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宋繇連連搖頭,這些人中竟然無一人是這顧嚴的對手,而且文斗規(guī)定,他們這些老家伙不能插手,只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干著急,這些學(xué)子們平日不用功,此刻深陷溫水,眼見就要如同青蛙一般被煮熟了。
反觀顧嚴不知道什么時候打開了紙扇,享受著小風,似乎勝券在握。
天岐踏前一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那些謠傳,他們早都知道了,但是此刻,他們倒是希望那些謠傳所言非虛。也有人垂頭嘆息,只怕是今日過后“土”字也會被奪了去。
眾人百態(tài)。
天岐氣定神閑,緩緩脫口而出。
“泉”。
“泉”字一出,
眾人腳下大地龜裂,泉涌似熊吟,直上沖云霄,涓涓而始流,驚層巔。
眾人心中的煩悶,口中的墨被一卷而去,仿佛置身清泉,甘冽無比,身心洗滌。
揉了揉眼睛才發(fā)覺周遭不過田間千畝,飛鳥斡旋,何來的熊吟,一切無始無終。
再觀那“墨”字早已不負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泉”字。
破字!天岐竟能破字!
那顧嚴連退數(shù)步,手中紙扇落地被踩的稀碎,連連道:“不可能,沒理由,不可能。我的字,竟然被破了”。
顧嚴四顧,見宋繇一臉淡然,終究是一頹,敗相盡露。
喃喃自語:“想不到我顧嚴,偷雞不成蝕把米?!?p> “本想取了你們皓崖的土字,卻不成想失了我們曲淵的水?!?p> “墨字取我曲淵,淵之漆黑,壓在你皓崖土之上,以奪土字。沒想到,你能以泉相對,黑對白,白為皓。下壓水,淵為泉水,水對土,好一幅水土,好一幅水土,工整,工整啊”
顧嚴轉(zhuǎn)身,每踏一步一頓,三步過后連跌三斗,一口鮮血有三兩。
“小小書童,小小書童啊,哈哈哈”
顧嚴笑聲凄涼,他從未想過一直以來從小到大的他,第一次經(jīng)歷敗北,還是,慘敗。
“我,敗了”
顧嚴吐出這三個字后,心藏有氣,順時吞吐清明,心亂時氣逆行,雙膝落地,暈厥。
天岐嘆了口氣道:“何必如此,勞煩哪位將顧嚴送回他來的地方”
天岐回身繼續(xù)研墨。
李伯仲道:“你贏了,我卻在你的臉上見不到喜悅,為何?”
天岐道:“我想贏的不是這一場”。
話罷,戾氣又生,手中墨研的快了些。
李伯仲道:“哪一場又如何,勝利過后不過短暫的欣喜,而后接踵而至的便是長達的空虛,有時候,勝利并不快樂”。
“那也要勝了才知道”。
李伯仲倒是忘了,這個年紀的少年理應(yīng)有一份狂傲。
“先生,請留步,鳥翔青天,魚翔淺底,飛鳥與魚不同路?!碧灬f道。
李伯仲笑呵呵道:“葉別秋風,花辭樹,小小書童留不住?!?p> 天岐一頓,將頭深深低下道:“謝先生成全”。
李伯仲知道,少年當有這份狂傲,他化不去,不如隨他而去,戾氣,力氣,說不清楚。
李伯仲看著天岐已經(jīng)返回的背影漸行漸遠,張嘴說道:“鳥翔天,魚潛水,不知天映水,還是水映天?”
天岐腳步一頓看著天空,春風拂面,楊柳垂肩,陰霾四散,說道:“落葉總歸根,落紅化春泥”。
李伯仲點了點頭摸著胡子,享受著愜意的陽光。
遇見農(nóng)夫便以簡單的白話講述大大的道理,遇到才幾斗,先生便才幾斗,這才是先生不凡之處,這才是先生,這,才是先生。
李伯仲沒有理由收走這樣一個少年的狂傲,那便給他一份謙遜。
大擺席面的曲淵書院迎回來的卻是失魂落魄的顧嚴,半天的時間內(nèi)天岐這個名字傳遍了皓崖書院,更是傳遍了曲淵書院。
曲淵書院,梅閣。
梅蘭竹菊四閣以梅為首,此處自然也是曲淵書院最清新典雅之地。
“戲公子”
“他回來了?”
“回公子,回來了”。
“唉”這位戲公子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竹卷,端起茶,輕輕吹拂。
“讀書人當靜心凝氣,這個顧嚴到處與人爭強斗狠,枉費了一番才華,也枉費一身的學(xué)風”。
“公子。。?!?p> “哦”戲公子疑問道。
“顧嚴,敗了,連跌三斗”。
“什么?”戲公子手一抖,手中茶淋了出來,燙到了手。
可戲公子全然不覺,連忙問道:“那個人,他,回來了?”聲音竟然有些顫抖,言語中四下打量,最后將目光盯到了桌子下的洞。。。
“公子,不是,是一個叫天岐的小子”。
“那就好,那就好”
戲公子如釋重負,靠在椅子上,渾身大汗。
“我就說不能,若是他回來了,那顧兄又何止跌落三斗這么簡單”。
能讓有第一才子之稱的戲北和頃刻間變成如此模樣的,恐怕只有一人,在皓崖書院決不能提起,在曲淵書院不愿提起的名字,也是后來整個天下都不愿意提起,聞風喪膽的,一計葬城,李詡。
來人將天岐所作娓娓道來。
戲北和聽了之后哈哈大笑:“好,好玩,泉,好一個泉,我倒真是想會一會這個小子,有趣?!?p> “公子,在下有一事不明,既然那天岐勝了顧才子,還贏了水字,為何?”
“你是想問,他為何不取走水字?!?p> “正是,公子就是公子?!?p> 戲北和看向遠方,仿佛皓崖書院就在眼前,戲北和說道:“所以我說他有意思啊,等著吧,我們就在這等著,他想要的或許不僅僅是一個水字,我倒是好奇他能在我手中拿走幾個字”。
“公子,你要出手了?”那人喜上眉梢。
戲北和默,心情大好,手點著椅子,竟哼起了詩歌。
。。。
皓崖書院,主院。
李伯仲,宋繇,王松,費近四人并排而坐,閉目養(yǎng)神,仿佛在等待什么,或者說,仿佛等待,一個人。
“咚,咚咚”三聲扣門。
“進吧”蒼老的聲音從李伯仲的嗓子里發(fā)出,四人也同時睜眼。
天岐推門,回身緩帶門。
真正想走的人,一絲聲響都是嘈雜。
再回身時,一絲驚訝閃過,他沒想到的是除了先生,三位夫子也在。
李伯仲早有預(yù)料,率先開口道:“這就要走了?”
被道破心事的天岐也不再搪塞,大方道:“承蒙夫子厚愛,小子出來時間太久了,也是有不得不去辦的事,各位循循善誘小子銘刻于心?!?p> 三年之事一直縈繞天岐心頭,姑娘也是,盡管沒有提起,沒有表現(xiàn),哪一杯酒,哪一處湖,映的不是心中人呢。
眼觀心是眼中窗,心中映是心上人。
卻是,自有細微之處見細微,不必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