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尤妼讀取了煒彤出生到現(xiàn)在所有的記憶,她看到呂幽日益衰弱,她看到煒彤長久以來地顛沛流離,她看到煒彤被呂幽教育得善良又慈悲。
待她看到呂幽在自己身邊灰飛煙滅的那刻,尤妼已經(jīng)泣不成聲。
煒彤知道一切,她在來九重天之前便知道長琴找自己的目的,她不是被騙上來的,但無論如何,尤妼不會允許自己失去煒彤。
煒彤醒來時見母親淚眼婆娑,忙起身給母親擦眼淚,“娘,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別哭?!?p> “好,我不哭?!庇葕尣粮裳蹨I,笑起來,“以后你有我保護你。”
“娘,長琴上仙在哪里?我有話要和他說?!?p> 尤妼心里一驚,但還是強裝鎮(zhèn)定,“你找他做什么?”
果然是母女連心,雖然她們相處不過短短幾個時辰,但按照凡間,現(xiàn)在也過了好幾個月了?!澳?,我來九重天之前,我與長琴上仙便說好了,我是自愿的,他沒有逼我?!?p> 尤妼一把抱住煒彤,抱得緊緊的,仿佛只要她一松手,煒彤就會消失不見?!澳鞘且驗槟銢]有先見到我,你是我的女兒,我不會讓你有事的?!?p> 煒彤格外的平靜,她將父親的死歸結到自己的身上,“爹是為了保護我才會魂飛魄散的吧?我很早就發(fā)現(xiàn)父親越來越虛弱了,從我有記憶起,他一年比一年虛弱,最初他帶我到處流浪時,還敢找各路朋友,可后來他怕別人對我不利,帶著我往沒人的地方跑,遇到師傅時才敢一起生活,他說師傅很純粹,沒有壞心思。”
煒彤一字一句,慢慢的說著,確是堅定有力,“這幾百年,爹爹累極了,有時我都懷疑他會悄悄自己解脫,以前他可是意氣風發(fā)的妖王,最后卻狼狽不堪?!?p> “長琴上仙沒有逼我,但他跟我說了事情緣由,娘親,若是此舉能救更多的人,是好事,這些年我活得也累極了?!?p> 煒彤的話就像一把利刃精準地刺在尤妼的心上,她開始明白呂幽沒有反抗就允許長琴帶他們來九重天的原因,原本她看回憶時,還不理解呂幽的做法。
“娘,帶我去找長琴上仙,我有話同他說?!睙樛f這話的時候平靜得可怕。
尤妼忽然覺得,在煒彤的身上也看到了些許自己的影子——執(zhí)著和倔強。
尤妼帶著煒彤直奔芒山,以自己對長琴的了解,他現(xiàn)在估計一個人在芒山苦惱想辦法。
當仙仆通報尤妼到訪時,長琴有些許驚愕,他沒想到尤妼會來。
看到煒彤臉色慘白地站在尤妼身旁時,他就更震驚了。
煒彤也沒廢話,開門見山地說:“長琴上仙,我答應你的事情決不食言,但不知現(xiàn)在可還有時間,我有些心愿未了?!?p> 長琴感動得一塌糊涂,差點就要淚灑當場,他沒想到煒彤竟然如此勇敢,“有,不知你的心愿我可能幫上忙?!?p> 煒彤笑著搖搖頭,“我的這些心愿有娘親在即可。”
語罷,尤妼和煒彤匆匆告別,留下長琴在屋內(nèi)暗自神傷。
“淺跡,對不起。”
長琴望著遠方,口中喃喃道。
02.
司寇逸回到魔界后一直打不起精神來,魔尊交給他的任務,他完成的差不多,但最后能不能完成父親的偉大構想,還是另一件事。
魔尊惘辭很是頭疼,倒不是因為司寇逸回魔界后的悶悶不樂,而是因為他帶回來的半妖都太弱了,雖然數(shù)量眾多,但沒有一個能與西平匹敵。惘辭想要多創(chuàng)造幾個“西平”,這樣勝算便大許多。
惘辭去司寇逸房間時,司寇逸正盯著手里的凌垚鼓出神。
“看什么呢,連我來了都不曾察覺?”惘辭進門時便感覺這屋里有個靈力強大的東西。
司寇逸立即起身,“回稟父皇,我在看此番出巡時偶然獲得的一個小物件。”
惘辭坐在桌旁,不容置疑地將手伸過去,“給我看看?!?p> 司寇逸雖然不愿意,卻也只能乖乖將凌垚鼓遞過去。
惘辭拿到凌垚鼓的瞬間,瞬間就明白了這是什么,他玩味地一笑,“還真有本事,凌垚鼓這等寶貝你都能拿到手,你真是長大了,有了這凌垚鼓,何愁沒有厲害的半妖。這寶物我先拿走了,你想要何獎賞大可說出來。”
司寇逸不想要什么獎賞,他只想將凌垚鼓要回來,這是煒彤留給他的東西,他不想離身,卻也不得不順從。
“這本是兒臣份內(nèi)之事,不敢要賞賜。”
司寇逸一邊說,一邊回想著煒彤和呂幽的相處模式,心生羨慕,自己與父親一直是像君臣一般,從不親近,甚至是如此的疏離,連名字,都是母親給他取的,所以也隨了母姓。
“不急,你可以先想想,等想好了再告訴我?!?p> 惘辭一刻都沒有多逗留,拿著凌垚鼓就走了。司寇逸最后一點念想就這么破碎了。
二七端茶進來的那一刻看見司寇逸的表情都嚇到了,他從來沒看到過如此頹廢的司寇逸。
“少主,喝茶?!倍邲]有直接問,而是默默倒好茶遞了過去。
司寇逸失魂落魄地接過,差點沒拿穩(wěn),他忽然覺得自己原本就不多的力氣現(xiàn)在更是少得可憐。
“你去看看姨母忙不忙,若是不忙,你通報一聲,就說我回來了,想去看看她?!睙岵枞肟?,他似乎緩過來一些。
魔界比凡間要寒冷許多,但現(xiàn)下的寒冷,司寇逸清楚的知道不只是因為身處魔界,而是因為煒彤留給他最后的念想沒有了。
二七沒有再說什么,馬不停蹄地趕到司寇逸姑母的府邸,拜托小廝通報。
還沒到等人出來,身后便傳來一生有些低沉厚重的女聲,“二七,你怎么在這兒?逸兒沒和你一起來嗎?”
二七轉身看到身披鎧甲,發(fā)髻高束,牽著馬的一個女子,瞬時眉開眼笑,愁容散盡。
“主兒,可算是見到你了,”二七很快上前,“我家少主最近不知怎的,心理郁結,差我來邀您到府上敘敘?!?p> 二七不敢照實了說,萬一被旁人聽了去,那可不得了。
女子笑了笑,拍拍二七的肩膀,“難得,走吧,我們?nèi)フ乙輧骸!?p> 于司寇逸而言,姨母不像姨母,更像是生母。
司寇逸才見到姨母便撲了上去,難得露出孩子氣的一面,他略帶哭腔地說,“姨母,父皇他搶走了我的念想?!?p> 姨母擺擺手,示意二七出去守著。
見二七出去了,姨母將司寇逸攬進懷里,司寇逸乖巧地把頭放在姨母肩上,姨母用手輕輕拍著他的肩頭。
“你啊,和你母親一樣,是個情種。”姨母緩緩地說著,“這也正常,我也是?!?p> 司寇逸問道:“姨母,你現(xiàn)在可以和我說母親的事了嗎?”
司寇逸以前也問過,可姨母總是言辭閃爍,只說等你以后懂事了,自然會告訴你。
姨母破天荒地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你經(jīng)歷了什么,但看你現(xiàn)在這副模樣,想來是能懂了?!?p> 魔族有四大家族,掌握著魔界最高的靈力,而司寇逸的母親便是這四個家族里靈力最強大的孩子之一,而他的父親與司寇逸的母親自幼相識,兩人因為靈力強大,打小便訂了親。
司寇逸的母親叫司寇文茵,姨母叫司寇文雪。從靈力來說,姨母的靈力更強大些,原本惘辭家族長老想要惘辭娶文雪,可文雪已經(jīng)有了心上人,始終不肯,只得換文茵。
對于文茵來說,陰差陽錯地遂了愿。
文茵第一次見惘辭的時候沒什么感覺,只覺得眼前的人冷冰冰的,比魔界的溪流還陰寒。
當時文茵還跟姐姐開玩笑,“聽說老爹要把你嫁給這個冰塊臉,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沒想到,一語成讖,只不過說的是她自己。
第二次見面是在練兵場,惘辭一身銀灰鎧甲,氣宇軒昂地發(fā)號施令,魔族士兵也都積極響應。
惘辭不僅聲音洪亮,還耍得一手漂亮的長槍,他在軍前演示的那幾下,直接敲開了文茵的心房。
當天夜里,文茵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她的心里不知不覺地跑進了一個人,可她明白這個人是自己姐姐的未婚夫,她甚是難過,卻又覺得,姐姐與惘辭確實相配。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著,文茵偶爾悄悄去練兵場偷看惘辭,那時他還不是魔尊,她卻從不敢上前搭話。
文雪退婚得突然,但更加戲劇的是,文雪與惘辭不約而同地在當時魔尊的生辰宴上提出退婚,把魔尊氣得半死,卻又不得不退。
當時惘辭立下戰(zhàn)功,魔尊問他,“你想要什么獎賞,我都滿足你?!?p> 惘辭沒有片刻猶豫,立即跪下道:“臣想退婚?!?p> 還沒等魔尊做出反應,文雪也立馬離席一同跪下,“臣女也斗膽,請魔尊幫我們解除婚約?!?p> 群臣嘩然,文茵也驚呆了,她不知道姐姐為何突然這樣。
后來魔尊還是同意了退婚,回家的路上,文茵問姐姐,“你和惘辭是約好的嗎?”
文雪搖搖頭,“沒有,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提出來,但我想他和我一樣,是蓄謀已久。”
文茵只知道姐姐前段時間為了魔尊的壽辰費盡心思搜羅珍寶,甚至差點去昆侖山想要偷盜仙家寶物,但最后還是想了別的辦法,去東海求取來了深海珍珠。
雖是親姐妹,兩人歲數(shù)相差不過七十歲,文茵和文雪的性格脾性卻完全不同,文雪性格熱烈奔放,敢愛敢恨,文茵卻是個柔順的性子,平時不善言辭,總是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待著。
那天夜里,姐妹兩在臥房里談心,文茵問姐姐,“拋開惘辭突然退婚不說,姐姐為何要提退婚,當初訂親時你可沒有反對?!?p> 文雪給自己倒了杯酒,笑瞇瞇地看著窗外的月亮,“那是因為我現(xiàn)在遇到喜歡的人了,小時候訂親什么都不明白,只知道家族安排好了便是我的責任,可當我遇到這個人的時候,我只有一個想法,不管發(fā)生什么事,要付出什么代價,我都要和他在一起?!?p> “這人是誰?”文茵也給自己滿上,佩服著姐姐的勇氣,也為她有些擔心,她怕姐姐只是一廂情愿,“能把姐姐迷得神魂顛倒?!?p> 文雪神秘地湊到文茵耳邊,輕聲說:“不告訴你。”
文茵嗔怪道:“連我都不告訴,卻敢當著眾人的面退婚,想來姐姐是沒那么在意我了?!?p> 文雪又笑起來,“就喜歡看你這樣想惱又不惱的樣子,”隨后文雪正色道,“過些時日我?guī)麃砑依?,你就知道了?!?p> 文雪帶自己喜歡的人來家里那日,文茵覺得第一次見到真正快樂的姐姐,那日的文雪眼睛里有光亮,笑得肆意甜蜜。
文茵也不禁幻想,若是自己也像姐姐這般敢做敢愛,和惘辭會不會也能有未來?
然而幻想破滅的很快,沒過多久,惘辭便和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在魔界出雙如對,文茵還是像先前一樣,遠遠地望著。
那個女子眉眼很普通,但笑起來很是明媚,文茵沒有和她打過照面,也不知道惘辭喜歡她什么,只得自己想象,或許就是因為她笑起來好看,或許她溫柔體貼,文茵自己腦補了眾多的優(yōu)點,偏偏忘了,喜歡這件事本來就沒什么道理可言,惘辭喜歡這個女子,或許就是很純粹的喜歡。
文茵自此郁郁寡歡,只不過因為平日里她就安靜,所以也沒有誰發(fā)現(xiàn)她的變化。
又過了一段時間,文茵本以為會等來惘辭的婚事,沒想到等來的是神魔大戰(zhàn),惘辭更是屢立戰(zhàn)功,沒人知道他是怎么練出的西平,以及其他三只魔獸,但魔族都在想,未來要有好日子了,跟著惘辭興致高漲攻打九重天。
只有文茵注意到,那名女子不見了,有句話叫做愛屋及烏,文茵本想在惘辭打仗之時,幫他照顧照顧女子。
再后來,本來形勢一片大好,誰知月老一族竟控制住了西平,另外三只魔獸又都被斬殺,魔族慘敗。
這一仗,文雪失去了愛人,惘辭回來后卻重新求娶文雪,文雪不肯,于是他轉頭娶了文茵。
文茵不知道惘辭為何突然改變心意,只是覺得上天眷顧,她第一次認為自己是幸運的。然而好景不長,成婚后,惘辭對她完全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子嗣,他親口對文茵說,我娶你,只是為了要一個強大的孩子。
文茵以為只要時間夠長,她一定可以捂熱惘辭的心,卻不料成婚六百年,沒有一點進展,于是在懷司寇逸時,她悄悄修煉,將自己的靈氣都傳給了孩子,最后在司寇逸出生之時,撒手人寰。
惘辭沒有一點難過,從此對司寇逸要求嚴格,指導他拼命修煉。
司寇逸長嘆一口氣,“母后還真是為父皇考慮?!?p> 文雪悵然若失,似乎是想起了文茵。
司寇逸又問:“所以那個女子到底去了哪里?”
文雪搖搖頭,“沒有人知道,只有你父皇知道?!?p> 司寇逸忽然想到了什么,追問道:“那個女子是不是半妖?”
文雪點點頭,“聽說她不是一半的半妖,是仙人與凡人的后代?!?p> 司寇逸心里一涼,雖然他不知道父皇命他找半妖是為何,但他已經(jīng)有了一些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