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上躺著個人,手里拿著把劍
夜半三更,李二三照例起床生火,想要把晚上剩的稀飯熱一熱做宵夜。這是多少年的習(xí)慣了,自從父母離開他之后,他便養(yǎng)成了夜里起床做飯的習(xí)慣。對于他來說,只要是點起了爐火就代表著生活還是在繼續(xù)。作為一個合格的鐵匠,他本來應(yīng)該是點起鑄造爐的炭火。但由于隔壁八天酒樓的伙計之前投訴他,說是夜半三更打鐵像是更夫在持續(xù)打更,一伙人都被吵得睡不著。李二三也只能把鑄造爐的炭火換成了灶臺的柴火。
今天還是一個普通的夜晚,月亮不亮,星星也不閃。未入秋的天氣還有著夏夜的暑氣在做最后的掙扎,李二三則是端著他那個用了二十幾年的破碗蹲在自家鐵匠鋪子的門口喝粥。街上一個人也沒有,正是三更的時候卻也看不到本該出現(xiàn)在街頭的更夫打更。想來也是,鑄劍鄉(xiāng)這個偏僻的地方,夜里向來沒有什么蟊賊偷雞摸狗,更別提殺人放火的大盜了。大家睡得香甜,自然也不需要什么更夫來吵醒自己。
李二三來到大門口,背對著屋里的鑄造臺坐在門前。喝著碗里稀得像水的粥,看著空曠的街上那層白的像霜的月光忽明忽暗,又開始了例行的發(fā)呆。白天的時候這里可是車水馬龍的市井街頭,隔壁飯莊吃飯的人多的能擠爆李二三家的鐵匠鋪。路上的行人雖然說每天都是那一群,但人一旦多起來,李二三還是會覺得熱鬧。李二三看著左邊的八天飯莊和右邊的八天飯莊,一直覺得自己才是這條街的中心。不過也的確,八天飯莊越做越大,現(xiàn)在把李二三的鐵匠鋪夾在中間也算是街上的一道風(fēng)景。這里的住戶平時閑來無聊也就只能議論議論這件事,無非是“李二三還真絕,這都不搬!”、“趙老板才是呢!這也能忍?!?。
趙老板能不能忍這件事,只有趙老板知道,但李二三確實不是故意不搬的。這是他父母給他留下的唯一遺產(chǎn),住在這里他怎么都能過??扇绻前崃藙e的住處,他可就真是孤苦無依了。
李二三就這樣坐在門前,端著破碗看著月亮發(fā)著呆,想著誰也不知道算不算事情的瑣事。一把雙刃滿是缺口,劍格都碎了一半的破劍悄無聲息的橫在他的肩上,雖是與頸部相差還有些許,但也足以在須臾之間取走他的性命。許是還沒有在思緒中醒來,李二三轉(zhuǎn)頭看向這把破敗的長劍。
“劍從前窄后寬,劍脊挺而不立,劍刃鋒中帶韌,好劍是好劍,不過有了這么多缺口,劍格也已破碎不堪,真的是好賤?!?p> “找死!”
來者將寶劍從李二三肩頭抽出,舉起便要砍向他的頭顱。幸虧李二三被那聲“找死”驚醒,急忙連滾帶爬的跑回鐵匠鋪關(guān)起大門。破木門被驚慌的主人狠狠的合上,發(fā)出的聲音尖銳刺耳。畢竟李二三這樣的窮鬼也不起太厚的木門,門板纖弱的身材和石質(zhì)的門框相比更是可憐,給不了主人一點點安全感。驚慌失措的店主死死地用背頂住木門,生怕外面那名劍客沖進來給他一劍送他歸天。可頂了半天了,外面似乎毫無動靜。李二三透過破木門上的木縫向外看去,外面還是白色月亮和無人街道,只有對面包子鋪張大娘種的那棵梧桐樹還在晃來晃去,好像在嘲諷李二三的膽小如鼠。
李二三先是在房間里小聲喊著“大俠不關(guān)我事啊,我剛才胡說的。”說完等了一會發(fā)現(xiàn)門外無人理會,他便壯著膽子從熔爐旁邊抄起一根鐵棒,配上他常年打鐵鍛煉出的高大體格,看起來也有一些威懾力。他小心翼翼的打開破木門,先是將鐵棍從門縫中伸出,然后才敢悄悄的看一眼門外。
地上躺著個人,手里拿著把劍。
李二三輕手輕腳的走出去,用鐵棍將那人手中的劍撥至一邊才敢觀察起來。此人頭發(fā)散亂不堪,身上的衣物也已經(jīng)沾滿污泥,整體看起來簡直是個泥人。鼓起勇氣走出門的店主愣住了,二十年間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現(xiàn)在實在是不知道應(yīng)該做點什么。于是他開始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那把劍上。劍刃已經(jīng)有多處崩壞,看起來似乎是經(jīng)歷了不少爭斗。劍格已經(jīng)碎了一半,看材質(zhì)應(yīng)該是青銅所制,而且不是被削斷的,是被震碎的。以李二三的見識,他只能猜測這是被巨斧鐵錘之類的重器擊碎。
最嚴重的的傷勢還是劍脊的那道橫溝,雖然并不顯眼,但是劍脊處幾乎被砍穿。橫溝不寬卻是極深,有了這道傷口,這把劍算是徹底廢了。
不知不覺的,李二三已經(jīng)撿起這柄劍把玩,似是忘記了地上還躺著一個要殺他的劍客。直到天色漸亮他才想起來地上還躺著個人。李二三雖然愚鈍,但也不是傻子,萬一天亮之后這人躺在自家門口斷了氣,那自己肯定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而且他也不是那種可以做到見死不救的人??恐D甏蜩F練出來的力氣,他雙手撈住這個人的肩膀便將其拖入屋內(nèi)。等他把人安置到后院他自己的房間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這個人身上大大小小有著幾十道傷口,不過幸虧都是小傷。李二三用自己唯一的一塊毛巾將劍客臉上的泥巴擦了個干凈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個女人。李二三本來還打算給人家換衣服的雙手抖了起來,看了看自己放在桌邊準(zhǔn)備好的白藥,表情漸漸凝重,本來就不算白皙的臉越發(fā)的黑了起來。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李二三又來到店面之中。將熔爐的火生起來之后,在墻邊挑了一塊不大不小的鐵塊放入開始加熱。這可是他好不容易接到的活,本鎮(zhèn)大戶的王家,托他做個鐵門坎。說是最近給王家小姐說媒的越來越多,門檻都快爛了,必須做個鐵的。
看著眼前的鐵塊,李二三忍不住又往后院看了一眼。
“啪”
李二三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嘴里不知道嘟囔著什么。一邊揉著臉一邊向?qū)γ鎰傞_始擺攤的張大娘走去。
“張大娘,來我?guī)湍?p> “你剛才干嘛打自己???沒睡醒想給自己提神?小李啊不是我說你,以后這種事情交給老太婆我來就行了呀,你力氣大,打的疼”
“算了算了,不麻煩您老了,我?guī)湍苫钅o我吃包子,我要是再雇您扇我嘴巴子,那您豈不是就有理由不給我吃包子了”
這是李二三的策略,他每天早上幫張大娘擺攤蒸包子,張大娘就要在第一鍋包子出鍋的時候送他兩個。這樣省下的早飯錢他已經(jīng)存了不少了。
“大娘你知道不?聽說王家小姐要出嫁了,不知道誰會有這運氣能進了王家的門啊”
“你這小子還真是怪,不應(yīng)該是王家小姐進別家的門嗎?啥叫進王家門啊?!?p> “王家這么有錢,怎么會讓自己家小姐去別人家??!除非是張家,張家也是很有錢?!?p> 李二三一邊分析一邊點頭,非常認同自己的道理。張大娘卻習(xí)慣性的在反駁他。
“不可能,張家怎么會跟王家聯(lián)姻?!甭牭綇埓竽镞@么說,李二三也開始習(xí)慣性反駁:
“怎么個不可能法了?本鎮(zhèn)最有錢的兩戶人家聯(lián)姻,這可是政治聯(lián)姻,你個老太太你懂啥”。
張大娘沒有繼續(xù)理會他,自顧自的開始和面了。李二三自己說的也覺得無趣,一時間也閉嘴了。張大娘已經(jīng)開始包包子,按例李二三也去他的熔爐里取了一塊木炭過來生火。
很快李二三便拿了自己掙來的包子回了鐵匠鋪,可轉(zhuǎn)念一想,他拿出兩個銅板回到包子鋪前又買了三個包子,一邊吃一邊說到:“今天有活,我得多吃點?!睆埓竽锖敛华q豫的收起兩枚銅板:“這還是我頭一次從你小子手里搞到錢,我得回家收起來。”
李二三擺著手回到自家鋪子,拿著吃剩的兩個包子去了后院。他用那條擦過泥巴的毛巾另一面包著包子防止變涼,將包子揣在懷里進了屋。卻沒想到剛回到房間就感覺腦后受到重擊,隨即兩眼發(fā)黑暈了過去。臨摔倒之前他才看到那張臉,那是一張自己用毛巾親手擦干凈的俊臉。
額,第一章,試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