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晚宴一直吃到了日落。
涼亭四周點(diǎn)上了燈籠。
王老板陪著無功先生還有秦觀瀾,三人閑談,嘮得酣暢。
王老板的妻子一邊照顧著孩子吃飯,幫著他扒拉蝦子螃蟹,一邊與柳依依說著家常閑話。
席上氛圍很好,賓主盡歡。
又是一杯酒下肚,無功先生抬頭看了看天色,沖秦觀瀾拱了拱手,道:“秦大俠,今日夜色已深,我與小徒在此叨擾太久,我們還得趕著回去河陽鎮(zhèn)上,若是擾了秦大俠興致,還望海涵。我們,這便要告辭了。”
“誒?”秦觀瀾飲了不少酒,臉色發(fā)紅,聽了師父的話他微微一愣,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王老板則是一臉的遺憾,道:“南山先生,不如,今晚便在觀瀾山莊過夜?咱們也能聊個盡興?”
“是啊,我這山莊別的沒有,客房管夠啊?!鼻赜^瀾反應(yīng)了過來,忙道。
師父繼續(xù)拱了拱手,語帶抱歉地道:“實(shí)在是對不住了,秦大俠,我們師徒到河陽鎮(zhèn)上還有些事情要辦,當(dāng)真是急事,故不能在觀瀾山莊留宿?!?p> “唉,行吧行吧,南山先生,這次我念你有事,便放過你了,下一次,我可不管你有什么事,來了我觀瀾山莊,就得住上個十天半月!”
“那是自然?!睅煾傅?。
“你說的,你得記著,不然的話,找人的事情我可就不幫你了……”秦觀瀾抬手扶了扶額頭,似乎是酒意上頭,他緩了緩,然后喚來下人,讓他們?nèi)?zhǔn)備馬車。
“南山先生,云姑娘,稍等一會兒,我給你們備了馬車,送你們回河陽鎮(zhèn)。”秦觀瀾作為好客的主人,的確沒得話說。
無功先生答應(yīng)著,又坐回座位上,舉著酒杯應(yīng)付著秦觀瀾和王老板,等著觀瀾山莊準(zhǔn)備馬車。
從觀瀾山莊回河陽鎮(zhèn),雖然沒有幾里路,但既然主人家準(zhǔn)備了馬車,也不好拂了人家好意。
王老板的妻子握著柳依依的手,頗有些不舍。
柳依依笑道:“要不然,你們一家也跟我們一起回河陽鎮(zhèn)一趟?只要在我和師父身邊,你們也應(yīng)該是安全無虞的?!?p> 王老板和妻子聽了這話,兩人都是微微一顫,王老板舉著酒杯搪塞了幾句,自己喝了一杯。
王老板的妻子則搖了搖頭道:“云姑娘,你們的好意我們心領(lǐng)了,但是河陽鎮(zhèn)上,不知道哪兒就有個人隨時瞄著準(zhǔn)備殺害我們家老王,這件事情我連想想都害怕,我們不敢冒險,所以,希望你們不要介意?!?p> 柳依依道:“沒關(guān)系,是我魯莽了?!?p> 不多時,下人們備好了馬車,涼亭這邊的晚宴也結(jié)束了。
秦觀瀾和一眾家仆,王老板一家,送著南冥山師徒二人來到山莊門口。
師父和柳依依上了馬車,對車旁的秦觀瀾還有王老板一家道:“各位,快回去吧,不用送了,等我們忙完了事情,再來叨擾。”
秦觀瀾笑道:“好說好說?!彼謱嚪虻溃骸皩⒛仙较壬驮乒媚锼偷胶雨栨?zhèn),安排好住處。”
“是,老爺?!?p> 師父和柳依依再次向山莊門前的幾人抱了抱拳,然后放下馬車簾子,坐進(jìn)了車廂里。
車夫揚(yáng)鞭打馬,馬車輕輕顛簸著,繞出山莊,經(jīng)過大河,朝河陽鎮(zhèn)行去。
路上,柳依依掀開車窗簾子,瞧了瞧窗外的夜色。
對面座中的無功先生面色微紅,有些不勝酒力的樣子,微微閉著眼睛,腦袋靠在車廂上。
柳依依偷偷地瞧了師父兩眼,確認(rèn)師父沒有注意自己,于是偷偷地將小鏡子掏了出來,劃破手指頭,滴出一滴鮮血。
很快,銀質(zhì)的小鏡子鏡面像是有漣漪晃動,映出了一間燭光柔和的房間。
是云不亭的屋子。
“咦?依依,你們這是在哪兒呢?”
云不亭的聲音響起,柳依依側(cè)過身子,讓小鏡子能將整個馬車車廂照出來。
借著車廂里懸掛的燭光,對面的云不亭看清楚了環(huán)境。
“馬車?yán)???p> “我們剛從觀瀾山莊離開,準(zhǔn)備前往河陽鎮(zhèn)。”柳依依壓低了聲音,并對云不亭做了個手勢,比劃了一下對面的師父。
云不亭也降低了說話的聲音。
“秦觀瀾說,他沒有見過沈明月,不過他愿意幫助我們尋找沈明月。但是我看那個叫做何見笑的人,他懷疑沈明月就在觀瀾山莊?!?p> 柳依依將白日里在觀瀾山莊前的見聞?wù)f給了云不亭。
云不亭聽完之后想了想,說:“師父他老人家是怎么說的?”
柳依依瞥了師父一眼,搖搖頭,“師父沒說什么。”
“何見笑那人我沒見過,不熟悉,但是我覺得吧,根據(jù)你和師父的說法,秦觀瀾的確是有可能將沈明月藏起來了。但這也只是個猜測,你不用在意。師父既然沒說什么,而且還得到了秦觀瀾的幫助和承諾,就證明他老人家心里是有底的,你跟著看著就是了?!?p> “嗯?!绷酪傈c(diǎn)點(diǎn)頭。
“不過聽你說的,現(xiàn)在沈明月丟了這事兒,不知道被誰給傳開了,那么最近河陽鎮(zhèn)將會變得熱鬧了。沈萬山,沈明月,嘖嘖,大款就是有排面啊?!痹撇煌ぴ阽R子里嘖嘖地感嘆著。
“這樣一來,事情會變得麻煩不少。說不定,我們最后都完不成皇上的委托了呢?!绷酪烙行?dān)憂。
“那倒是說不準(zhǔn),有不亭這小子給你出主意,別說只是個沈明月,就算是她老子丟了,不亭也能幫你找著。”
無功先生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柳依依和云不亭,隔著鏡子同時身體一顫,臉色頓時都變得僵硬。
柳依依扭過頭,就看見師父那雙明亮的眼睛,正盯著自己手中的小銀鏡子,盯著鏡子里的云不亭。
隔著鏡子,視線和師父相交,云不亭立馬老實(shí)地?fù)狭藫虾竽X勺,叫了句:“師父,嘿嘿……”
無功先生微微瞇起了眼睛,看了看鏡子,又看了看柳依依,然后伸出手。
柳依依乖巧地將鏡子遞到了師父面前。
“這……就是你最新的發(fā)明?”師父翻轉(zhuǎn)著看了小鏡子一圈,然后問。
“對,正是徒兒最近剛搞出來的發(fā)明,叫做‘云亭凈界’?,F(xiàn)在正在試用階段,還沒完全完成,所以就先沒有告訴師父您?!痹撇煌っΣ坏氐馈?p> 無功先生吸了口氣,然后道:“你小子,真他娘的是個天才?!?p> 師父是個克己復(fù)禮的讀書人,審慎嚴(yán)謹(jǐn),日三省自身的那種。但是當(dāng)他手里握著這面小鏡子,并且跟鏡子里的徒弟面對面地進(jìn)行了交流之后,他實(shí)在是按耐不住心中的那股子沖動了。
就是那股想大力夸獎云不亭的沖動。