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與君別離
即便再不情愿,終究還是走到了太一宮,即便再讓人黯然銷魂,還是要去面對離別。
道莊仰望朱紅色牌匾上那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太一宮,腿似乎被定在了原地,邁不出半步。在這個宮里,除了易安居,她最熟悉的就是這里了,來的時候先來的是這里,走的時候最后離開的也是這里,冥冥之中,一切似乎都有定數(shù),折騰了一圈,最后還是回到了原點。
這是不是就是那句佛語所說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一切都是空的。
她站在門外凝神看了許久,終于長嘆一聲,正要邁開步子進去,就見靳安從里面小跑著出來。一見她,立即歡喜地跑過來招呼道:“夫人您來了,奴才正要去找您呢!”
他說到這里故意頓了一頓,似是等著道莊問他緣由,不料道莊根本不理他那茬,一臉的漠不關(guān)心讓他興致全無,只好垂喪著一張臉悶悶地說:“是這樣,近來楚國不是發(fā)生饑荒了嘛,庸國人以為楚國無人,竟然聯(lián)合西戎等蠻兵趁勢攻打咱們?!?p> 道莊漫不經(jīng)心地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小小庸國,打回去就是了?!?p> 靳安搖頭嘆道:“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平常,楚國當(dāng)然無所畏懼,但如今災(zāi)情疫情不斷,內(nèi)疾未除,外戰(zhàn)又起,咱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疲于應(yīng)對。前幾日朝會上,有一半兒的大臣進諫大王遷都避難呢!”
對于災(zāi)情道莊自然很清楚,熊侶正是抓住了這個機會才在若敖氏沒有懷疑的情況下扶植起了自己的勢力。當(dāng)然,他的那些親信也自然而然地把引起這些天災(zāi)的原因歸結(jié)到了她身上,天降異像,全是因為她這個妖孽橫生,連老天都看不過眼了。
道莊心中苦笑,有一段時間她還以為熊侶會像電視劇里演得那樣,燒死她這個妖孽以息眾怒呢,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戰(zhàn)爭的消息。
“那你們大王最終怎么決定的?”她笑著問。
靳安又是深深嘆了一口氣,一臉的憂國憂民:“大王聽了蒍賈的進諫?!?p> 道莊心中一緊,真的有些害怕起來,印象中蔿賈可總是想要將她除之后快的,他們不會真的病急亂投醫(yī),打算燒死自己以平天怒吧?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靳安,你繼續(xù)說啊,怎么不說了?拜托你以后說話能不能不大喘氣?”
靳安嘿嘿一笑,繼續(xù)說道:“夫人終于上心了?”
道莊白了他一眼,心想:生死攸關(guān),你會不上心嗎?冷冷地從鼻子里哼出一個“嗯”字。
靳安滿意地笑著繼續(xù)道:“當(dāng)時眾人都進諫大王遷都避難,蒍賈立即站了出來,朗聲道:‘臣以為不然,咱們既能遷都,戎寇便可以追到新都,不如攻打庸國,他們以為我國饑荒不能出兵,才來討伐我們,如果我們出兵,他們一定會立即撤兵?!f得那叫一個大義凜然、義正辭嚴(yán)??!大王聽后很高興,當(dāng)即同意了出兵,那些逆賊聽到消息,膽小的就退了回去?!?p> 道莊悄悄松了一口氣,到底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笑著道:“那很好啊,免了一場干戈!”
靳安長嘆一聲道:“可是庸國不肯退兵啊,大王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非要親自帶兵去討伐,夫人您也知道他沒半點兒功夫,而且如今饑荒還未過去,他不想著治理饑荒也就罷了,還非要跑去戰(zhàn)場添亂,您說大王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道莊忍住心中的擔(dān)憂,笑著打趣道:“竟然敢說你們大王是去添亂,靳安你膽子可越來越大了,不過看得出來,你是真的關(guān)心你們大王!”
靳安見她還有心情說笑,以為她有把握勸服熊侶,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擔(dān)憂,感動得熱淚盈眶:“還是夫人您了解奴才,有您這句話,奴才就是死也值得了,”說著話鋒一轉(zhuǎn),“可是話雖難聽,奴才對大王的關(guān)心可是千真萬確的!”
道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靳安你就是生錯了時代,若是晚生幾千年,你一定是個人才?!?p> 靳安嘿嘿笑道:“夫人真會說笑,不管晚生多少年,奴才還是奴才,還是要跟在大王身邊的?!?p> 道莊拍著他的肩膀道:“行了,你們大王又不在這兒,你就別拍馬屁了,走吧,帶我進去?!?p> 靳安立即樂呵呵地給道莊帶路,發(fā)現(xiàn)她背著行囊,急忙搶過來道:“這東西沉,讓奴才拿著吧!”
道莊也沒多想,由著他拿著,跟在他身后,很快就到了殿里。
熊侶正坐在書桌旁奮筆疾書,神情專注,眉頭時皺時舒。道莊忍不住想:什么事讓他這么憂愁?示意靳安退下后,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
熊侶寫完最后一個字,將筆放下,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她來了。
“你怎么來了?”他的神情看上去很平靜,說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道莊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么憂愁滿面的樣子,平時他們難得相處的時間,不是用來做戲給別人看就是兩個人爭論、斗嘴,而且他這樣的人,又怎會輕易在別人面前流露真實情緒?
道莊收斂住自己的自作多情,神色淡然地說:“我來向你辭別?!?p> 熊侶不露聲色地看著她,良久點頭道:“也好,只是相識一場,提醒你一句:暫時不要去庸國?!?p> “為何要親自帶兵討伐?”雖然知道不該問,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只是……他會回答嗎?
“這一戰(zhàn)很重要?!?p> 道莊看著他凝重的面容,猜想這一戰(zhàn)一定困難重重,那么他會不會有危險?
“可是你去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還有可能拖累別人?!?p> 熊侶白了她一眼,冷聲道:“鼓舞士氣,你覺得不重要嗎?”
“聽上去是挺重要的,可是戰(zhàn)場那么亂,你……你能照顧好自己嗎?”道莊忍不住又想起了初見時的情景,這家伙不會再意氣用事,死到臨頭都不肯逃命吧?她急忙又搖了搖頭,不會不會,這次打的是庸國,楚國兵強力壯,怎么會輸呢?
“既然要走,就不要管這么多,記住,寡人的死活與你無關(guān)!”
道莊皺眉:怎么都說上死了,難道這一仗真的很難打?算了算了,他都說了與自己無關(guān),那她干嘛還要多管閑事!
“那你多保重吧!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