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錢繽英有點不敢相信。
鄭逢之說:“我一開始也不確定,今個兒一早我翻了張大人的卷宗,上面證實了這一點。”
錢繽英自言自語:“如果是他的話,確實有能力做到這一切?!?p> 鄭逢之好奇:“他怎么了?有能力做到什么?”
錢繽英急忙解釋:“沒什么,謝謝你特地跑過來告訴我?!?p> 鄭逢之說:“這有什么的,都是朋友,互相關(guān)注嘛?!?p> 錢繽英想著趕緊回家,說:“那鄭主事,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改日得空,請你吃飯?!?p>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在路上看到有人往墻上貼通緝令,上面寫著:昨夜,此人在財坊,綁走了三法司的要員,現(xiàn)在全城通緝此人,賞銀五百兩!錢繽英想:這應(yīng)該說的是我,我看看他們把我畫成什么樣。然后看上面的畫像,瞬間傻眼了。
錢繽英吐槽道:“這是我?什么靈魂畫手,把我畫成了張飛這樣的彪形大漢,怎么我還有這么長的胡子呢。太不尊重我了吧!”
旁邊走過來幾個巡邏士兵,看到錢繽英,呵斥道:“你在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不會就是上面那個人吧?!?p> 錢繽英想:自己今天忘穿飛魚服了,腰牌也沒帶。一時間冷汗直冒,待士兵走上前一看,再盯著畫像,搖了搖手說:“嗨,根本不可能是你?!?p> 錢繽英長舒一口氣,另一個士兵說:“既然不是你,你在這晃悠這么久干什么?”
錢繽英恢復(fù)冷靜,說:“小的路過,看到有如此兇惡之人,就想著記住他,萬一碰到,能給官府提供線索?!?p> 那士兵說:“看看就得了,能從三法司手上溜掉的人,豈是你這種平民百姓能應(yīng)付的,趕快走吧。”
錢繽英裝作不情愿離開了,心里想:雖然這三法司開始通緝了,但就這畫像我反而安全了。
錢繽英沒有再在路上逗留,而是直接回到了家,剛進(jìn)大門,就向自己屋子走去。進(jìn)去后看到,楊維和剛吃完早飯,正坐在那發(fā)呆。
錢繽英沒有兜圈子,直接問:“楊維和,是誰指使你彈劾葉大人的?”
楊維和被錢繽英突然的質(zhì)問,嚇到了,緩過神來,裝作不在乎的樣子:“不知道?!?p> 錢繽英說:“你要是不知道,三法司就不會軟禁你了!”
楊維和說:“哼!就算我知道又如何?你能把我怎么辦?!?p> 錢繽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你別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背后的指使者,就是張問達(dá)!”
楊維和張大了嘴,臉色慘白,辯解道:“不是?!?p> 錢繽英瞪著他:“你當(dāng)我傻啊!你兩年前中三甲,一開始也就是督察院檢校這種九品芝麻官,一年多的時間,你就升到常州府通判。這么快的速度,不是家里有人在朝中做大官,就是有人有意提攜?!?p> 楊維和繼續(xù)辯解:“我就是有親戚在朝廷做大官。”
錢繽英冷笑了一聲,這一聲猶如刺骨冰霜,讓楊維和感受到冰天雪地。錢繽英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家世代務(wù)農(nóng),在你之前連秀才都沒出過,還大官!簡直可笑至極!”
楊維和說:“那又怎樣?”
錢繽英說:“所以我就懷疑,你不只是在官場上有人提攜,在考場上可能也有人‘幫忙’。然后我就去查了當(dāng)年你鄉(xiāng)試的主考官,就是張問達(dá)!呵!我都說到這兒份上了,你還不承認(rèn)嗎?”
楊維和支支吾吾:“這......”
錢繽英說:“楊大人,我知道他們可能要挾了你的家人,來堵住你的嘴,但你不用擔(dān)心,只要你說出來,我們錦衣衛(wèi)定會保你全家性命!”
楊維和有些猶豫,錢繽英繼續(xù)猛攻:“若不能扳倒張問達(dá),你就肯定會被當(dāng)做棄子,就算你逃了,你家人也會遭殃!”
楊維和最后一層心理防線被擊潰了,眼神無力地目視前方,錢繽英輕輕的拍了拍楊維和的肩膀:“楊大人,你要真是為你的家人著想,你就必須要說?!?p> 楊維和后背全靠在椅背上,說道:“事已至此,我就來說明一切吧。”
一切都源于,萬歷四十一年的夏末,我一個人背著行囊,踏上了去城里面的路。那年夏季雨水多,道路十分泥濘,很不好走,為了趕時間我也不在乎那么多,靠著雙腳走到杭州城,等到杭州城的時候,我的下半身基本上全是泥巴,很是難受。
可是我沒什么多余的盤纏,也就沒有找地方換衣服,只能在街上住了一夜。第二日直接來到貢院,到了以后發(fā)現(xiàn),來的考生連鞋上沾泥巴的都很少,下半身都是泥的也就只有我一個。
我很是難過,感覺無地自容,這時候張大人向我走來,問我:“怎么就你這么臟?”
我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回答:“俺從鄉(xiāng)下來,這段時間天天下雨,路上不好走,但俺為了趕考,只能硬著頭皮走過來,等到了城,就已經(jīng)這樣了?!?p> 張大人若有所思,對我笑道:“我就喜歡你這種樸實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我說:“楊維和?!?p> 張大人說:“你渴望一舉成名嗎?”
我十分詫異,點了點頭。
張大人說:“那就好。我是本次鄉(xiāng)試的主考官張問達(dá),我會幫你榜上有名,并且為官后步步高升?!?p>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大人繼續(xù)說:“但我需要你成為我忠臣的屬下,以后只要是我讓你做的事情,你一定要不折不扣的完成,可以嗎?”
我那時哪管這些,想都沒想直接說:“當(dāng)然可以?!闭f著還給他跪下了。
之后,我中了三甲,沒有入翰林院,而是被張大人安排進(jìn)了督察院,幫他找到了很多政敵違法亂紀(jì)的證據(jù),不久張大人把我調(diào)離京城,說讓我去地方磨煉。后來我才知道,他只是想讓我消失一年,這樣能為更大的事情做準(zhǔn)備。
去年年末,張大人讓人送信過來,讓我代表常州府進(jìn)京朝賀,等來到京城,我快離開的時候,他又想讓我:彈劾前首輔葉大人。
我剛為官時,就十分敬佩葉大人,想著以后一定要成為他那樣的人。所以,我一時間沒有答應(yīng)張大人的要求,結(jié)果他又派人傳話,說:我的家人在他掌控之中,如果不按照他說的做,就殺了他們。
我當(dāng)時無比害怕,以張大人的手段,這種事情簡直易如反掌。我沒有辦法,只能照辦。
之后發(fā)生的,你也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