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府內(nèi)——
風允允愁眉苦臉地看著打坐療傷的冥王,覺得十分郁悶。
她明明按照她爹爹的吩咐,將冥王當祖宗一樣伺候著,可不知為何,他的身體卻毫無好轉(zhuǎn),甚至還惡化了。
“也不知九淵的仙鶴有沒有牙齒,如果有的話,咬人一定很疼吧。”
風允允嘴里嘟囔著,目光擔憂地看向冥王。
“本君無礙,你去玩吧,嘴巴閉緊點就行?!?p> 雙眸緊閉,運氣療傷的冥王開口道。
風允允聽了,頓時眉開眼笑,“多謝冥王哥哥!千萬別告訴我爹爹喲!”
說罷,她就像出籠的鳥雀,提起裙子就蹦跶著沖出了冥王府。
日日陪著一整天都憋不出半句話的冥王,她覺得自己快要被悶死了。
沿著河岸,她直奔孟婆府,但在忘川橋就瞧見了九夭。
“九夭姐姐,你身體可大安了?方才身著嫁衣的新娘子是誰?怎會在大喜的日子遭難?”
她跑到九夭跟前,都沒來得及理一理亂了的發(fā)髻,就一口氣問道。
九夭看著額頭上泛了一層晶瑩汗珠的風允允,回道:“我身體已無恙,新娘子是個身世悲慘的亡魂?!?p> “啊?如何悲慘?”風允允面露同情,好奇地問道。
九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語重心長道:“允允啊,此事與你無關(guān),你還是回冥王府呆著吧?!?p> 她清靜慣了,實在受不了一個小姑娘圍著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誰料風允允壓根沒把這句話當做逐客令,她委屈道:“快別提這事,若非冥王哥哥傷重,我才不……”
話說到半截,她突然想起冥王一再的囑咐,那句“嘴巴閉緊點”在她耳邊不斷回響,像奪命劍般使她驚恐萬分。
九夭聽到這句話時,眉頭飛快地輕蹙了一下,只是短暫到她自己都未曾察覺。
“他受傷了?莫說天底下了,天上頭都沒幾個人傷得了他吧?”
他是掌管地府的冥王大人,除了九夭曾不自量力以為自己打得過他,三界應(yīng)該沒什么人敢如此放肆。
“可不就是嘛,所以我也不清楚……”
風允允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重新說道:
“我的意思是,冥王哥哥說他沒有受傷,不是,冥王哥哥讓我不要說他受傷了,哎呀,冥王哥哥他,他沒有受傷!”
語無倫次地說完這番話后,她干笑地看向九夭,表情比哭還難看:“我這樣說,你會信嗎?會信的吧?”
聽了那清脆一聲響的九夭,覺得自己嘴角都疼,忙敷衍道:“信,當然信,冥王自然不會受傷?!?p> 她不明白,為何冥王受傷一事要瞞著她,又或者除了風允允,整個地府的人都不知道。
在岸邊站了片刻,她指著木舟道:“允允,你先進去等我,我有點事?!?p> 風允允正欲開口詢問,九夭搶先道:“乖乖聽話,否則我就讓整個地府都知道某人受傷了?!?p> “你不是信了冥王哥哥沒受傷嗎?”
風允允心虛道,見九夭作勢要大喊,忙抱頭鉆進木舟中。
九夭轉(zhuǎn)身折返到忘川橋,她看著孟婆,用玩笑的語氣說道:“冥王竟然受傷了,真是活該!”
話畢,她看到孟婆手中的木勺晃了晃,幾滴湯羹灑了出來。
“九夭,不要這樣說冥王大人?!?p> 孟婆說這話時,眼中是無盡的哀傷。
緊接著,她眉頭緊皺,詫異道:“不對啊,你怎么會知道這事?”
九夭扯著嘴角笑了笑:“果然,地府除了我,都知道冥王大人受傷了。”
她抬眸望了一眼冥王府后,就轉(zhuǎn)身大步離開了。
“九夭!”
孟婆拿著木勺追了兩步,九夭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她視線中。
此刻,有種陌生的情緒在九夭心頭涌出來,它乍然出現(xiàn),卻綿長綢繆,像下了兩三個月的梅雨,夜半還要潛入夢中,驚擾你的春光。
它似霧似風,九夭看不清,也摸不著,卻又沉甸甸地壓在心坎,似梅雨成河,囿于最柔軟最細膩的心尖兒。
可能它想離開,九夭的雙眸被牽連得微酸。
這種感覺,太陌生,也太奇怪了。
因為風允允在孟婆府,九夭沒有回去,而是徑直飛到了冥王府后院對著的石山上。
露水初干的青色娑婆果掛在樹上,在翠綠的葉叢中探出小腦袋。
九夭抱膝坐在山上,背靠著一塊大石頭上,石頭的那邊可以看到冥王府,這邊只有日夜不息的忘川河。
她討厭心里那種說不清道不明又攆不走的感覺,這種感覺不該屬于她。
“難過,這就是難過嗎?”
她的下巴抵在雙膝上,嘴里自言自語道,眼中充滿了迷茫。
千年來,她似乎只會高興,以及生氣,至于難過,從來都沒有過。
就算是看著打過交道的鬼差在自己眼前死去,她心中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除了難過,還有一種感覺在全身彌漫。
遠處的忘川橋熙熙攘攘,身后的冥王府忙忙碌碌,鬼差在高聲吆喝,河水在潺潺流動,有亡魂在笑,還有亡魂在哭……
地府里日日都發(fā)生的這一切,似乎頃刻間都與她不相干了。
九夭被這兩種情緒纏得難受,忍無可忍的她騰地一下站起身,直接飛身落在了冥王府大門外。
“去告訴冥王,本姑娘要見他,現(xiàn)在立刻馬上!”
氣沖沖地命令完鬼差后,她覺得心里好受多了,果然還是生氣這種簡單的情緒適合她。
鬼差見她氣勢洶洶,哪里敢多言,提溜著雙腿就進府通報去了。
九夭一直都不明白他們?yōu)楹螘伦约?,她看向門側(cè)另一鬼差,盡量用溫柔的聲音問道:“你們?yōu)楹巍?p> 她話還未說完,那鬼差就撲通一聲跪下,“請九夭姑娘吩咐!”
九夭擠著親切的笑容,捏著嗓子再次問道:“你們?yōu)楹闻挛???p> “對哦,我們?yōu)楹闻履悖俊?p> 鬼差一臉困惑地站起來,自言自語地在門口轉(zhuǎn)悠了兩圈,想了又想后。
突然,他似乎想明白了,激動地拍了一下手,對九夭道:“因為冥王大人吩咐過,地府里有兩個人我們絕對不能惹,一個是他老人家,另一個就是您了?!?p> 聽了鬼差這番話,九夭腦海中密布的烏云一下子散開了。
她絕對是下一任冥王,所以玄霄才讓鬼差對她恭恭敬敬戰(zhàn)戰(zhàn)兢兢。
至于受傷一事,定是冥王怕她知曉后欲圖謀不軌,所以想盡辦法瞞著她。
想到這些,九夭頓覺心里輕松多了,不僅不堵了,還格外愉悅,仿佛是被石頭壓很久的草芽冒了出來,還有蒲公英飄落在它尖上。
她拍了拍鬼差的肩膀,嚴肅道:“好好干,日后少不了你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