,聽說每個被賽勒盯過的軍士,都難以入夢,就算入夢了也連做了三個月的噩夢。審判的當(dāng)晚,賽勒不見了,所有人都發(fā)了瘋似的找他,連藏在牢房席墊下的死老鼠都被找了出來,可沒人能看到賽勒的影子。后來的確有人看到了,是在守望山巔里的一處小村內(nèi),有人稱看到過賽勒,他想要討點吃的,無人給他。賽勒就搶,只是被一個體肥腰胖的漢子給剁了右手,還給套上了金手套,只是木頭雕刻的手套涂上了黃糞。”
褐發(fā)男子的臉色突然有些古怪,霍恩則是沒有多理會,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一眼,接著說道:
“有人說賽勒死在了荒山,這個說法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幾乎是所有人都相信了,連皇帝也相信,但只是一年多以后,赫安古斯出現(xiàn)了一起兇案,死者就是塔貝爾。他倒吊在城門口,雙腕被隔開了,鮮血濺射在黑色城墻上,他舌頭被硬生生扯了下來,眼睛被摳出,就掛在眼眶外,渾身上下總共一百八十多刀,頭部有五十多刀,更要命的是,有人說幾乎前面的一百四十刀是不致命的,兇手在虐殺塔貝爾,這個出賣了賽勒的人。但不僅僅于此,在消息被送去皇帝那兒前,另一起兇案又出現(xiàn)了,舉國震驚的是,死者是考林公爵的女兒,安多洛絲,這可是赫安古斯之光,她在家中被殺,內(nèi)臟被掏出,整齊地擺放在尸體旁,頭顱從面門處被挖去一半,兇手留下紙條稱其為留個紀(jì)念。后來,大大小小共三十多名貴族子弟都慘死家中,當(dāng)?shù)貍商綉{借著兇手的氣味找到了他的蹤跡,當(dāng)人們爭先搶后的把面罩從兇手臉上拿開后,都無一例外地驚住了,因為這正是消失已久的賽勒的臉!真是驚人!帝國上下都嘩然一片,呵?!?p> 霍恩喝了一口茶,晃悠悠地說:“護衛(wèi)隊去抓他,皇帝不想這件事持續(xù)太久,這會引起那些傭兵團的異心。賽勒的確被抓住了,比第一次還簡單,皇帝長了個教訓(xùn),沒有讓誰關(guān)押他,而是將他送去了蔚海上的食死監(jiān)獄,那是一座坐立于海中孤島上的黑色堡壘,比相比帝國境內(nèi)的荊棘堡壘,顯然食死堡壘更加難以逃脫,但顯然,皇帝犯了一個顯而易見的錯誤,他高估了皇家艦隊……半年,只是半年,賽勒的手下攻打食死堡壘,賽勒趁亂離開,他跳入海水之中,冰冷刺骨的黑夜,四起火焰的藍(lán)海,沒人能找到賽勒的尸體,但無人敢放松警惕。賽勒的手下都被抓了起來,他們的船只被焚燒得一干二凈,但仍不見賽勒的蹤影。是的,他又出現(xiàn)了,而且是在帝國首城——達(dá)克努恩,這一次,賽勒的對象是絕影兄弟會的領(lǐng)袖,亞拓.薩瑞瑪。他被發(fā)現(xiàn)死在自己家中,賽勒似乎背負(fù)著什么使命來殺死亞拓,人們都很容易猜到,烏薩倫教,烏教與兄弟會的敵對關(guān)系人盡皆知,到了現(xiàn)在,都過去了快100年,仍然很明顯?!?p> 霍恩嘆了一口氣,“帝國應(yīng)對賽勒已經(jīng)疲憊了,都不知道該如何對付這個不死的惡魔,他被兄弟會通緝,烏教也通緝,維克托議會懸賞他的人頭,帝國上下上百的傭兵團也順應(yīng)帝意去抓捕賽勒,一無所獲。抓捕長達(dá)了兩年,各種謠傳層出不窮,一會南方見到了賽勒,一會北方見到了賽勒,一會又是海上的水手看見了賽勒,似乎每個人都是賽勒,人心惶惶,皇帝也厭倦了與一個躲在陰影中的百變獸玩貓鼠游戲,因為這個小小的賽勒,連與北方野蠻人國度的戰(zhàn)爭也頻頻失利。但是!這個賽勒也似乎不愿再躲藏了一般,醉醺醺的他被一個馬僮抓住,送入了仲裁院,他被處于絞刑,當(dāng)著上千人的面公開處刑。賽勒死前沒有求饒,死前沒說一句話,只是露出一個笑容,給予當(dāng)場的上千人。賽勒因絞刑而死,被議會長與皇帝親自判定的死亡,他被入葬北方的穆拉高丁總宮,長眠于凍土之下,由數(shù)萬無畏軍看守著。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達(dá)克努恩的王室貴族,跳蚤窩里的流浪孤兒,都是這么想的,這個惹人厭的惡魔終于離開了,永遠(yuǎn)離開了,畢竟死人復(fù)活?那是屬于幾千年前傳說時代的故事,自從巫神時代結(jié)束,薩亞學(xué)院屠殺巫師后,這種事情只從吟游詩人口中出現(xiàn)過……
簡直是最糟糕的事情發(fā)生了,賽勒——不死者,帝國的惡魔,他又出現(xiàn)了,出現(xiàn)在一艘通往米德爾群島的商船上,他屠殺了滿船人員,用那些乘客的人皮縫制了一副面具,然后……然后又……”霍恩突然覺得有點喉嚨干疼,咳了幾聲,對面前褐發(fā)男子的關(guān)切神情擺擺手,然后面色微紅地繼續(xù)說著:
“皇帝,賽勒殺了皇帝,就在皇帝自己的宮寢里。當(dāng)時的安多.塔恩公爵說:‘那太詭異了,前一秒皇帝還在床前同我一起商討何時動身外出打獵,但一關(guān)門就能聽見那慘叫,再度推門就只能看見了皇帝躺著的尸體,七竅流血,面色深紫,眼球突出,那是我不敢想象的死狀,我還看見了……看見了…賽勒的留言!那是用皇帝之血涂寫,我不敢想象為何只是幾秒內(nèi),賽勒便殺死了皇帝!’
呵呵,他的話語自然無人相信,都認(rèn)為只是塔恩公爵謀害皇帝的借口罷了,‘你把罪責(zé)推到一個死人身上,這就是你英明的抉擇?’這就是當(dāng)時大多數(shù)人的想法了。塔恩作為公爵,不能隨意處死,但皇帝之子,繼位新皇,克蘇恩.艾圖恩斯,他像只驕傲的愚蠢獅子,他給塔恩判罪,并迅速地斬首安多.塔恩,這可是最古老的公爵家族,塔恩的兒子,鐵克隆掀起了一場叛亂,戰(zhàn)爭之火肆虐了艾利諾斯帝國長達(dá)三年,最后還是派恩爵士與鐵克隆進行比武對決,贏下對決后終結(jié)了叛亂。不過,當(dāng)穆拉高丁總宮的軍主,下令掀開了賽勒的石墓后,空幽的洞穴空空如也,沒有任何的活物……如果紫蕨草算的話。這一場血雨腥風(fēng)的鬧劇,幾乎所有人都認(rèn)識到了,賽勒的尸體不見了,人們都在傳賽勒回來了,也許就會出現(xiàn)你的床下,你的門后,你的窗外。新皇克蘇恩在生氣,為總宮軍主的走漏風(fēng)聲而生氣,他想要處死軍主,在那之前他自己被處死了——留言‘不死’賽勒。這一次倒是很快便抓住賽勒,畢竟賽勒就坐在克蘇恩的尸體上,克蘇恩瞪大著一顆淡漠無色的眼球,另一顆在賽勒的口袋里。克蘇恩的下體出血,他的生殖器被切掉,活著切的,賽勒透露道。賽勒又一次被推上了死刑場,只有幾百人愿意前來觀刑。賽勒被處于斬首,直比賽勒身高的大鍘刀切下,人頭便落地,所有人都看到了賽勒的尸體,后來還是有人不放心,議會長腌制了賽勒的尸體,比起議會長奇特的愛好,所有人還是更厭惡賽勒一點。
艾圖恩斯王室統(tǒng)治落入旁系,艾托恩家族的統(tǒng)治,其實……這倆家族也是同一個祖宗。繼承帝國的是艾托恩的膽怯小子,他的父親更喜歡女兒,而并非兒子,所以他從小受到的待遇并不好。得到了王位的塔利斯.艾托恩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意外,他哭鬧著不要成為皇帝,畢竟兩位前任的下場人盡皆知。前往繼位的路上,塔利斯瘋了,他燒火點著了一座客棧,口中嚷嚷著‘赫斯’,在烈火之中,他無動于衷,不去理會那些烈焰,而是拿起一把獵刀,對著一個無名尸體捅來捅去,由爵士去救他——也許是在未來皇帝面前表現(xiàn)一下,去了一個又一個,火勢越來越大,高璇的雄雄烈火擋著了外圍旁觀人的視線,只是等了幾個小時,幾……幾個小時啊……沒有一個人從烈火中出來,等到大火被撲滅,只找到了幾具蜷縮成團的黑焦尸體,都散發(fā)出了……恩,肉息。
艾托恩的統(tǒng)治在開始之前就結(jié)束了,賽勒出現(xiàn)了五次!如果塔利斯的死也算的話,畢竟這么離奇的事,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到賽勒。繼承王位的是艾圖恩斯的一位私生子……其實是萊恩斯特皇帝與一位貴族小姐的私生子,因此,在眾多私生子中,這位私生子脫穎而出。后來的十幾年中,人們都認(rèn)為賽勒會卷土重來,悄然地奪取一個個在他面前廉價無比的生命,畢竟賽勒的尸體連一具都找不到了。但沒有,所有人都認(rèn)為賽勒會回來時賽勒沒有回來,他消失了,但不是永遠(yuǎn),也許下一次他要殺死的對象,就在我們當(dāng)中呢……也許一覺醒來,賽勒,‘不死者’賽勒又出現(xiàn)了?!?p> 在老霍恩低沉的鼻音中,這個故事算是結(jié)束了,他很熟練這個講了無數(shù)遍的故事,他本期待著掌聲,但五人面面相覷,場面有些死寂,一道聲音打破了寂靜。
“不錯的故事,老生?!?p> 開口的是褐發(fā)男子?;舳髅銖娐冻鰝€微笑,隨后帶有一些意味地看向他,褐發(fā)男子心中了然,又給了霍恩一把朽幣,老霍恩能感受到更加地沉重,心中自然是更加的愉快,也不枉費時講這個老掉牙的故事了。
“那么……”褐發(fā)男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低頭看向老霍恩,說:“我們也許得走了,老生?!?p> 霍恩聽后連忙站起聲,褐發(fā)男子搖搖頭,說:“不必相送,老生,你的故事,我們都很喜歡。”他帶走了之前沒有吃完的食物,看向身后的三人,眼神一波對弈后便走了,如同來時的整齊一樣,他們離開了也一般整齊。
真的喜歡?除了褐發(fā)男子,其他三個人的表情都跟吃了死老鼠一樣……不對,我為什么要管這么多,拿到錢才最重要?;舳鞅砻嬉桓钡唬闹袆t想了很多。
只是,他突然好像能看清楚了這些人,先行離去的是那個臉色慘白的男人,他的腦袋與他的身體似乎有些不搭調(diào),身下行走地平穩(wěn),頭卻微微晃悠。
第二個走的,是聲音沙啞的那個男人,他脖子似乎有些傷痕,一道紅色痕跡嵌入皮肉。
第三個走的,是那個嘔吐男子,仍然一臉青色,渾身濕透的他有些令霍恩感到惡心。
最后走的是褐發(fā)男子,他臨走前對霍恩露出了一個較為和煦的微笑,然后貼心地伸出右手幫他關(guān)上了店門,霍恩有些心慌。
他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腦子里有些空白,聽著轟鳴雷聲與傾泄在窗戶上的雨聲,他勉強地回想:他伸出的右手上帶著金手套……
…………
各位先生,這就是不死者之夜的故事了,可否……給點銀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