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再游云夢
“小莊,又到狩獵的時候了,想不想去云夢澤?”熊侶見道莊整日強顏歡笑,建議道。
小伶來過的事他已經(jīng)知道,不僅他知道,整個楚王宮幾乎全知道了。因為離開明月樓后,小伶就瘋了。而道莊在一陣傷心之后,竟然趁著熊侶和叔敖去祭祀的時候,固執(zhí)地在芳蘭苑外跪了一天,直到熊侶回來,得知消息,才強行把她帶走。但這并沒有消除她內(nèi)心的悔恨,從那以后,她終日懨懨,再沒像往日那般恣意過。
“樊姬,我只不過是想要好好的去愛一個人而已,到底還是錯了,我不敢奢望自己能夠被原諒,但是我會盡量把欠你的還回去~”
那日,她對出來勸解自己的樊姬曾這樣許諾過,可是她該如何還呢?她想了數(shù)日,仍無頭緒。
“好??!”聽到熊侶的提議,她立即答應(yīng)了。
云夢澤,那個美得如同仙境的地方,那個自由自在的地方,那個可以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的地方。在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時,她再一次選擇了逃避。
熊侶輕輕吻了吻她,像哄孩子一樣將她抱在懷里,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到了那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在心里反復(fù)地告訴自己。
這次去云夢澤,熊侶特許玉靜和云兒都跟去了。
經(jīng)過之前的朝夕相處,玉靜對叔敖的感情已經(jīng)不再抗拒了。相反,道莊時常會看到她臉上出現(xiàn)那種不經(jīng)意的甜笑,那是熱戀期的女人特有的笑容。
在生活變得一團糟的時候,還有這樣一件值得高興的事,真的很好。等玉靜嫁出去以后,再把云兒也嫁出去,她心中也就沒有牽掛了。不,還有阿侶,她該拿他怎么辦呢?可是她終究是不能再耽誤他、耽誤樊姬了。從前誤會樊姬是哪種笑里藏刀之人,是以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成為一個寵妃,對樊姬沒有任何虧欠??墒侨缃褚磺卸疾灰粯恿?,樊姬才是那個應(yīng)該跟他一路同行的人,她不過是個過客而已,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只是,在一切結(jié)束之前,她需要一點時間。
靈瓏這一次也跟著嬰齊一起來了。道莊發(fā)現(xiàn),這一次她的目光沒有再放在熊侶身上,這一次,她盈盈而望的人變成了潘尫。如此倒是甚好,她喜歡的人都有了好的歸宿,她便可以放心地去承擔(dān)自己做錯事的后果了。
女追男,隔層紗。但是靈瓏的情路卻阻礙重重。在關(guān)注潘尪的同時,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自己不敢相信的事實——潘尫竟然在偷偷地喜歡著道莊。只要道莊在場,他的視線就沒離開過她,那雙永遠冷漠的眼睛,也只有在偷偷看著她的時候才有片刻的柔情。這樣的感情,不是喜歡還會是什么?
可是她也發(fā)現(xiàn),潘尫對道莊的感情越深,自己就對他越放不下,就越是想要將那柔情據(jù)為己有。寤寐不能睡,心中全是他。終于,她找了一個所有人都休息的時候,把潘尫叫了出來。看著他就像一座石雕一樣站在自己面前,她想要說出口的指責(zé)的話又全都說不出來了。
“潘將軍,上次你救了我,我……我還沒有謝你?!彼馈?p> “是許左史救了你?!彼淅涞卣f。
“什么許左史,她分明就是許姬!”她突然大聲喊道,“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時候,你以為你叫她許左史,她就不是楚王的女人了嗎?”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潘尫冷冷地說,拔腿就要走。卻被靈瓏從身后抱住道:“不要走,我喜歡你,潘尫!從你救了我之后我就愛上你了,我不要你心里有別人。”
“我不喜歡你!”潘尫絕情地掰開她的手,默默地走了。
“我比她年輕、比她漂亮、比她愛你,你為什么不喜歡我?”靈瓏再次不死心地跑到他面前,攔住他道。
潘尪冷冷地看著她,在她充滿期待的目光下,終于不再冷漠,嘆息道:“沒有為什么,不喜歡就是不喜歡?!?p> 他到底還是走了,從始至終都是那么冷漠和決絕。她多么希望,他能將給予道莊的溫柔分給自己,哪怕一點點都是好的,可是他不愿意。
靈瓏渾身無力地癱倒在地上,放聲痛哭,為什么,為什么她喜歡的人都喜歡許道莊?她到底哪里比自己好?
云兒正在一旁摘野花,恰巧將這些聽了去,當(dāng)潘尫走到她身邊時,她不知怎么就攔住了他,氣惱地說:“你……你大膽……我要告訴夫人!”
她剛要跑走,就被潘尫死死地抓住了手臂:“不要告訴她!”
云兒鄙夷地回頭去看他,卻看到了他那雙冷漠的眼睛深處濃濃的哀求之意。自從妍華死后,她的心第一次被這樣的無助撼動了,她想如果有一個人可以這么愛自己該有多好!
終于,她點了點頭。但隨即又堅定地警告他道:“但是你以后絕對不能再這樣了,否則,否則我一定告訴她!”
云兒邊走邊回頭道:“不許了?。 ?p> 潘尫愣在原地苦笑良久,想不到如今他連在心里偷偷喜歡一個人都成了奢望。
道莊發(fā)覺云兒最近動不動就出神、嘆息,做事情也錯漏百出,問她又什么都不肯說,便暗中對她多了幾分留意。終于在一次打獵活動的宴會上,她發(fā)現(xiàn)了讓她反常的原因——潘尫。
趁云兒望著潘尫出神之際,她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一臉壞笑地調(diào)侃道:“小妮子思春了,被我發(fā)現(xiàn)了吧!”
云兒紅著臉道了聲“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就跑走了。
道莊心想云兒害羞情有可原,女孩子家到底臉皮薄,便決定去找潘尫談?wù)?,勸他主動一些,不料卻遭到了他比千年寒冰還要冷的冷眼。
他面無表情地回了她三個字:不可能!便又開啟了閉嘴模式。
道莊知道他這個人話雖不多,卻說一不二,只能在心里偷偷為云兒惋惜,心想:潘尫拒絕得如此堅決,難不成真是對靈瓏有意?靈瓏那丫頭雖有些任性,但是心地卻不壞,而且對潘尪也算是一往情深了,如果他們兩情相悅,也是好的。便道:“其實靈瓏確實是個好姑娘,你們……”
不等她說完,潘尫冷哼一聲,直接甩袖子走了。
在云夢澤的三個月,那些她不想去想的事情,通通都不用想,加上一件又一件接踵而至的喜事,確實讓道莊開懷了許多。但是自從小伶告訴她事情的真相之后,她便開始經(jīng)常做同樣的一個噩夢。
“阿侶,阿侶……”她又一次在夢中驚醒。
熊侶疼惜地抱她在懷里,親吻著她滿是汗水的額頭道:“我在,我在?!?p> 道莊緊緊抱著他,在他懷里哭個不停:“阿侶……”
熊侶柔聲道:“怎么了?告訴我!”
“我夢到和你走散了,無論我怎么喊都找不到你。阿侶,若是有一天,我們真的分開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不會,我們永遠不會分開,就算你狠心拋下我,我也會去找你,上窮碧落下黃泉,無論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的?!?p> 道莊心中默默地想著:可是我們終究走到了分叉路口,再走下去,彼此都會感覺累了吧?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不過我還是要你發(fā)誓,如果有一天真的找不到我了,也要好好活下去。”
熊侶放在她肩上的手忍不住用力捏了捏,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我不允許你再繼續(xù)想下去,就算我們沒有孩子,楚國也未必后繼無人,不是還有嬰齊嗎,他也是父王的兒子,我可以傳位給他?!?p> “阿侶……”道莊淚眼朦朧地抬頭看他,她本已堅定的心,又一次被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